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0年前,億萬中華兒女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旗幟下,經過八年的浴血奮戰,終于取得了這場民族解放戰爭的最后勝利。在這場血與火的戰爭中,奔騰咆哮的黃河,凝聚了中華民族保家衛國的堅強意志,激發了愛國進步文藝工作者的巨大創作熱情,催生了許多傳世經典作品,筑起中華民族不屈不撓、一往無前的精神長城,印證了那段蕩氣回腸的歷史記憶。
筆端的沖天巨浪
1939年3月,莽莽蒼蒼的黃土高原,冰封未解、寒意猶濃。26歲的張光年躺在延安一間窯洞的病床上,眼前不停閃現著黃河奔騰激越的壯觀情景,耳畔一直回響著黃河船夫鏗鏘有力、深沉悠長的號子聲,不禁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1913年11月,張光年出生于湖北省光華縣一個市民家庭。他自幼聰明好學,青少年時期,開始接觸進步書刊,從此走上追求光明之路。在嚴酷的斗爭中,張光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1年,張光年到武昌中華大學求學。在新的天地里,他孜孜不倦地學習,如饑似渴地汲取進步思想營養,并開始以筆名“光未然”進行劇目創作、發表詩歌,先后擔任秋聲劇社社長、拓荒劇團團長。此間,目睹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危亡時局,他創作了獨幕劇《阿銀姑娘》,該劇序歌中這樣寫道: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鮮花掩蓋著志士的鮮血。為了挽救這垂危的民族,他們曾頑強地抗戰不歇……”
序歌以悲憤交集的情懷、激蕩迸發的詩句,熱情贊頌了為國捐軀的抗日志士,鞭撻、痛斥了屈膝投降的賣國行為。該詩歌由作曲家閻述譜曲,成為一首膾炙人口的愛國抒情歌曲,很快傳遍大江南北。張光年連同其筆名“光未然”也在全國文藝界嶄露頭角。
抗戰全面爆發后,張光年受黨組織委派,來到上海開展抗日救亡運動,組織起“中國文藝者戰地工作團”,以文藝為武器,呼喚民眾團結御侮。
在上海,張光年迎來了創作生涯的一個重要機遇。在一次排練其作品《五月的鮮花》時,他結識了音樂家冼星海,并與之合作創作了《高爾基紀念歌》,這成為兩人詩章與樂章的第一次融合。這一年,張光年23歲,冼星海31歲。
淞滬會戰后,張光年返回武漢,任國民政府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中共特支干事會干事,在周恩來領導下,以拓荒劇團為基礎,組成“中華全國戲劇界抗敵協會話劇第三隊”,進行戲劇歌詠演出活動,又陸續創作了《新時代的歌手》《拓荒歌》等歌詞。
1938年10月,武漢戰局形勢日益險峻,張光年受黨組織委派,率領演劇隊從武漢出發,輾轉至陜西宜川縣,準備渡過黃河,奔赴晉西南呂梁山區進行抗日演出。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過黃河。在壺口瀑布,張光年目睹黃河洶涌奔騰的澎湃氣勢,切身感觸黃河的怒濤聲威,聆聽黃河的沖天巨浪所發出雷鳴般的咆哮,看到黃河船夫們與狂風惡浪英勇搏斗的情景,他的靈魂頓時被攫住了,心弦被撥動了,激情被點燃了。正是在這次壺口瀑布的感受,使他開始產生了為黃河而創作的強烈沖動。
此間,劇社在呂梁山區演出時,張光年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左臂骨折,組織上決定將他送往延安治療。于是,張光年躺在擔架上再渡黃河,西驅數百公里,來到革命圣地延安。
到達延安后,躺在窯洞醫院里的張光年,想到抗日將士共赴國難、浴血沙場的英勇精神,想到全國民眾風起云涌的救亡圖存壯舉,胸中如黃河巨浪翻騰跌宕。張光年再也躺不住了,他從病床上一躍而起,一頭扎進了創作活動之中。
博大精深、雄渾悲壯的黃河精神,為張光年的創作注入了奔涌不竭的源泉。他想,黃河是中華民族的象征,如今,全民族慘遭日寇蹂躪,在這國家存亡的危急關頭,中華民族不正需要黃河不屈不撓、奮起抗爭的精神,萬眾一心,勇往直前地去奮斗嗎!
