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談判中擔任毛澤東警衛的抗聯戰士

文／尚金州

1945年8月28日在延安機場，自左至右：張治中、毛澤東、赫爾利、周恩來、王若飛、胡喬木、陳龍

1945 年8 月28 日，為了鞏固人民抗戰勝利成果，爭取制止內戰、實現和平民主，毛澤東和周恩來、王若飛一起，毅然踏上了重慶談判的征程。在毛澤東的警衛人員中，有兩名來自白山黑水的抗聯戰士——

原抗聯第二軍參謀長陳龍和原抗聯第五軍戰士蔣澤民。

從東北到蘇聯：英勇軍人

陳龍原名劉漢興，遼寧撫順人，1910年生，后隨全家移居吉林寧安（今屬黑龍江省）。長大成人后，家境貧寒的他投身軍旅，從中東鐵路護路軍的士兵做起，至“九一八”時已是駐防牡丹江火車站的連長。日寇入侵之際，陳龍毅然率部起義，投奔救國軍王德林部，在牡丹江一帶屢立戰功，年僅22歲即升任團長。

在救國軍里，陳龍第一次接觸到了李延祿、周保中等共產黨人。在周保中的幫助、教育下，陳龍于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轉戰于吉東、東滿、南滿一帶。

陳龍在東北抗日聯軍中的最高職務是第二軍參謀長。在1936年3月13日的日記中，周保中記述了陳龍的一項戰績：“我二、五軍聯合部隊，得劉參謀長漢興同志之工作計劃，以輕捷敏妙之誘敵手段，將駐屯三道河子之走狗軍第二十七團一連武裝解除。獲得三八式步槍七十二支、十一年式輕機兩挺，子彈萬余發……”

對于從不輕易贊許人的周保中來說，能夠這樣記述陳龍的戰績，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1936年，經周保中提議，陳龍被派往蘇聯，進入斯大林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第八分校學習。在此期間，陳龍多次向陳潭秋匯報東北抗日聯軍的斗爭情況。“陳龍”這個名字也是陳潭秋給他起的。遵照陳潭秋的指示，陳龍還曾為《救國時報》撰文宣傳抗聯事跡。

1945年10月11日，毛澤東離開重慶時，在機場同張瀾（左一）、張治中（右二）、邵力子（左二）及其夫人傅學文（左三）、郭沫若（邵力子身后）的合影，毛澤東身后戴禮帽者為蔣澤民

同陳龍一樣，蔣澤民也來自周保中的麾下。他于1913年生于遼寧黑山，在“豬倌”和長工的辛勞中度過了少年歲月。1931年9月參加抗日義勇軍，轉戰于遼西一帶，1935年參與組織琿春縣大荒溝偽軍起義，投奔東北抗日聯軍第二軍，后轉入第五軍，在老黑山、南馬場、羅子溝等戰斗中表現勇敢。1935年年底被選送蘇聯，進入斯大林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第八分校學習，后又在許光達領導下學習坦克技術。

從延安到重慶：忠誠衛士

1938年，蔣澤民和陳龍先后回到延安，受到毛澤東等中央領導的接見。隨后，蔣澤民歷任抗大第四大隊第一中隊一區隊隊長、武漢八路軍辦事處交通班班長等職。陳龍先在馬列學院（即中共中央黨校）擔任游擊戰術教官，結合東北抗日戰爭的實際，講授毛澤東的“十六字訣”，1939年2月調中央社會部，歷任治安科科長、“七大”警衛處長等職，擔負鋤奸反特工作。

在延安期間，陳龍和蔣澤民多次與毛澤東見面，為毛澤東的人格和睿智所深深感染。那些難忘的情景永遠銘刻在蔣澤民心中：

毛澤東轉過臉問我：“蔣澤民，你談談吧，你參加義勇軍了嗎？”

“主席，我參加了義勇軍。”我把“九·一八”事變后離家出走的經過詳細地作了匯報。

……

待我講完已淚流滿面。受我情緒感染，他們也沉默無語，還是毛澤東打破了這沉默。他指著路旁的小草說：“你們看，春天到了，小草都長出來了。”

我們順著毛澤東指的方向望去，見到黃褐色的土地上點綴著一片片綠色，那是小草，有剛出土的，有的已長出一寸來高。我蹲下身去，摘了一棵，放入嘴里，一股股淡淡的清香趕走了心中的苦澀。

毛澤東望了望我，意味深長地說：“別看這一棵小草，它破土而出需要很強的生命力呢。它原來是顆種子，在土里發芽，然后沖破那一道道土層，才能拱出地面。人生的道路也不是平坦的，有坎坷，有時也有溝壑，要有勇氣沖破它們。”

頓了頓，他又說：“革命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有艱難曲折的過程。澤民，就拿你剛才講的義勇軍小部隊說吧，開始轟轟烈烈，可是后來為什么失敗了呢？因為大家沒有團結起來，沒有一個統一的正確領導。在革命實踐中人們很快認識了這個問題，總結經驗教訓，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成立了東北抗日聯軍。”

