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電影《中國合伙人》里黃曉明飾演的落湯雞成東青撲倒病驕女神蘇梅的時候,我唏噓感慨地接過陳澤白遞來的蜂蜜味爆米花,內心真是百感交集。
作為一部積極向上的青春勵志輕喜劇,主演佟大為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千萬別跟丈母娘打麻將,千萬別跟想法比你多的女人上床,千萬別跟好朋友合伙開公司,可他沒說,千萬別用微信搖一搖約老師來看電影。
電影上映的三十分鐘前,舍友哀嚎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宋宋啊,我肚子實在疼得厲害,電影院恐怕去不了了,抱歉......”
我:“......”
被放鴿子了,沒關系,我還有微信。于是我用搖一搖找到了五十米以內同樣被放了鴿子的,據描述為“身高一米八,穿著深灰色的翻領外套、黑色長褲”的男人,然后......
“需要紙巾?”
淡淡的醇厚男聲,陳澤白伸手遞過來一張干凈餐紙,我有些受寵若驚又假裝矜持地婉言拒絕了:“謝謝老師,不過我沒流眼淚不需要......”
“擦嘴。”
“......”
所以說,千萬不要和你的老師一起來看電影。
電影結束后,天色不知不覺竟已悄悄暗了下來。透過貼著宣傳海報的磨砂玻璃窗朝外看,街道肅穆冷清,行人匆忙漠然,整條街都籠罩著一股深秋降臨的氣息。
我跟在陳澤白的身后從電影院出來,他修長的身子裹在翻領的長外套里,走到停車場附近時回頭對我叮囑道:
“我去拿車,你在這里等著。”
我自然是中國式客氣地連連擺手:“不不不,不用了,前面有個公車站,我坐公車回去就好了。”
他看了我一會兒,眸底黑漆漆的,冷峻卻成熟的氣質里裝載著不屬于我這個年齡的冷靜、沉穩和睿智,用一個詞囊括就是,面癱。
就在我以為他會用預想中的“女生獨自坐公車不安全”這類借口阻止我時,他已然移開了視線,手插在口袋里邊走邊淡淡道:
“我知道。班會要用的資料我放在車里了,等會你拿去復印三十份,下周一班會前交到我辦公室里。”
“......”
于是我在心里給自作多情的自己扇了兩個耳光,然后看著陳澤白勾唇遠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下腳。
2、
舍友聽完我對以上事件的陳述后,很是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背:
“鄭宋宋啊,雞蛋碰石頭什么后果你曉得吧?掛科啊!”
——是的,我對陳澤白深深的執念,來源于我被掛掉的那兩個縹緲的學分。
陳澤白從大一開始就掛我的科,大一上學期的財政學和大一下學期的政治經濟學,掛科原因是我連續兩次考試都睡過頭,錯過了考試時間,而缺考是沒有補考機會的,這意味著接下來的這個學期以及下個學期我都必須再次回到他的課堂上重修。
略羞澀地說,這讓我有些竊喜。
陳澤白從國外回來不久就被各大高校爭相聘請,不過最后還是選擇了暫時在母校留任一段時間,我剛好就是他的第一屆學生。
我第一次進被陳澤白的辦公室,是因為和舍友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我不得不聽從她們的惡作劇,黑了陳澤白的電腦。
作為一個主修陰險狡詐金融學輔修機智過人計算機的校獎學金得主,我完全沒有料到陳澤白竟然也是一個高端的黑客。在我侵入了他的計算機正打算留下一封“到此一游信”時,我的電腦忽然被人反向黑入,然后瞬間癱瘓了。
由于里面還裝著我尚未上傳到網盤的作業論文和沒來得及看完的碟中諜4,以及無數張我上課時偷拍的他的照片,所以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陳澤白的辦公室里主動認錯。
那時也是同現在這般清冷的秋天,校園里的楓樹卻是盛開得異常紅艷。涼涼的秋風一刮,或金黃或艷紅的楓葉紛紛飄落,鋪滿在狹窄的林蔭道上,像極了插畫上的那些童話王國。
然而現實是,當我推開辦公室的門時,陳澤白已經坐在了電腦前,深灰色的長款外套掛在一旁,他只穿著一件V領的羊毛衫,里面白色寬領的襯衫扣子開了兩顆,側著的脖頸上喉結的弧度很是性感。
