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劍

周翔,1956年生于陜西鳳翔,長于江蘇南通。鳳翔——一座有著近三千年歷史的古城,南通一座位于東邊的水城,這樣的鄉土讓周翔充滿眷戀,以至孜孜不倦地用畫筆將記憶中的家園繪成圖畫書。他曾說:“圖畫書是一枝花,你抬頭看花,花就會慢慢在你心中生長,讓你心靈長出力量,生出智慧,搖曳出情趣。豐子愷講‘我憧憬與你們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祈望能夠進入孩子的生活,向孩子學習,祈望能夠畫出孩子喜歡的圖畫書。”他就用這樣的情懷,為孩子們創作了一部部圖畫讀物,而他也在多年從事兒童讀物的過程中享受著“童趣”。
童年對于每一個人的成長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一個小小的因素會影響一生。周翔說自己小時候就很喜歡畫畫,但總不能準確畫出想要表達的東西,看到書上登的達·芬奇的畫,嚇壞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畫出來的,很是敬仰,覺得畫畫太難了。后來,在一本兒童讀物上看到了齊白石畫的蔬果,覺得自己也能畫。慢慢的,他開始學習畫線條,繼而畫其他的東西。就這樣,靠著一點一點的積累,周翔逐步走上了繪畫的道路。
20世紀80年代,從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畢業,周翔進入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工作。“那時的出版社還在計劃經濟環境下生存,提倡編輯不僅要做好編輯工作還要做一個好的創作者。社里的同事有幾位都是很厲害的畫家,他們的工作態度、繪畫技巧對我影響很大。在出版社的經歷,對我來說是上另外一個大學,與許多優秀的畫家接觸、交流對我是一個特別的學習經歷。”在出版社工作,周翔和其他編輯一樣,一邊承擔編輯工作,一邊完成創作。那個時代,圖畫書并不受到重視,相反連環畫則成為一代人發表作品的平臺,也讓當時的藝術家獲得一份頗豐的額外收入。周翔創作出版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一本連環畫,名字叫《劊子手》,1984年由江蘇美術出版社出版。他說:“畫連環畫,能學習到人物造型、構圖的各種方法以及鍛煉把握人物情緒、畫面節奏等。連環畫的腳本多改編自文學作品,由腳本的閱讀到去找文學原版來看,是我創作過程中最開心的事情,這對我后來創作圖畫書有很大的益處。”
20世紀90年代,圖書市場上依舊很少見到圖畫書,兒童讀物多以插圖的形式出現。周翔在那一時期創作過《小貓和老虎》《泥阿福》等圖畫書,并多次獲獎。他創作的《貝貝流浪記》《小青蟲的夢》先后獲得國際兒童讀物聯盟中國分會第一、第二屆“小松鼠獎”。那時的周翔對圖畫書的概念還并不太了解,只是隨著文字的結構來作畫,逐步摸索。“因為喜歡文字,所以在畫里就有了感情,現在翻看倒也有圖畫敘事的痕跡,只是當時無心罷了。”1998年,周翔作為江蘇省中日兒童文學美術交流協會的理事前往日本進行交流。借此機會,周翔對繪本、對圖畫書有了深入的了解。1999年,周翔任主編,推出了圖畫書期刊《東方娃娃》,以此為平臺,致力于中國本土圖畫書的發展。“我做《東方娃娃》是想做一本真正意義上給孩子看的雜志,自創刊之時我們提出的觀念就是‘打開一扇閱讀的門,開始一生愛的旅程。我們要用美的文字、美的圖畫說好的故事,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來影響孩子的心靈。2001年以來,《東方娃娃》陸續引進了一批深受世界兒童歡迎的圖畫書,如《十一只貓》《第一次旅行》《托托與帕德》等,與全球一百多家優秀的出版社建立了合作關系。2005年,《東方娃娃》開始嘗試圖畫書的創作。2006年,《東方娃娃》成功推出了第一本本土原創圖畫書《火焰》(朱成梁繪),并很快被日本買下了版權。之后《漏》《團圓》《躲貓貓大王》等相繼出版,并斬獲國內國際多項大獎,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東方娃娃》原創圖畫書的創作群體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踐上都接近了國際認可的成熟標準。