……

隨著每天的散步，毛澤東對我們提出的問題逐步深入。他詳細地詢問了抗日聯軍的戰斗、抗聯將士的艱苦生活。

在挑選去重慶的警衛人員時，毛澤東主動問及陳龍，當李克農講到陳龍曾任抗聯第二軍參謀長時，毛澤東當即拍板：“那么還是去個武的吧。”隨后，按照黨中央的決定，陳龍化名陳振東，擔任毛澤東的警衛秘書。毛澤東抵達重慶后，當時正在重慶八路軍辦事處擔任周恩來副官的蔣澤民改任毛澤東的副官，在陳龍領導下擔負毛澤東的警衛工作。“毛澤東身邊有來自東北抗聯的警衛！”這一事實大大震驚了蔣介石身邊清一色浙江出身的侍衛們。

在重慶的43天里，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不懼風險，與國民黨要員、各界民主人士、外賓和群眾廣泛接觸。在局勢復雜、特務遍地的山城，陳龍和蔣澤民時刻陪伴在毛澤東身邊，經歷了無數次緊張驚險的時刻。

在談判間隙，陳龍利用每天清晨散步的時間，向毛澤東匯報了東北抗日聯軍的斗爭情況，匯報了楊靖宇、魏拯民、周保中的英雄事跡。他還通過情報關系，獲取了國民黨特務企圖暗殺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的情報，并迅速上報周恩來公之于眾。在輿論壓力和嚴密的安全保衛措施下，國民黨反動派的暗殺陰謀胎死腹中。

10月11日，在簽訂《雙十協定》的第二天，毛澤東平安回到延安，歷時43天的警衛任務圓滿結束。此時，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斗爭已進入關鍵時期，黨中央已確定所有東北干部一律返回東北，陳龍和蔣澤民也提出了返回東北的申請。從中國革命的大局出發，毛澤東放棄了原定將陳龍留在身邊的計劃，送陳龍和蔣澤民踏上了新的征途。

轉戰長城內外：人民功臣

1945年年底，陳龍和蔣澤民回到了他們為之付出熱血的白山黑水，回到了日夜思念的老首長周保中和戰友們身邊。此后，陳龍擔任東北局社會部副部長、東北人民政府委員、東北公安部副部長等職，在東北局和彭真、陳云的領導下，主持偵破了李兆麟被害、漢奸蔣特姜鵬飛陰謀暴動等重大案件，在新解放區清除反動勢力，建立革命秩序。蔣澤民主持建立了我軍第一支坦克部隊。1946年4月，在周保中的指揮下，蔣澤民率坦克部隊參加了解放長春的戰斗，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后，蔣澤民歷任圖們辦事處副處長，蛟河辦事處處長，東北民主聯軍后勤部汽車三團、四團團長等職，致力于建立東北解放區與朝鮮的聯系，為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特別是塔山阻擊戰的后勤工作做出了重要貢獻。

在新中國成立前夕，1949年8月1日和3日，毛澤東、周恩來電告東北局，擬調陳龍來中央工作。隨后，陳龍擔任南京解放后首任公安局局長、中央人民政府公安部副部長等職，在黨中央領導下，協助羅瑞卿鎮反肅特，建立社會治安體系，奠定了新中國公安事業的基礎。從1949年至1954年，毛澤東、周恩來先后三次擬調陳龍擔負毛澤東警衛工作。但在1954年后，陳龍身患重病，在周恩來的關懷下赴蘇治療。在此期間，陳龍遵照周恩來的指示，協助周保中處理抗聯歷史遺留問題，為在蘇聯蒙冤的戰友們昭雪。1958年10月14日，年僅48歲的陳龍英年早逝，周恩來敬獻花圈，李富春致悼詞，周保中抱病前來，最后送別親密戰友和得力助手。羅瑞卿的挽聯寫道：“為共產主義奮斗到底，赤膽忠心，不愧我黨優秀黨員；同特務間諜堅決斗爭，勇敢機智，堪稱模范公安戰士。”

東北解放后，蔣澤民隨軍入關，圓滿完成了護送毛澤東和黨中央從西柏坡進入北京城的任務，隨后參加了向全國大進軍的戰斗，一直打到廣西。1950年至1953年，蔣澤民參加了抗法援越和抗美援朝戰爭，出色地履行了國際主義義務。回國后，蔣澤民歷任沈陽軍區后勤部車船部副部長、生產部長、總后車船部副部長、總后軍輸部顧問等職。晚年撰寫了《憶毛澤東在延安》 《在偉人身邊的歲月》等回憶錄。

2012年，百歲高齡的蔣澤民與戰友在九泉之下含笑重逢。他們在毛澤東身邊的歲月，作為毛澤東與東北抗日聯軍革命情誼的重要組成部分，已經留給了歷史，留給了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