雜志封面一樣的畫面感,可惜戰戰兢兢的我沒心思欣賞,因為陳澤白正一臉沉默地翻看著屏幕上幾張我偷拍的他側臉的照片,然后靜寂了好久好久。
于是懊悔的我不得不沉痛地認錯:“陳老師,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打印您的照片拿去賣了。”
然后陳澤白更沉默了。
就在我在心底僥幸地以為這件事可以這么蒙混過去時,陳澤白忽然低低嘆了一口氣,無奈中又帶著點拒絕的意味:
“鄭宋宋,你是我的學生,而我是你的老師,僅此而已。”
乍一聽,他其實什么都沒說,但其實又已經說得很明白,短短一句話就把我和他之間的可能性斷得干干凈凈,一點余地都不留。
彼時還稍稍帶著點叛逆的我并沒有對他的話很以為然,陳澤白無奈地搖搖頭:“你還小,等你成熟了就懂了。”
可陳澤白哪里知道,他的成熟對我而言,卻恰恰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3、
對一個生活圈子里只有舍友、快餐和陳澤白的少女來說,周末的晚上是極閑的。聽說外婆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家里的負擔也越來越大,于是我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夜總會式酒吧找了份周末兼職。
然而,走進那個叫“一寸金”的包廂里時,我完全沒有料到會碰上陳澤白。
偌大的包廂,迷離的彩燈打在磨砂的玻璃桌上,陳澤白和幾個同樣年輕的男人坐在包廂里,看到我時也是同樣震驚,漆黑黑的眼底充滿了疑問,卻沒有當面道破。
經理見我愣愣的,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愣什么呢,還不快去點單!”
我一下反應過來,沒敢再去看陳澤白的視線,硬著頭皮拿著酒水單遞給了其中一個客人。期間只覺得臉側一道視線若似有非無地盯著,沉靜卻頗有壓力。
好不容易堅持到退出包廂,我關上門大松了一口氣,然后馬上拿著手機到偏靜的走廊上打電話:
“小藍,我在兼職的地方遇到陳澤白了。”
“陳澤白??”舍友驚呼的聲音穿透電話而來,“你是說陳老師??可你兼職的地方不是酒吧嗎,他——他也會去那種地方?”
我也同樣感到疑問,但轉念一想,陳澤白也是個男人,他雖然暫時在我們學校里擔任老師但畢竟是留學回來的,被外國妞洗禮過的人,思想跟我們學校那些老古板應該不太一樣,像他那樣年輕成熟的男人,應該很懂得享受自己的生活。
“那他也看見你了?”小藍緊接著問。
“正面碰撞。”我哀愁地嘆了一口氣,“哎你說他會不會誤會我啊,好像這個酒吧還挺亂的,比如有一些什么特殊的服務......”
“呃,陳老師應該不是會隨便亂想的人......”
和小藍胡亂扯了一通后,我有些心煩意亂地掛掉電話,正苦著臉不知回頭該如何解釋時,忽然覺得面前的光線有些暗,偏頭去看,發現走廊的燈旁站了一個修長的人影。
陳澤白站在那兒,恰恰擋住了斜斜投射過來的燈光,由于逆著光又隔著一段距離,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都聽到了多少,只愣愣地握著手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半晌,我尷尬地抓抓頭:“陳老師,你怎么出來了?”
他靠著門,視線淡淡落在我身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總覺得他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樣,似乎帶著些許微醺的慵懶氣質,“里面悶,出來透透氣。”
我本來想趁機推銷一下本店的招牌解酒酸梅湯,心飛揚透心涼,絕對舒暢,但他看了我一會兒后,忽然站直了身子,雙手插在口袋里朝我走來,這讓我本來準備好的流利臺詞被打亂,一下子收拾不回來,只愣愣地縮著肩膀,腦子里一片空白卻又充滿疑問。
陳澤白越走越近,我不自覺地越退越后,最后背部迫不得已貼到墻壁上,我只好硬著頭皮對上頭頂那片陰影,問道:
“你......你要干什么?”
