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王 干
一貫之“狠”的孫頻
⊙ 文 / 王 干
王 干:現任《小說選刊》副主編。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著有《王干隨筆選》《王蒙王干對話錄》《世紀末的突圍》《廢墟之花》《南方的文體》《靜夜思》《潛伏我們周圍的》《潛京十年》等學術專著、評論集、散文集。

孫頻在八〇后作家當中應該算是個異數。
八〇后作家的大部分屬于“甜水”里泡大的一代,按照二十世紀五〇年代出生的人看來,他們的寫作大致屬于“無病呻吟”一類,因為沒有衣食之憂,也沒有政治上的磨難,關注的都是小敘事、小寂寞、小痛苦。但是孫頻的下筆,像二十世紀五〇年代出生的那一批從苦難里長出來的作家一樣,澀,硬,狠。她寫的那些故事總有些觸目驚心,總有些讓人心里“咯噔”一下。后來看她的文章和訪談,知道她內心景仰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的大師,心存高遠,志向宏大。
這一期推出的中篇小說《柳僧》,也是她一貫風格的體現。小說寫的是一個“返鄉”的故事。倪慧的母親是山西人,后到湖南生活,四十年未回過山西。在倪慧眼中,母親身上有諸多不可忍受之“劣根”——這或許源自母女間的天然齟齬,也許源自多年生活積淀下來的現實原因,作者未做明確交代,只在諸多細節中呈現出一個女兒眼中哀怨、虛榮、抑郁、愚蠢或曰“執迷不悟”的母親形象。這一形象是在女兒倪慧帶母親回山西的旅程中全部呈現的。因為這種呈現,母親性格諸多不堪的成因而得以詮釋——山西那個窮困的故鄉山村,以及其間生活的那些刁蠻勢力甚至兇殘不通人性的故鄉人,是母親無法釋懷的心結。但作者并未給予這個四十年后終于“返鄉”的故事一個溫情結局,以作者孫頻一貫之“狠”——“返鄉”的旅程成為這對母女悲慘生命的“終結之旅”,而加害于母女之人,又正是母親心心念念的、曾經青梅竹馬的一個男人。從這個意義上,《柳僧》講述的又是一個“被侮辱與被損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