古往今來,燦若繁星的黃河詩歌、黃河沿線具有藝術特色的黃河民謠,為張光年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營養。第一天,他寫完《黃河船夫曲》:
“嗨喲!劃喲……烏云啊,遮滿天! 波濤啊,高如山! 冷風啊,撲上臉! 浪花啊,打進船! 嗨喲!劃喲……不怕那千丈波浪高如山! 不怕那千丈波浪高如山! 行船好比上火線,團結一心沖上前!”
一幅借黃河船夫勇戰驚濤的畫面躍然紙上,鼓舞人們不畏艱險、奔赴戰場。
次日,張光年接著完成了《黃河頌》,詩中寫道:
“我站在高山之巔,望黃河滾滾,奔向東南。金濤澎湃,掀起萬丈狂瀾;濁流宛轉,結成九曲連環;從昆侖山下,奔向黃海之邊;把中原大地,劈成南北兩面。啊,黃河!你是中華民族的搖籃!五千年的古國文化,從你這里發源;多少英雄的故事,在你的身邊扮演!……”
接下來的幾天里,《黃河之水天上來》《河邊對口曲》《黃水謠》《黃河怨》《保衛黃河》《怒吼吧,黃河》,一組又一組飽蘸深情、壯懷激烈的長詩,如黃河壺口瀑布,在詩人筆下噴涌而出。
5天后,一部400余行、8種曲式組合的鴻篇巨制《黃河大合唱》誕生了!
“黃河之水天上來,排山倒海,洶涌澎湃,奔騰叫嘯,使人肝膽破裂!它是中國的大動脈,在它的周身,奔流著民族的熱血……”
“啊,黃河!你撫育著我們民族的成長……但你從沒有看見,敵人的殘暴,如同今天這般;也從來沒有看見,黃帝的子孫像今天這樣,開始了全國動員……”
“黃水奔流向東方,河流萬里長……自從鬼子來,百姓遭了殃!奸淫燒殺,一片凄涼;扶老攜幼,四處逃亡;丟掉了爹娘,回不了家鄉……”
“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怒吼吧,黃河!掀起你的怒濤,你的狂叫!向著全世界的人民,發出戰斗的警號!誓死同把國土保!”
這部組詩,采用象征手法,以詩朗誦、合唱、齊唱、獨唱、對唱、輪唱、道白等多樣形式,形象刻畫了萬里黃河洶涌澎湃、奔騰跌宕的豪邁氣勢,深刻揭示了黃河容納百川、百折不撓的博大襟懷和精神氣質,熱情贊美了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悠久歷史,真切描繪了華夏同胞在日寇鐵蹄蹂躪下妻離子散、天各一方的悲慘情景。筆端含情、如泣如訴,意氣貫注、氣勢磅礴,節奏壯美、鏗鏘有力,強烈抒發了面對國仇家恨,全國人民不屈不撓、同仇敵愾,誓與來犯之敵血戰到底的堅強意志,發出了“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全中國”的戰斗吶喊!
此刻,在詩人筆下,黃河拍天巨浪化作救亡圖存、共赴國難的戰斗豪情。愛國志士的崇高情懷,必將喚起國人為國家而戰、為人民而戰、為民族而戰的壯志豪情!