陳澤白應聲而頓,他神情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后,他又走近了一步,就這一步的距離,他的胸膛已經近在我鼻息之間,見我愣著,忽然附身低頭下來,一只手捏起了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撐著墻將我困在臂膀之內,我頓時被他這一出莫名的舉動給嚇蒙了,猛地一縮腦袋,禁不住弱弱問:
“陳老師,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總算頓住了。
隔了兩秒,我感到他壓迫著我的胸膛退離了些,禁錮我的雙手也收了回去,我這才像找回空氣似的,趕緊退到一旁大口呼吸。
“如果剛才遇到的不是我,你覺得你現在會怎樣?”冷淡的聲音,剛才還染著點微醺的人好像一下子找回了清明。
我愣住,抬頭去看陳澤白。
他雙手已經插回口袋里,淡漠地站在距我幾步之外。
這是......教訓?
“周末有空的話不如看看書,你掛掉的那兩門經濟學科我不會因為你是我學生就輕易讓你過了。”他淡淡說著,好像真的在教訓不聽話的學生一樣,我聽著聽著就有點氣,忍不住反駁道:
“現在是在校外,我兼職又沒違背學校的規定,陳老師也只是我的掛名班主任,憑什么管我?”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為陳澤白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我幾時膽敢這么跟他說話過,見他難得地皺緊了眉一副要生氣的樣子,連忙噤了聲不敢再說話。
他見我服軟,冷峻的臉也稍微柔和下來,不再皺眉道:“辭了吧,這里的工作一般會到很晚,也會影響你第二天的學習。”頓了頓,他又說:“而且女孩子很容易遇到危險,必要的話,我會聯系你的家長。”
一聽他說要聯系家長,我立刻就急了,讓家里那兩個老頑固知道我在酒吧兼職,回頭非得給我一頓痛揍不可,連忙上前扯著他的袖子哀求:
“陳老師拜托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媽,她會用口水淹死我的,我保證我不會影響學習的,這學期科目一定過,嗯?嗯??”
他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杵著,我搖了半天見他眉毛都不挑一下,泄氣地松開手,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嚴肅地耍賴:
“你要是敢跟我媽打報告,我就——我就把你以前所有的不雅照片都公布到校BBS上,看還有沒有女老師女學生追著你跑......”
我示威地搖搖手機,要知道,王子不摳鼻屎是會窒息而死的。
陳澤白大概沒料到我能如此豁達地耍賴,情緒來不及掩飾,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又氣又笑的神情:
“誰教你這樣耍無賴的,成何體統,快起來!”
我屁股貼得死緊,決絕地搖頭。
走廊上的包廂里有人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出不曉得是什么情況,面面相覷地走過去了。
陳澤白壓低了聲音,寒星般的眸子黑得深沉:“鄭宋宋,起來!”
我理直氣壯道:“不,郭德綱說了,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躺下去!”然后十分壯烈地躺了下來。
死就死吧,陳澤白不答應我,打死我也不會起來的。
我緊閉著眼,忐忑不安地等著陳澤白的反應,卻見四周忽然寂靜了下來,氣氛不知何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樣激怒陳澤白是十分不明智的,他很可能一怒之下把我連掛兩門專業課的事情也一并告訴我家長。
于是我摸摸頭,默默地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對不起。”
那天晚上,酒吧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包廂外的長廊幽暗昏黃,霓虹燈漸漸黯淡,又漸漸增強,橙紅紫綠,交疊著曖昧的光芒。
陳澤白涼涼地盯著我看了許久許久,我唯唯諾諾地絞著手指呆在他面前,到最后也沒有得到他的答案。
只是,當我在內心哀嚎地想著這兩個星期的兼職恐怕是白干了的時候,偷偷地抬起眼角瞄了瞄陳澤白冷峻的臉,不小心卻瞧見他微微翹起的嘴角,眼底的冰雪像墨一樣融化,勾勒成了柔美的櫻花,濃稠得我幾乎挪不開眼神。
4、
自從那次我在酒吧遇到陳澤白之后,每到周末,陳澤白總是時不時地會過來一下。有時候是和同事朋友,有時候是獨自一個人,拿著一臺手提電腦坐在離吧臺較遠的角落里,縱使大廳音樂震翻天,那映著屏幕冷光的俊臉也是一副處驚不變的模樣。
我默默地在吧臺擦杯子,雖然知道他只是盡著師長的責任在照顧我,但總是忍不住去偷看他輪廓深邃的側臉,企盼著能看到他眼中有某種不一樣的情緒。可偶爾目光對上,又馬上像被燙到一樣咻地縮回來,再偷偷瞄過去時,陳澤白嘴角已然浮上一抹淺淺笑容。
那滋味,就好像空白的紙張被濃稠的墨汁一點一點渲染上了柔美的花蕾,然后某一日嘩然綻放,干凈純粹,甜徹心扉。
這天我剛結束酒吧的兼職,回到宿舍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是新短信。
陳澤白:“到宿舍了嗎?”
