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易
抗戰記憶一日寇空襲之下的中國
木 易
針對無辜平民的大規模轟炸,是日軍侵華的最大暴行之一。1937年11月,日軍更是把直接空襲市民,制造恐怖,寫進了《航空部隊使用法》,這是人類戰爭史上第一次在一個國家的法律當中規定:戰時可以將平民和街道定為空襲的目標。這就是臭名昭著的“無差別轟炸”。據不完全統計,在抗戰14年間,上海、重慶、昆明、延安……我國有超過900個城市的百姓遭到了來自日軍不分軍民“無差別轟炸”的暴行。


1937年8月23日午后1時,在上海公共租界,江西路附近,“有一炸彈自天空落在美國海軍堆棧屋上,直穿三層樓至底層”,“又有一彈落在南京路,直墜先施公司三層陽臺上,當即爆發,永安與先施兩公司及鄰近各商店大受損傷,管理紅綠燈及指揮交通之巡捕及兩公司顧客,與來往之中外人士,被炸死傷者達七百以上”。
8月28日下午2時許,上海南站——上海平民逃往內地的唯一鐵路樞紐站慘遭日軍無差別轟炸,上海《立報》稱:“敵機十二架,在南站附近共投炸彈八枚,該站站臺、天橋及水塔、車房被炸毀,同時在站臺候車離滬難民均罹于難,死傷達六七百人。死者倒臥一地,傷者轉側呼號,殘肢頭顱,觸目皆是,血流成渠,泥土盡赤,景象之慘,無以復加。”
上海的幕幕慘劇只是冰山一角,當時的中國無處不置身于戰火之中。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前夕,中國空軍總共有9個大隊26個中隊,僅有作戰飛機314余架,飛行員700名。國內只建立了3個高射炮團,各大城市基本沒有民防設施。日本陸海軍航空兵則有作戰飛機2 100架,已培訓飛行員近1萬名。另外日本的飛機90%系國內生產,年產量可達數千架。中國自身無生產飛機和高射炮的能力,損耗不易及時彌補,雙方的實力差距相當大。
1937年8月13日,上海抗戰打響。8月14日,日軍便以航空兵主力對江浙地區實施空襲。中國飛行員們在8月14日首戰中便開創擊落日機3架的記錄。不過因中國的戰機和飛行員數量都遠遜于敵,自己又沒有生產補充能力,不到兩個月作戰飛機便所剩無幾,日軍完全掌握了制空權。日本空軍進犯廣東時,廣州只有9架飛機防守。日軍零式戰斗機爬升率高,轉彎半徑小,速度快,航程遠。中國空軍使用的主要還是二十年代的古董——一種帆布蒙皮、敞著座艙的雙翼飛機,飛行員們把它們叫做“老道格拉斯”。它又慢又笨,火力很弱。空戰中為了搶高度,要一圈一圈地往上爬,而日機卻能夠一下子就拉起來。到了1937年底,中國的“古董飛機”越戰越少,就大量改裝民用機,本就奇缺的中國飛行員駕駛著“古董飛機”或由民用機改裝的戰機,去迎戰日本先進的戰斗機,由航校畢業到戰死,平均只有六個月。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防空作戰統計來看,日機在華投彈總量約3萬噸,只相當于英美轟炸德國投彈量的1/40,美國轟炸日本投彈量的1/5,被炸死的中國平民卻近50萬,與德、日兩國死亡人數都相差不多。這說明當時中國防空組織能力極差,懸殊的空中實力,決定我方只能“消極防空”,即以減少損失和盡快恢復正常秩序為目的,以實施對空隱蔽、防護和消除空襲后果為主要手段的防空。它包括疏散、消防、防毒、除奸、救護、避難、工務搶修等。
8月24日,《救亡日報》報道說:記者有一個親戚,是8月23日逃出來的。他以為這次戰爭跟“一·二八”差不多,所以,當一條街都搬光了,他仍與二袋白米共存亡。但是,槍聲卻一天天緊了,他很后悔,但已經晚了。22日晚上9點左右,他們的樓前窗外一片通紅,他們以為是隔壁火燒了,連忙從屋子里逃了出來,躲到弄堂里去,他們抖索著從弄堂門向外望,那斜對面的祥裕里房子已經是火光沖天了。
對親身經歷的恐怖,他敘述道:飛機的轟炸,使四外奔逃的群眾,接二連三地倒下。一個中年男子,背部被炸出茶杯大小的窟窿,紅得發紫的血不斷地從那涌出來,當他倒下的時候,他還用左手從上身口袋里摸出一塊手帕來,反手過去掩護自己的傷口,這個動作只做到一半,他的呼吸便停止了。我正預備代他發出求救的呼聲,另一個更慘的情狀奪取了我的視線,一個穿白衣黑褲的婦人,右臂雖被炸去,卻還亂哭亂嚷地向西奔跑,等到她聽到路旁的人說她炸斷手臂的時候,僅僅“回首一顧”,便不聲不響地倒了下來。
街道中,汽車和人力車部都在運送著鮮血滿身的男女,其中有一輛人力車上,一位穿著黑拷綢短衫褲的老年人,雙手撫著他被炸破的頭顱,瘋狂似的叫喊著。在他的兩膝間,還僵臥著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子。