旋律,激流,號角
此時,在延安另一座窯洞里,旋律與曲調凝成的巨浪也在激蕩翻卷。
冼星海,時年34歲,魯迅藝術學院音樂系主任。1905年6月13日,他出生在澳門一個貧苦漁民家庭。出生那天晚上,天上繁星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于是母親給他起了“星海”這個名字。然而,他的幼年卻遠非其名字那么浪漫美好。就在他出生的半年前,其父親在一次出海時遇難。從此,冼星海伴隨著母親的辛勤勞作,一天天長大。6歲時,冼星海隨母親僑居馬來西亞,母親靠幫傭養家糊口。后來,他進入一所半工半讀學校,從此開始接觸樂器訓練,踏上音樂啟蒙之路。
1918年,冼星海隨母親回國,先后就讀于廣州嶺南大學、北京大學音樂傳習所、上海國立音樂專科學院,演奏技能日趨成熟。1929年7月,他赴法國勤工儉學,以優異成績考入巴黎音樂學院高級作曲班。在巴黎,他靠在餐館、理發店做雜役等維持生計,生活異常拮據,幾次暈倒在塞納河畔。在十分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冼星海毅然持續進行自己的音樂創作,并以自己的人生體驗為素材,創作了《風》《游子吟》等十余首作品。
1935年春,學成回國的冼星海,面對日寇的瘋狂侵略,懷著強烈的愛國熱忱,積極投身抗戰救亡活動。幾年間,他相繼譜寫了《救國軍歌》《保衛盧溝橋》《抗戰先鋒歌》《熱血》《黃河之戀》《國防軍歌》《我們不怕流血》等大量抗日救亡歌曲,并為電影《壯志凌云》《青年進行曲》和話劇《復活》《大雷雨》作曲。他的作品,從不同側面反映了人物的現實遭遇和悲愴感受,煥發出催人出征的戰斗力量。許多愛國學生和普通百姓,一邊唱他譜寫的歌一邊流淚。
1938年11月,冼星海應魯迅藝術學院邀請抵達延安。在這塊革命熱土上,他一邊為抗戰精心培育藝術人才,一邊以更加高漲的熱情投入音樂創作。《在太行山上》《軍民進行曲》《到敵人后方去》《生產運動大合唱》……一首首膾炙人口的作品、一個個富有個性特征的音樂形象,極大地鼓舞了人們為民族自由而戰的必勝信心。
在延安,冼星海與張光年再度重逢,兩位志同道合的老友彼此深感欣慰。當聽到張光年講述身臨壺口瀑布時心靈的震撼、聽到他介紹關于黃河組詩的創作構想時,冼星海眼前浮現出了一幅幅中華民族在苦難中不屈抗爭、追求民族解放的生動畫面。這不也正是他渴望創作的重大題材嗎?兩人當即表示愿意再度合作。
幾天后,在一個寬敞的窯洞里,張光年拿著剛剛脫稿的《黃河大合唱》歌詞,以動情激昂的聲音為大家朗誦。隨著詩句層層升華、步步推進,冼星海的心弦也在激烈跳動。當最后一句“向著全世界勞動的人民,發出戰斗的警號”朗誦完結時,雷鳴般的掌聲震顫了整個窯洞。冼星海眼含熱淚,瞬間找到了旋律共鳴,猛然沖過去搶過詩稿,緊緊握著張光年的手,激動地面向眾人大聲說:我有把握把這部組詩譜好!
冼星海迅即全身心投入這部大合唱的音樂創作。此間,他一遍遍地請張光年描述渡過黃河的壯闊圖景,向他詳細了解呂梁山根據地的戰地生活,請他反復哼唱船工號子。九曲黃河的博大情懷,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悠久歷史文化,億萬同胞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慘情景,抗日戰場上浴血奮戰的英勇場面,一串串生動鮮活的音樂元素,在他激蕩起伏的胸中,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奔涌,跳躍……
半個多月后,冼星海完成了大型音樂作品《黃河大合唱》。這部演奏作品,根據序曲、8個樂章及配樂詩朗誦的不同內容,精心配置曲式,或深遠悠揚,或哀怨低吟,或舒緩沉著,或鏗鏘豪邁,整部歌曲以具有沖擊力的節奏、挺拔高昂的旋律和抒情含蓄的音調,熱烈贊美了黃河生生不息、威武豪壯的奔騰氣勢,悲憤控訴了日寇犯我國土、蹂躪中國人民的侵略暴行,傾情表達了億萬同胞保家衛國、不屈抗爭的堅強意志和必勝信念……
這年5月11日,在慶祝魯迅藝術學院成立一周年晚會上,詞曲合成后的《黃河大合唱》在延安陜北公學禮堂首次公演,毛澤東、劉少奇等中共中央領導同志和1000多位觀眾前來觀看演出。臺上,百余名合唱團團員,個個精神飽滿、引吭高歌。冼星海身著灰布軍裝,腳穿草鞋,親任樂隊指揮。其間,演至《保衛黃河》樂章時,冼星海轉向觀眾,帶領全場高唱:“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臺上臺下歌聲一片,現場氣氛達到了高潮。當最后一個聲部“怒吼吧,黃河!”演唱帷幕緩緩落下的一剎那,全場沸騰了!