他今天沒有來酒吧看我,應該是來確認我的安全。我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激動欣喜,起來灌了好大幾口水后才平復下心情來,重新窩回被子里發短信:
“到啦。”
手機沉寂了幾秒,然后迅速地震動了起來,陳澤白的名字在屏幕上亮得刺眼,我愕然起身,電、電話?
“......喂?”
“是我。”低穩而富有磁性的聲線,聽在耳里讓人不由一怔,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緊握的手指緩緩松開,我調整著屏住的呼吸,試探性地問:“......陳老師?”
“嗯。”陳澤白淡淡應了聲,聽聲音周圍好像很安靜,“躺著了?”
“嗯,老師你回家了嗎?”
簡單的一個問題,陳澤白卻沉默著沒有回復。
我疑惑問:“陳老師?”
“沒什么。”他調整了下語氣,“沒事的話早點睡吧,明天早上上課不準睡覺。
“哦......”我納悶地應著,腦子里卻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轉變話題,眼神不經意瞥到
陽臺外,忽然一個可能性從腦海中閃過,然后迅速爬下床赤腳跑到了陽臺邊上。
接近十二點的深夜,夜色濃稠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墨,連路燈都黯淡昏黃。我迫切地仔細尋找著,呼出的熱氣在涼涼的風里化成白煙飄走。

深秋里晝夜溫差特別大,校區里的樹木基本都禿光光了,偶爾飄落幾片枯黃的樹葉,也是一落地就被吹散到草叢中。
忽然,我眼睛一亮——果然,宿舍樓旁停著一輛黑色的跑車,車后面那四個環的標志明顯不屬于宿舍大媽。
我抑制著心底的歡喜和激動,試探地在電話里問:“陳老師?”
深棕色的玻璃車窗緩緩搖下,露出駕駛座上陳澤白冷峻的臉。我欣喜地朝他招招手,他笑著搖搖頭,對 我做了個“回去”的手勢。
我難掩情緒地咧嘴笑著,電話里陳澤白的聲音再次響起:“鄭宋宋,明天你上課要是睡著了我一定罰你到走廊上站。”
“......”我扁嘴嘟囔道:“你才不舍得。”
陳澤白徹底沉默了,我立即乖乖噤聲,心想果然還是不要把這老虎逼得太緊比較好,遂馬上彌補道:“我知道了,陳老師晚安。”然后心滿意足地鉆回了寢室的被窩。
5、
和陳澤白的關系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后,我漸漸意識到了現在的自己是根本配不上他的。于是為了能夠理直氣壯地站在他身邊,我每天都很積極地啃習題。
昨晚復習經濟學概論的我被一道題給纏住了,等到終于解出答案時,時鐘已經指向凌晨三點。于是睡不夠的我,第二天上課果然撐不住地睡著了。
“鄭宋宋。”
“鄭、宋、宋!”
一根粉筆把我從睡夢中砸醒過來。我迷糊著眼抬頭,發現陳澤白正面若寒霜地在講臺上看著我,嚇得我連忙起立答道:“到!”