不僅僅在上海,即便是遠處西南邊陲的大后方云南昆明也同樣劫數難逃。
“日軍第一次空襲昆明,是在1938年9月28日,投彈103枚,從此昆明人民開始了‘跑警報’的生活,直到1942年飛虎隊來到昆明,才漸漸有所好轉。”昆明市檔案館檔案學會秘書長顧建英介紹。
日本飛機首次轟炸昆明后,轟炸越來越頻繁。僅1941年2月26日一天,就轟炸昆明3次。8月14日,一次轟炸投彈多達171枚。1941年是日機轟炸次數最多的一年,達34次。
一說起跑警報,至今70歲以上的老昆明人仍會膽戰心驚。對防空警報,開始人們有些慌亂。但跑多了,跑警報就成為昆明居民的生活方式了。警報分預行(敵機起飛)、空襲(敵機進入云南)、緊急(敵機往昆明飛來)、解除(敵機走了)四種。
昆明的警報器一開始以電笛和汽笛為主,輔以六個城門樓的大銅鐘,還由警員騎自行車在市區疾行搖不同顏色的信號旗,分別表示預行、空襲、緊急、解除。大型電警報器主要設在五華山瞭望臺和兵工廠、紡織廠、電廠等大工廠的煙囪上,小型手搖警報器置于市區主要街道的守望所。
為防備敵機夜襲,燈火管制的具體辦法也訂了出來。為了快速疏散居民出城,還把昆明城墻拆開,挖出了八個數十米的大缺口。防空預警信息來自省防空情報處,他們日夜監測昆明250公里范圍內的空情。并在全省各地設防空哨,通過耳聽、望遠鏡觀察日機行蹤與動靜。并與桂黔保持聯系。





跑警報時,市民拖兒帶女,或推小車,或肩挑背扛,帶著重要的便于攜帶的東西,奔向昆明郊區,躲在山地、林中、曠野中。跑不動的百姓只好等死。
昆明市民費孝通曾回憶警報解除后他回到住處的情景:“哭聲從隔壁傳來,前院住著一家五口,抽大煙的父親跑不動,三個孩子、一個太太伴著他,炸彈正落在他們頭上,全死了。親戚們來找他們,剩下一些零碎的尸體,在哭。更壞事的一件一件傳來,對面的丫頭被反鎖在門里,炸死了。沒有人哭,是殉葬的奴隸。我鼓著膽子出門去看,幾口棺材擋著去路,血跡滿地。”
在抗戰14年間,上海、重慶、昆明、延安……我國有超過900個城市的百姓遭到了來自日軍不分軍民的“無差別轟炸”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