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Susan 編輯/任 紅
納木錯和南迦巴瓦峰的夜
文、圖/Susan 編輯/任 紅
盡管生著爐子,但凡是火光映不到的地方都寒氣沁骨。這么凜冽的氣質也確實襯得上南迦巴瓦峰這刺向天際之矛。
納木錯和南迦巴瓦峰是兩個令我在西藏拼盡全力的地方。南迦巴瓦位于西藏林芝地區,因其險峻陡峭,終日云霧繚繞而著名。納木錯位于西藏當雄縣,是藏區最著名的圣湖之一,整個湖區寧靜祥和。就為這份寧靜,我五次登上高原,只為在湖邊駐足一刻。為南迦巴瓦,我曾專門在藏歷新年趕到波密,跨越高原寒風,只為見它一面。
有一年,我一個人要去納木錯,在拉薩隨便找了個車。拉薩去納木錯的車非常多,交了錢便在青旅里等車開。天氣條件不好,好的壞的消息不斷傳來,大雨,泥石流,塌方,不知道能不能上去了。越是艱難,就越是想去。當時想,如果中巴上不去,那我攔個摩托也要去!所謂生死,管不了了。最后還是出發去了納木錯,盡管有點晚。

土司家的田地。
司機下午一點多才到拉薩,來不及吃飯就拉著一車人往納木錯趕。我當時坐在副駕,很多藏族司機非常開朗,喜歡放歡快的歌,喜歡和客人聊天,可是這個很不同,很沉默。唯一的幾句閑聊中得知他來回趕路還沒吃飯。看著他臉色不好,我馬上從包里拿出我的巧克力,然后是從尼泊爾餐廳打包的拋餅和水,都拿給他。由于去過納木錯幾次,覺得那兒的東西不好吃,這些都是我給自己備的晚飯,當時覺得司機更急需吃東西。考慮到民族宗教,我還一連聲地解釋說,這是我的晚飯,是正經的,干凈的,你放心吃吧。自己有時候也實在笨拙得很。不過,就是這樣的笨拙,贏得了司機的信任。
到了納木錯扎西島上,下了車。司機跟我說:“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我一頭霧水,問:“干嘛?”他鄭重地說:“女孩子嘛,一個人出來,還是要好好的嘛,有事情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家就在當雄嘛,找我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嘛。”他把我領到住的賓館的大廳,對大廳里的店主人介紹說:“這是我的妹妹,你們要照顧她。”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
晚飯的時候,我和兩個室友自然作為司機家屬,跟賓館的主人一家和其他藏族司機們聊天:“你們這么辛苦掙錢要做什么?”
“要過好日子嘛,如果不能就要都給神。”
“那不留給妻子孩子嗎?”我問。
“老婆嘛,我要是死了,那就可能是別人的老婆了嘛。孩子呢,不要給他,他是好孩子嘛,自己會有錢的;是壞孩子嘛,那他不要當我的孩子了嘛……錢都留給他們干什么呢,我還要來世的,給神嘛,我來世會好好的。死嘛,都會死的,前幾天通麥那里又一個車掉下去了嘛,帕隆藏布那么深,掉下去就只能在尼泊爾找了嘛……”
說到這件事,竟然是我兩個室友的親歷。她們插話說:“掉下去的那個車,就在我們車前面的前面,我們眼看著那個車掉下去。這么大的事故,通麥那邊堵了整整一天。”
“唉,就發生在眼前,生命太脆弱了。”
“這也不算什么嘛,哪里不死人呢?神湊齊了這一車人就叫他們走了嘛。還有來生嘛,以后再好好的嘛。”
他們談論生死的時候,波瀾不驚,仿佛此生都為來生做好準備,死,就是跨過這道門,走向早已準備好的未來。

納木錯的清晨。
半夜里,跑出來看見半空繁星半空閃電;后半夜,又下起了冰雹。
照例,在納木錯的夜我就從來沒睡著過。
第二天清晨,起來一看,天晴了。
2010年的春節,藏歷新年和農歷春節重合,我準備去看南迦巴瓦峰。
南迦巴瓦峰下面有個直白村,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么火,游客不多。我們當時住在一個當地村長家開的小旅社里面。一群人在前廳里簇簇擁擁地坐著。盡管生著爐子,但凡是火光映不到的地方都寒氣沁骨。這么凜冽的氣質也確實襯得上南迦巴瓦峰這刺向天際之矛。
這個家的大家長是個老奶奶,看旅社里陳設的照片和老奶奶本人的氣度,覺得很不普通。跟奶奶聊天,才知道,他們家曾是當地的土司,她和老伴之前在拉薩市內上班,退休后,回到這片離不開的土地。我跟她來到門口,站在土坡上,問她:您家曾有多少地呀?她不以為然地一笑,隨手一劃拉:都是。
為了驅趕寒冷,我們跳起鍋莊,但是也不熱烈,大家冷得不行,想先去睡,結果我們走到后面睡覺,才發現是簡易工房,四面透風,一個擺了30多張床的大廳。就是大學宿舍里那種鐵架子床,上面鋪個木板,木板上是一床空調被那么薄的被褥。直白那個冬夜,該怎么形容?就算是海拔低也有兩千多米,門口還有直插天際的雪山。最后,我們把兩張床并起來,把兩張被子疊在一起,我和五月睡一個被窩,又幫龐蘭搶了唯一一床多余的被子。然后大家是怎么躺下的呢?穿著棉褲、棉襖、手套、帽子、圍脖,然后,只把鞋子脫掉,其他一概原封不動地躺倒。
我來到這里是因為前一年路過色季拉山口,窺豹一斑便被南迦巴瓦峰所吸引,于是有了這個夜晚。
南迦巴瓦,看我為你而來不顧一切……
第二天醒來,難窺真容的南迦巴瓦峰竟然日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