陳澤白深呼吸一口氣,提問道“鄭宋宋,說出一個你喜歡的古典經濟學派人物名字。”
經濟學派人物......昨晚才背過的,可是太多了忽然間記不起來了。
我求助的看向小藍,她迅速地翻起了課本,但我很快就絕望的發現她翻的居然是高數課本……
鄰座的男生在白紙上寫了一個名字,我欣喜地朝他投去賞識的目光,可我臉都要貼到別人書上了,還是沒能把那串詭異的法語名字念出來……
于是我只好硬著頭皮道:“陳澤白......?”
課堂里哄笑一片,小藍偷偷轉身給我莊嚴地豎起了大拇指,我也挺不好意思地羞赧著臉,卻見陳澤白也微微笑著,微微笑著,微笑著......
然后我哭了。
陳澤白面無無情地大步走在前面,無視掉我欲哭無淚的臉跟我的家長在電話里溝通著:
“嗯,是的,好的,就這樣約好了。”
直到他掛了電話,我急急忙忙擋住他走進辦公室的身子,雙手合十虔誠地拜托道:“陳老師,不要告訴我家長好不好,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說罷,眼含熱淚地熱切盼望著他。
陳澤白皮笑肉不笑地挪開我拉扯他的手,徑直走進辦公室后坐了下來,雙腿交疊,眼神都是冰涼冰涼的:
“戲弄老師,嗯?”
“我、我沒......”
“上課睡覺?”
“呃......”
“還跟同學眉來眼去?”
“我......”,眉來眼去?我哪有給同學眉來眼去?我仔細在腦海里想了想,他說的是那個鄰座的男生?我只是投去了一個賞識的目光......
“陳老師,”我遲疑地看向陳澤白,小心翼翼道:“你吃醋了?”
陳澤白被我的話噎住,緊繃著一張俊臉不說話,雖然黑眸沉沉地看不出情緒,白皙的脖頸和耳根卻漸漸地染上了一抹粉紅,我頗有些不敢置信地張大嘴,陳澤白,居然因為這個吃醋了??
“鄭宋宋。”嚴肅的聲音。
“陳老師,周末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看那什么,致青春!”甜笑,甜笑,甜甜笑。
陳澤白不為所動,拿起桌上一份試卷看了起來。
我于是討好地增加籌碼:“要不,我保證這學期不掛科不翹課怎么樣?”
陳澤白放下試卷,好笑地看著我:“就這么想看?”
我誠然道:“想和你一起看。”
陳澤白用試卷敲了敲我的頭,無奈道:“貧嘴!”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然后趁他不注意電光火石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鄭宋宋。”微怒的聲音。
“到!”
“操場,十圈!”
“是!誒等等......”
事后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不能得罪的人實在太多太多,比如本拉登,普拉巴,門衛大叔,食堂阿姨,陳澤白......
6、
“宋宋,回來吧,手術失敗了,外婆她......沒挺過去......”媽媽干澀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幾乎是連夜地,我收拾了行李就坐上了返程的火車,連小藍和陳澤白都沒來得及告別。更不幸的是,我的錢包和手機也在睡覺的時候不知被哪個混賬小偷順了去,連個公車錢也沒給我留下。
外婆的葬禮安排在三天之后舉行,媽媽拿了件素白的喪服給我,說那是外婆她老人家過世前給我做的,我干捧著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外婆一把年紀了還是這么冷幽默。
舉行葬禮的那天,禮堂里每個人都是尊敬肅穆的神情。外婆做了半輩子的老師,可以說桃李滿堂,五十歲的時候不幸患上了肺癌,拖拖拉拉地又診治了半輩子,終于還是解脫了。
而我穿著素白的喪服,端坐在靈堂前看著外婆帶著慈祥笑容的遺像,聽著來往賓客或真或假的惋言,忽然很想打電話給陳澤白。
可惜我的手機丟了,他的號碼我也沒背得,于是輾轉找到以前的同學,終于問到了小藍的電話。她一接通就十分大驚小怪地喊著:
“鄭宋宋,你居然還活著!你活著居然沒有聯系陳澤白!你知道他這幾天找你找成什么樣了嗎?!”
我愣:“他找我?”
“對啊,你沒有及時請假,學校這邊也沒消息,陳澤白叮囑我一有你的消息就要告訴他,我上回經過你打工那家酒吧還看得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好久好久......”