毛澤東坐在觀眾席上,不停地和著歌曲節拍鼓掌,高興地連聲說:“好!好!好!”演出結束后,毛澤東特地接見了冼星海,并將國際友人贈送的一支派克鋼筆轉贈給冼星海,深情勉勵他說:“希望你為人民創作更多更好的音樂作品。”
此次公演之后,在延安的各種集會上,《黃河大合唱》一演再演,合唱團亦由100人增加到500人。當年7月,周恩來從重慶回到延安,觀看了氣勢恢宏的《黃河大合唱》,為冼星海親筆題詞:“為抗戰發出怒吼,為大眾譜出呼聲!”
《黃河大合唱》如同愛國救亡的戰斗號角,很快傳遍全國各地,激勵著熱血青年奔赴戰場。抗戰勝利后,毛澤東主席赴重慶談判,《黃河大合唱》首次響徹霧都山城,在各界人士中引起強烈反響。1949年10月24日,在慶祝聯合國成立大會上,美國黑人歌唱家保羅·羅伯遜用英語演唱《黃河大合唱》中的《黃河頌》,把這一曠世之作推向了全世界。
然而,令人感傷的是,《黃河大合唱》曲作者冼星海卻沒能看到這部偉大作品輝煌壯麗的續章。
1940年5月,冼星海赴蘇聯為大型紀錄片《延安與八路軍》配樂。不久,蘇聯衛國戰爭爆發,因戰亂阻隔,他難以回國,輾轉流落在哈薩克斯坦。在這段時間里,他自強不息,繼續以音樂為武器,創作了《民族解放》《神圣之戰》,管弦樂交響組曲《滿江紅》《中國狂想曲》,哈薩克英雄交響詩《阿曼蓋爾德》等新的作品,并撰寫了《論中國的民族音樂形式》《民歌與中國新音樂》等論著。由于長期勞累,積勞成疾,致使肺病加重。1945年10月,年僅40歲的冼星海病逝于莫斯科,一顆剛毅堅忍、自強不息的中華民族音樂巨星訇然隕落。
噩耗傳來,人們無不悲傷惋惜。延安各界為他隆重舉行了追悼會,毛澤東親筆題詞:“為人民的音樂家冼星海致哀。”
……
57年后,2002年1月28日,《黃河大合唱》詞作者、一代詩人張光年在北京逝世,終年89歲,他的骨灰撒在了奔騰不息的黃河中。
冼星海走了,張光年也走了。然而,他們身后留下的曠世巨作《黃河大合唱》,作為記錄中華民族奮起抗爭的音樂史詩,永遠鐫刻在人們心中,并繼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注入源源不竭的精神動力。
抗戰詩歌的戰斗力量
毛澤東說過,一首抗日歌曲抵得上兩個師的兵力。
抗戰歷史雄辯地證明了這一點。產生于黃河之畔的《黃河大合唱》是抗戰期間優秀文藝作品的杰出代表,是詩與音樂有機結合、表現中華民族反侵略精神的偉大典范。與之相應,在中華民族危亡的緊要關頭,一大批抗戰歌曲也應運而生。與《黃河大合唱》一樣,它們也是詩與音樂有機結合的藝術精品,從不同生活側面、運用各種音樂形式,喊出了中國人民壓在心底的憤怒吼聲,化作全民族抗戰的狂飆怒潮,成為宣傳抗日主張、鼓舞軍民士氣、凝聚各方力量、英勇抗擊日寇的有力武器。
1936年6月7日,上海南區公共體育場,一位青年人站在高凳上,雙手揮動,情緒激昂,指揮著5000多名上海民眾齊聲高唱《義勇軍進行曲》。
“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發出最后的吼聲……”
激昂的歌聲、悲壯的旋律,震撼了每個人的心靈,連持槍前來維持秩序的警察也流著熱淚參與了合唱。
這是上海民眾歌詠會組織開展的群眾抗日救亡歌詠大會。
《義勇軍進行曲》由田漢作詞、聶耳譜曲,是為電影《風云兒女》創作的主題歌,詞曲完美結合,情感濃烈,以雷霆萬鈞般的氣勢,表現了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作品中的長城、炮火、吼聲、前進的身影,構成了一幅中華民族全民抗戰的壯烈圖景。它一經誕生,馬上在全國傳唱開來,成為當時動員民眾奮起抗戰的嘹亮號角。后來,這首誕生于民族危難時刻的歌曲被定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永久載入輝煌的史冊。