而對于周翔自身創作而言,《荷花鎮的早市》和《一園青菜成了精》這兩部圖畫書,才是他真正接觸圖畫書創作的開始。2006年,周翔創作的《荷花鎮的早市》出版并獲得了首屆豐子愷兒童圖畫書獎。故事講的是小男孩陽陽跟隨父母回水鄉給奶奶過生日,清晨陽陽和姑姑到水鄉集市去買東西過程中路上的所見所聞。畫面是一幅幅溫馨的水鄉集市場景,這鎮子叫荷花鎮,翻遍全書,卻未曾見到鎮上的“荷花”。有沒有荷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鎮子在周翔的記憶中始終如荷花般質樸、美麗。這是一部充滿詩意的圖畫書,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故事也被淡化,只剩簡約的旁白和對話,而周翔用這本書來懷念他的童年和他喜歡的市井文化。書里寄托著他無盡的想念,正是這份熟悉感,讓整部書變得親切起來,情節雖然簡單卻蘊含著真實的情感。他記憶中的南通就是這樣的一座小鎮,他會跟著外婆在菜市里買東西,那里“狹裹著人間最質樸的生活需求和情感需要,是一個真正五味雜陳的地方。對于小孩子來說,又是一個充滿驚喜與新鮮的地方”。他在創造這本書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五年,而他總想有一本書能夠送給母親,對母親思念至極,想起來之前為母親過生日的情景。這樣的一種復雜、追憶和思念的心情,促使他畫出了《荷花鎮的早市》。周翔用水粉,細致地把水鄉小鎮流動的生活場景描繪出來,簡練的筆觸,單純的色彩,氤氳的水汽籠罩著小鎮,他說:“我用水粉來表現我的童年,那些日常的生活,顏色斑斕,比較厚重踏實,希望表達一種人間親切的美好感覺。”
在完成《荷花鎮的早市》之后,周翔繼而花了兩年時間去創作《一園子青菜成了精》。這本書的語言改自北方民謠,改后的童謠將重點落在了孩童的嬉鬧上:“出了城門往正東/一園青菜綠蔥蔥/最近幾天沒人問/他們個個成了精/綠頭蘿卜稱大王/紅頭蘿卜當娘娘/隔壁蓮藕急了眼/一封戰書打進園/豆芽兒跪倒來報信/胡蘿卜掛帥去出征/兩邊兄弟來叫陣/大呼小叫爭輸贏……”讀起來詼諧幽默,朗朗上口。在把語言轉化成圖畫的時候,周翔卻犯了難。“從成人的繪畫語言轉換成圖畫書繪畫語言,需要學會用孩子的眼睛去看世界,要讓孩子能夠順著畫面進入故事并在圖畫里看到自己。本著這個愿望,我嘗試了多種手法來表現童謠里的詼諧幽默,但成人立場的頑固習慣使我的畫作與童謠的節奏、感覺老搭不到一起,創作也因此停滯了一段時間。直至信誼出版社的張小姐建議我用白描的手法來試試,才讓我找到了方向,那就是向兒童學習。”他講道,《一園子青菜成了精》的初稿,是他和小外甥邊探討邊進行的,他盡量用孩子的視角來描述孩子的生活。“要讓畫幅里的菜精動起來,蔬菜的性情是關鍵。雖然平時買菜做菜,但是我對蔬菜的生命狀態從沒有注意過。憑自己的想象來畫,只能畫出蔬菜的表象而無法體現蔬菜‘活的靈氣。要與蔬菜一同火起來,看到它們的表情,體會這群生命在泥土中的沉悶與積存的活力,才能與菜精一起進發靈動。”最后成稿,《一園青菜成了精》的畫面已然把那種輕松和愉悅躍然于紙上,讓人看到一群孩子的游戲,讀出了兒時的歡娛。
周翔回顧自身的創作歷程,他認為圖畫書創作的技巧,是從一個畫家向作家轉變的過程,圖畫書是用圖畫語言來說故事,與繪畫是兩個方向:繪畫是藝術家內心的表達,圖畫書是向外說文學的故事:繪畫是獨白,圖畫書是說故事。創作圖畫書最重要的是將故事說得有趣,能夠讓孩子看明白,繪畫的技巧則是藏在故事后面的。
無論是《東方娃娃》的創建還是圖畫書的創作,周翔始終將自己的事業與編創中國本土圖畫書融為一體,他曾講道:“讓我們的孩子能讀到優秀的傳承歷史文化的中國原創圖畫書,是創作者和出版人內心的必然。目前市場上的圖畫書分兩部分,一是引進的圖畫書,二是原創的圖畫書。但近十幾年來,隨著原創圖畫書的不斷發展壯大,原創作品在市場上很繁榮,猶如“風吹一夜滿山美”。可不能忽視的問題是,這些圖畫書中的兒童觀、如何講好故事等表現手法還都很青澀。”他更希望在未來,能再多“做孩子喜歡的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