刮著冷風的馬路邊,我握著手機愣了很久,直到小藍給我報上一串熟悉的號碼,我才匆匆忙忙地掛掉電話,然后哆哆嗦嗦地又撥打了那個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應起:“喂?”
太熟悉的聲音,只是不知為何聽起來疲憊得讓人心疼,我想開口,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沉默了良久,那邊“喂”了幾聲沒得到反應,過了一會兒忽然緊了起來:“......宋宋?”
也許是太久沒有聽到這個日思夜想的聲音,我的鼻子忽然有點酸:,含糊地掩飾了下聲音的哽咽:“嗯。”
“宋宋......”陳澤白的聲音好像一下子放松下來,我聽到一陣衣物窸窣的聲音,然后是門吱呀一聲打開的聲音,涼風呼呼灌著,就像我這邊一樣。
他似乎走到了陽臺邊,我能聽到小區樓下常有的汽車鎖車聲,試探問:“陳老師,你在家?”
“嗯。”他淡淡應了聲,然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在這種守喪的時刻好像問他那天那個吻的意味有些不合時宜,又歉疚不告而別讓他擔心一場,于是一時間相對無言。
緩了好久好久之后,陳澤白有些干澀地開口了:“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這句話像一個致命的咒語,在我心上一下炸開,心底所有的堤防頃刻間全都崩潰,連日來一直鎖在心里的悲慟和哀傷情緒一涌而上,我瞬間就濕了淚眼。
“陳老師,你在哪里,我好想見你。”
沒有問為什么,沒有再追究我忽然離開的原因,陳澤白只沉默了兩秒,然后說:“好,我馬上去找你,你等我。”
我于是握著老媽的手機在凜冽的寒風里從天亮等到天暗,又從天暗等到天亮。期間接了五六個三姑六婆的電話,對她們的擔心我表示安慰:
“放心,我很正常,我沒有被外婆附身,我只是在等人。”
終于,冬天的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天邊日出逐漸露出白肚皮。
黑色的跑車飛一般從遠處駛來,嘎吱一聲停在我面前。車輪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紋路痕跡,車門“嘭”地一聲打開又關上,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灰色翻領長外套的男人。
陳澤白冷峻著臉朝我走來,臉色有些疲憊地泛白,眼神卻不容拒絕地堅定著。雪地上留下他深深的腳印,我哆嗦著想要張開雙臂迎接他,卻反被他雙臂一攬摟在懷里,緊緊地暖和著。
我低低地說:“陳老師,我外婆過世了。”
陳澤白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聲音沉穩得令人安心:“嗯。”
我又說:“陳老師,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我手機被偷了。”
雪落在我的肩頭,他替我輕輕拂去:“不用解釋。”
我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嘴巴張張合合,半天沒吐出一句話來,他也沒催我,漆黑的眸子靜靜將我看著,等待著。
緩了好久好久,我終于說:“陳澤白,我好喜歡你。”
白白的熱氣從嘴里呵出,又消散在寒冷的空氣里。陳澤白柔和的眉眼融化了一切冰雪,沒有回答,只是柔柔地低聲問我:
“為什么這么喜歡我?”
我誠然道:“因為我不知道,下輩子是否還能夠再遇到你,如果不能,那我豈不是要一直錯過你?”
他被我這番成熟的話語噎了好久好久,半晌好笑地揉揉我的頭,“你這樣說,豈不是顯得我這個男人很被動?”
我愣了愣,他的意思是......
“鄭宋宋。”
陳澤白一臉正經地叫著我的名字,我下意識便應:“到!”
他嘴角揚起一個笑容,在這冬天的雪地里溫暖得像一團小火焰:“我喜歡你。”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仿佛他是一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又難以置信,又十分驚喜。
“你、你是說......”
“對,我陳澤白,喜歡你鄭宋宋。”
“一直喜歡?”
“嗯。”
“那你不直的時候呢?”
話剛出口,我就后悔了,因為陳澤白的眼神變得十分地危險。
“鄭!宋!......”
我踮起腳,用唇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他的瞳孔微微驚愕地放大,然后眼里閃現一抹溫柔。
雪快化了,我鄭宋宋的春天也要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