“九一八”事變之后,隨著民族危機的加深,人民群眾救亡圖存的呼聲日益壯大,“歌為心聲”的抗日救亡歌詠運動被推向高潮。在上海,由聶耳、蕭聲、張曙、任光等組織的音樂小組,先后創作了《開礦歌》《漁光曲》《大路歌》《畢業歌》等數十首革命歌曲。歌曲立意鮮明,語言通俗生動,風格明快有力,唱出了勞苦大眾的痛苦、憤怒和抗爭,表達了人們不當亡國奴、奮起救國的斗爭精神。
《大刀進行曲》取材于長城抗戰。1933年春,為守住長城防線,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奉命防守喜峰口。在戰斗中,二十九軍揚長避短,組成大刀隊,夜襲敵營,攻其不備,與敵肉搏,大刀隊的將士手舞寒光逼人的大刀,奮力沖殺,使數千名鬼子兵死于刀下,取得了自“九一八”事變以來的首次大捷,使不可一世的日本侵略者聞風喪膽,全國上下一片歡騰。該歌曲以急促鏗鏘的節奏、生動鮮活的畫面,再現了中國將士英勇殺敵的戰斗情景。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后,該歌的第二句由原來“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改為“全國愛國的同胞們”,更具有廣泛性,極大地鼓舞了全國軍民的士氣。
同一時期,張寒暉作詞作曲的《松花江上》,表現了日寇侵占東北后人民流離失所的悲慘景象。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了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
這首兼具傾訴性、抒情性的歌曲,以環回縈繞、反復詠唱的音樂形式,傾訴出了東北軍民有家不能歸、有仇不能報的悲憤心情。該歌曲先在西安學生中唱起,后流傳至東北軍,迅速風靡長城內外。1936年西安事變爆發前后,西安全城處處響起這一悲怨的歌聲,唱著這首歌,東北軍官兵聲淚俱下,心中不禁產生了槍口對外、團結抗日的強烈共鳴。
“黃河之濱,集合著一群中華民族優秀的子孫。人類解放、救國的責任,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黃土高原延河岸邊傳來的一陣陣歌聲,蕩漾著敵后抗戰的戰斗氣息。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在中國共產黨抗日主張的感召下,一批又一批熱血青年,懷著為民族解放而戰的使命擔當,奔向革命圣地延安。1938年4月在延安成立的魯迅藝術學院,作為抗戰文學藝術創作的重要基地,在“抗日的現實主義、革命的浪漫主義”方針指導下,先后培養出了680多位文學藝術人才,創作出《白毛女》《南泥灣》《團結就是力量》《地道戰》等400余首反映抗戰的民族聲樂作品。
在這塊熱土上,繼《黃河大合唱》之后,冼星海與桂濤聲合作的《在太行山上》,以抒情詩和進行曲相結合的藝術手法,生動地刻畫了出沒在高山密林中的游擊隊員機智勇敢的形象,表現了抗日根據地軍民的革命激情和浪漫主義情懷。冼星海與趙啟海合作的《到敵人后方去》,鮮明地刻畫了抗日軍民樂觀豪邁的性格,成為毛澤東《論持久戰》抗日戰爭戰略思想的形象表述。
1939年10月,鄭律成與抗大學員公木合作的《八路軍進行曲》,描繪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不怕犧牲、浴血疆場的歷史畫卷,展現出人民軍隊雄壯豪邁、一往無前的氣勢和力量。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從無畏懼,絕不屈服,永遠抵抗,直到把日寇逐出國境,自由的旗幟高高飄揚……”
