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四川籌備公益書畫展回京,王國洲的神色不顯疲憊。談起展覽,談起自己和四川的諸多淵源,還洋溢著一種分享的喜悅。
對于這位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就熱心公益,經常在別人不解的目光中拿出一幅幅作品捐贈慈善的書畫家來說,這次在四川自貢辦展可能只稱得上是他在公益事業上所付出的九牛一毛。
“熱心公益”這四個字聽起來簡單,甚至在如今這個社會成為了一種比較泛濫的概念,但對于王國洲來說,要付出的不僅是實打實的帶有商業價值的作品,還牽扯大量的體力、精力。
協調嘉賓住宿、溝通活動議程——展覽所涉及的諸多細節,都需要他來定奪。一次公益活動包含了大量的瑣碎工作,其實遠非單純的捐贈作品那么簡單。
可是回過頭來看王國洲的國畫,那些梅花、蟲魚、山川,是如此超脫、文氣、帶著田園雅趣,很難想象,難道畫家創作時所沉淀的精神世界與被大量事務占據的現實生活彼此分割?
王國洲竟給予了否認。
他說:“繪畫畫的是一個人的修養,哪個地方應該多一些,哪個地方應該少一些,對筆墨恰到好處的把握來自于人生境界。”
國畫辯證法
一方宣紙,點點紅梅——王國洲筆下的荷塘、古樹、墨竹各有精彩,但他的最愛,同時也畫得最多的,當屬梅花。
梅花傲骨錚錚,香傲苦寒。歷史上,從不乏文人墨客贊頌、稱揚。在王國洲的畫中,紅梅的表現手法不一,千姿百態,但無一不熱烈清麗——筆墨老辣蒼勁,枝干龐而不雜,呈現的是梅花的傲骨;用墨樸拙抽象,紅梅成熟而簡潔,展現了一種成熟奔放;枝干倒掛,山嶺一片蒼茫,是大自然的氣象萬千躍然紙上。
“繪畫要寫胸中逸氣。”王國洲形容自己在創作時,通常是先胸有成竹,再有感而發。比如,一個簡單的玻璃杯,要畫出它的玲瓏剔透,先把物象裝進心里,思考構圖,然后融入主觀想法,再去用筆墨表現它。這也就是為什么,看他的畫,很容易能讀出風雪的凌寒、茶盞的暗香,以及更重要的,那些隱藏在物象的溫度與氣息背后的人文氣質。
王國洲強調:“國畫要育人,觀眾看到一幅畫,要可以跟它對話。不過,要達到這個境界,就要求創作者要有思想,有修養。”我們不難想見,正是由于他長期心系慈善,那種熱心與大愛成就了筆下的昂揚正氣與人文精神。
除此之外,王國洲認為,對于一個書畫家來說,文學、歷史、哲學的修養同樣必不可少。“計白當黑”、“筆斷意連”、“烘云托月”不僅僅是國畫常見的表現手法,還是中國哲學。這些文史哲的修養,能讓筆墨更自如、更恰到好處地揮灑。
濃淡、黑白、長短,這些矛盾的對立統一被他稱之為“國畫辯證法”。對王國洲來說,多讀書、多接觸先賢,筆墨哲學就能更自然而然地呈現在紙上,于是乎,一落筆就自然恰當,不必挪一寸,多一分,是如此地恰到好處。
采風太行師自然
作為一個軍人,在如此多創作題材中,為什么唯獨偏愛梅花?
“梅花可在凌寒中開放,不僅開放,而且散發芬芳,那種迎風、傲雪,就像人的品格。”王國洲說。
所以他不停地畫梅花。他說,梅花和中國文人的基因有相通的地方,或許,這種來自筆墨的贊美與抒發也源于梅花與他過往經歷的共鳴。
王國洲從小生長在農村,由于家庭條件不好,回憶起兒時,他最大的印象是從小沒有照過一張照片。那時,給農村人家畫玻璃畫,管吃管住之外,還能掙到近十幾元錢都讓他十分欣喜。
入伍之后,王國洲在太行山一呆就是十二年,在封閉的條件下,買東西都要走四十多華里的山路。為了難以割舍的繪畫夢想,王國洲把自己省吃儉用下的錢全部買了書、畫冊、紙筆、顏料,每天晚上在部隊大禮堂的水泥地上蘸水揮灑,一呆就到凌晨三、四點鐘。
但是在那段時光里,他甘之如飴,繪畫在艱苦條件下帶來了極大樂趣與精神慰藉。這就如同梅花一樣,在苦寒中仍保有生命的熱度和奔放。
除了在禮堂練習技巧、練手腕,王國洲還經常在太行山寫生、采風。那時他輾轉于河池泉井,踏遍深山老林,觀察、描繪自然,積累了豐富的生活素材,鍛煉了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
正是這些長期的練習與積累,讓他能夠實現對筆墨的成熟運用。但更重要的,來自于大自然的捶打,以及生活中的甘苦洗練,賦予了他的作品天地氣象與生機。
水無常態,藝無止境
在藝術之路上,王國洲幾乎是自學成材。
也正由于完全靠自己揣摩、苦練,在打破了條條框框之后,繪畫把他骨子里的東西帶出來了。
早年在部隊時,由于經濟上并不充裕,他曾買回大量實用性更高、也更便宜的技法書。但是后來意識到技法書不僅匠氣,而且藝術水平有限,他選擇了以大家為師,臨摹不輟。從明代以畫梅聞名的王冕,到擅長畫竹的鄭板橋,乃至張大千、吳昌碩、齊白石等,都成為他汲取養分的對象。在他眼中,大家的東西永遠經得住推敲。
在不斷地揣摩名家作品、提升國畫技法的基礎上,慢慢地,他形成了一些自己的東西。自己悟到的筆墨既不拘泥,也不匠氣,清新自然,是帶著屬于他特有的靈動風格。
1992年,王國洲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舉辦了首次個人畫展,作為當時全軍首位在軍博開畫展的戰士,受到了包括央視在內多家媒體的廣泛關注。
在這之后,他選擇沉淀下來,一如在太行山,以及在成名前的謙遜和冷靜,仍默默深化藝術造詣。
以至于到今天,筆墨自然更加老道,個人畫展也舉辦了不下10次,但繪畫對他來說,如水無常態,仍要尋求不斷的變化。在藝術創作上,他仍飽含熱情,讓筆墨成為個人修養的最佳映照,時時相互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