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撒哈拉沙漠的概念,除了它在地理學上的地位,和地圖上的一片枯黃,大概就是讓人喉嚨發干的燥熱。缺乏水滋潤的生活總是難以想象,仿佛置身幾秒就有皮膚皸裂的痛楚?!叭龉衬沁@么的美麗,而這兒的生活卻是要付出無比的毅力來使自己適應下去??!”都說女子是水做的,那么沙漠中女子們的生存必然格外艱難。大頭巾長衣袍包裹的生活定要與惡劣環境長期搏斗,活得不狼狽就不易,順風順水已是難得,便更不必提體面和瀟灑了。
然而這恐怕只是普通的女子能掙扎的程度,再艱辛的境況有了那位女子的跋山涉水心志堅毅熏染,即使是荒蕪大漠也能亭亭凈植,是坎坷險途也能步步蓮花。是她,是三毛,是那個文字瀟灑大氣、情感真摯的女子。40年前,在無垠燥熱的撒哈拉,她開啟的文學創作生涯,將自己書寫成一朵驕傲又燦爛的沙漠玫瑰。
三毛闖蕩過大江南北,留下種種風情于字里行間。據她自己說,她可能是中國第一個踏入撒哈拉沙漠生活的女性。在那里的人們受經濟落后、政治混亂、文化封閉的影響,人性中透著簡單的純樸,也透著無奈的鄙俗。面對一群狹隘愚昧的鄰居,三毛卻落落大方地幫助和帶動這群“芳鄰”,她給用口水編辮子的女孩子們上課,給原住民們免費看病,把知識和品德播種到貧瘠的大漠。她像那樣一枝花,在干燥的環境下是地衣狀的收斂模樣,而一旦有了水分,便立即牢牢扎根,生葉開花。沙漠風沙蔽天,她自有她的芬芳馥郁,自有她的從容優雅?!拔倚?,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動人的,任他是誰?!?/p>
撒哈拉是干澀的,但風沙限制不了三毛對生活酸甜百味的探求。她在這里把日子過得甜蜜而金貴。一件淡藍細麻布的長衣服,一雙涼鞋,頭發放下來,戴上一頂草編的闊邊帽子,沒有花,去廚房拿了一把香菜別在帽子上,她按照自己的感覺操持結婚這件事。經濟周轉不靈,她與荷西自己下海捕魚,在鬧市口赧紅著臉叫賣,夫妻倆把大漠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生活,賦予每一個角落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意趣升華,在荒蕪里耕耘出一片鳥語花香。讀著讀著,時常覺得她不像是普通居民,也不像旅行者,超越了苦中作樂的詩人或藝術家,像是一片廣袤而稀奇的天地里某個傲然昂立的公主,攜著騎士先生的手,即使長裙沾了鄰居家的羊糞,也把那寸寸黃沙踱成熠熠生輝的樂土。她對生活的愛新鮮而熾熱,她對社會的熱情無私而活躍。
《撒哈拉的故事》可看做一個個短篇串聯,其中有樂趣橫生的日常生活,有雋永詼諧的日記寫真,有跌宕起伏的曲折故事,有簡單深沉的矢志不渝,有飛蛾撲火的執著快樂。而你只需要些個有幾許陽光暖意的午后,和一把圓角扶手的木頭椅子,就可以被她領著去看那深夜大漠的沼澤和亂石,賞那無言照盡往來戰亂分合的綠洲明月,在悶燥的夜里詠一首清冽的詩以紀念遠去的友人,跨越時間和空間,在她慣有的文風中體會有哭有笑的真實生活,感受堅毅昂揚的生命脈搏,感受清新脫俗的大漠玫瑰香。“生命,在這樣荒僻落后而貧苦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地滋長著,它,并不是掙扎著生存,對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著那些上升的煙火,覺得他們安詳的近乎優雅起來。”洗盡鉛華和浮躁,感悟這樣久違的純凈與真摯,對我們讀者來說,真的是莫大的幸福與滿足。
不知那淡黃色書頁的干燥,是不是三毛在大漠呼吸的那份?不知那心底洶涌的感動,是不是三毛在街巷吶喊的那份?合上書,想起海子那句詩:“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蔽蚁嘈?,在世上呼吸的日子里,不要吝嗇一分熱情與光芒,讓生命綻放成最飽滿燦爛的玫瑰,那便一定有你的春天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