該歌詞后經調整,改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49年后的1988年,經中共中央批準,這首歌被定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
這些耳熟能詳、令人熱血沸騰的抗戰歌曲,激起了中國軍民的抗戰熱情,活躍了抗日根據地軍民的文化生活,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
作為歌曲的孿生姐妹,抗戰時期的無樂詩篇,同樣產生出了深邃的思想光芒和動人的藝術魅力。
著名作家老舍的長詩《劍北篇》被譽為抗戰詩壇的代表作之一。1939年6月至12月,老舍作為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戰地慰勞團成員,赴西北八省慰問抗日將士。他們從重慶出發,出劍閣,到西安,入潼關,轉河南,直至西北數省,歷時165天,行程二萬里。沿途所見,老舍深為各地軍民的抗日決心和英勇壯舉所感染。他將這次難忘的經歷,化作一部描繪全民抗戰的3661行抒情長詩。詩中寫道:“一路上,車聲炮響,并掩不住抗戰的歌唱:在城鎮,在塞外,在村莊,中華兒女都高唱著奮起救亡;用頭顱與熱血保證希望,今日的長城建在人心上……怒獅吼落東亞的殘陽,驚雷給風暴以更大的激蕩!”該詩的部分章節當時在《新華日報》《大公報》《抗戰文藝》等報刊先后發表,在全國產生了極大反響。
全面抗戰開始后,一些抗日將領在戎馬倥傯之際,也寫下了許多飽蘸激情的戰斗詩篇。朱德的《出太行》寫道:“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一望收。兩岸烽煙紅似火,此行當可慰同仇。”他的另一首詩《贈友人》:“北華收復賴群雄,猛士如云唱大風,自信揮戈能退日,河山依舊戰旗紅。”托物寄情的詩句,深刻表達了將軍的抗日決心和信心。
1938年6月,粟裕奉命率新四軍先遣隊渡江東進,一舉取得韋崗大捷,大殺了日軍的囂張氣焰。陳毅將軍聞聽捷報,欣喜之際即興題詩《韋崗初戰》致賀:“彎弓射日到江南,終夜喧呼敵膽寒。鎮江城下初遭遇,脫手斬得小樓蘭。”八年抗戰中,能文能武的陳毅將軍寫有詩詞38首,記載了抗戰歷程,抒發了戰斗情懷。
抗戰期間,一些愛國將領和民主人士也寫出了不少表達民族情感的抗戰詩歌。著名抗日愛國將領吉鴻昌被國民黨復興社特務逮捕,在北平監獄英勇就義,臨刑前,留下一首《就義詩》:“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寥寥幾筆,將個人的命運同國家和民族的危難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體現出了一個革命者的博大胸懷和強烈的民族責任感。另一位愛國將領續范亭參觀西湖岳飛墓寫下了一首詩:“堂堂廟貌接忠墳,民族英雄蓋世勛;東海狂潮響霹靂,而今誰是岳家軍?”作者以此自勵,全面抗戰爆發后,與共產黨人合作創建山西新軍,奮力打擊日寇,以實際行動回答了詩中“而今誰是岳家軍”的設問。
抗戰詩歌表現的另一個主要內容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各抗日根據地人民武裝斗爭和民主政權建設。八年抗戰期間,中國共產黨的抗日主張與抗戰中的中流砥柱作用,通過大量歌曲、詩歌的形象表達和廣泛傳播,更加深入人心,由此推動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政治認同,得到了社會各階層人士空前的擁護和支持。
如今,那炮火連天的年代已經遠去,但是那些代表著中華民族之魂的抗日歌曲和詩歌,將與凝聚著血與火的中國抗戰史一起彪炳千秋、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