王崇黨
明滅無住的一切,都是念力的遷流。
——題記
1
一枚白,又一枚黑,時光交替著落下。我看不到棋盤,也看不到棋者,只見宿命在走。
執白是一壇酒,執黑也是一壇酒,我總是在執著中迷醉。
白天與黑夜,是棋子,也是蒙眼布。我們總想猜透和改變棋局,但所有的動念,只能讓棋者發笑。
到處是陷落的日子,到處是圍困的生命。在抗爭與突圍中,黑和白都是暴動的旗幟。
干脆把黑白當成生命的底色,我果斷地化開自己。
2
有話要說的人,是需要搭救的人。
那個一直與墻壁的縫隙說話的孩子,看到墻壁的縫隙里長出了潮濕的青苔,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說與不說之間,是一段懸崖。我們每說一句話,就會增加一個黑點,說著說著天就黑下來了。
所有的樹葉,都是說話的舌頭,喋喋不休地說空了枝頭。
那個石頭一樣沉靜的人,生命正流轉內化成年輪一樣的唱片,讓真正走進他的人聽到。
3
白天是一朵搖曳的火苗,黑夜是它綻放生命的燈油。
在夜的淵黑里,將自己組裝成一臺收音機,輕輕地調動,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所有信息重新開始喧響。
什么也沒有丟失,能夠丟失的,只是我們的聽力。
我們像一顆大個的鹽,結晶出來是一個偶然,消失早已被注定。生活的咸澀,是必須飲下的一杯酒。
時光是最高明的煉金術士,種子是最為寶貴的生命黃金。
當我們告別白天,要虔誠地向黑夜扎下根須。
4
我可以四處游走,卻不能走出自己的洞穴。一切都是外衣,又都是洞穴的厚壁。
不斷地去追逐,卻無法停止下來,好好地挖掘自己這個富礦。所有的繁華消失后,我能夠采擷的只有那朵美得決絕的荒漠。
我想成為一只飛行的鳥,自己就是自己居住的星球。我一直注視光線中的浮塵,當我散落成塵后,是否也會無翅飛翔,成為自己的君王。
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交互著坐下來陪我,我是誰托管的孩子。
無法逃離。我看事物的雙眼,一半是白,一半是黑。
5
能夠被抹黑的,都是虛無;能夠被照亮的,都是金剛。
虛空一直鋪展著它的天涯,一切光榮和夢想都在快馬加鞭中一閃而過。
肉身和炭一樣,可以是灰燼也可以是金剛。精神才是它永恒的經緯度。
白天像一道打開的傷口,一切都在盛大地潰爛著;黑夜則是一片最大的菩提葉,用它別樣的光芒照亮蒼白與荒涼。
晝上面是神靈,夜下面是蒼生。任一光亮,都是觀望我們的眼睛。
這黑皮白皮的圓瓜里,我們是蠕動的蟲子,生出的任何想法,它都知道。
我多想穿起這黑白的袍子,身不動而駕時空飛翔。
6
河流才是唯一的行者,風是它的呼吸。黑夜是行者的行囊,打開來就是朗朗乾坤。
人的想法太多,把身上的枝葉都去除干凈了,再也回歸不了自然。就連那小小的淚河,也干涸了。
河流走動著,一部分滋養我們,一部分閑步空中。我們如果感恩,就會有甘霖;如果抱怨,就會有冰雹。
河流是一面鏡子,世事萬象,都只是照出我們的內心。
那個在船舷刻舟的人,那個在船頭吟唱的人,那個縱身輕生的人,那個水中打撈的人……還能不能回想起在母腹羊水中的歡愉。
7
被白天出賣了一次,又被黑夜縱容了一次。
我不斷地砥礪,這黑白的磨刀石,早已把我磨得寒光閃閃。
很多星星一樣的事物在我身邊閃爍,只是我不知道哪些星星已不在,只有過去仍在揮舞著它的橄欖枝。
鈷藍的星空已是很難看到,月亮也變成混混沌沌,這夜空不知什么時候被熬成了一鍋湯藥。
我們都成了飲用湯藥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