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文世龍

從小我就對醫生十分反感。你因為病痛疼得齜牙咧嘴，他則在一邊不冷不熱地詢問狀況，告訴你要交多少錢，一邊頭也不抬地寫著病歷本，臉上的表情沒有因為你的痛苦而改變一點點。所以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怎么去過醫院。

天有不測風云。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下課的鈴聲響過，被束縛了五天的同學們像脫韁的野馬沖出教室，我和幾個小伙伴直奔籃球場，要把積攢的力氣和情緒全都發泄在籃球上。突然，我感到小手指一陣刺痛。仔細一看，小手指已經被砸成一個“V”的形狀，我哭著跑回家，正在做飯的媽媽看見我這個情形，急得立馬扔了鍋鏟，帶著我直奔醫院。

還沒進入診室，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令人反胃的消毒水、酒精的味道，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走進急診室，主治醫生是一個瘦小的老頭，他塌陷的鼻梁上，很不和諧地掛著一副金絲眼鏡，瘦得像樹枝的手指正飛快地為排在我前面的一位病人寫病歷本。

突然，他扶了扶眼鏡，盯著我的手看了一會兒后，又看向我的校服，飛快寫字的筆頓時停了下來。他趕忙站起身，把病歷本遞給我前面的病人，對他說：“你趕快去對面那個急診室，我得先看一下這個學生，學生的事耽誤不得！”

說完，他立馬拖著我的手，走向放射科，照X光，我沒想到他那瘦小的身軀會有那么大的力量。

照完X光后，他拿著片子仔細地看著，額頭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是火山上龜裂的熔巖，又像是海水里泛起的漣漪，本來就偏大的眼鏡還時不時地滑落下來，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差點笑出聲來。

他長嘆一口氣說：“小手指脫臼，接上就可以了。”我松了一口氣，“但是，我的專業不是骨科……”

“啊？”正在我驚訝的時候，他又扶著我上了三樓骨科，正是晚飯時間，值班的醫生是一個實習醫生，沒把握做這個小手術。他斟酌片刻后，叫我坐下，讓我先放松，隨后他挽起袖子，看來是要大干一場。

他索性摘掉了那個礙事的眼鏡，像是在進行一場重大的戰斗。他咬著牙，把我的手指一點點往外拉……我的手竟奇跡般被他接好了。

正當我準備起身回家時，他又扶我回到放射科，又照了一張X光片，他拿著前后兩張X光片看個不停，隨后又不停地問實習醫生是否完全復原，再三確認后，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我自言自語道：“這次可得多吃鈣片補補……”他突然皺起眉頭，嚴肅起來，說：“絕對不行！鈣吃多了反而有害，會導致腎結石……”隨后，他又說了一大段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再三確定我不會吃鈣片后，他才放心離開了。

望著他瘦小的背影，腦海里還回響著他嘮嘮叨叨的話語，我突然覺得，他的背影似乎高大了起來，我心中醫生的形象，也似乎高大了起來。

點評

本文中，對醫生的描寫是一大亮點。“瘦得像樹枝的手指”與后文高大的形象形成了對比呼應;“額頭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是火山上龜裂的熔巖，又像是海水里泛起的漣漪”等神態描寫比喻貼切，彰顯主題;“拖著我的手”“挽起袖子”等動作描寫突出了醫生對“我”的照顧;而生動的語言描寫也意蘊悠長。多種人物描寫方法的綜合運用，共同突出了醫生高大的形象。

【指導并置評：張再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