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國著名的女權運動先作家夏洛特·帕金斯·吉爾曼的短篇代表作《黃色墻紙》通過描寫一名知識女性在男權制婚姻家庭里備受壓抑的經歷,揭示了男性統治中心的家庭對女性身心的摧殘及話語權的剝奪。作者吉爾曼通過巧妙的敘事策略,在男性文學傳統的羈絆下,成功地躍出了語言的表層意義,沖破了男性話語的枷鎖,達到了女性自我言說的目的。
關鍵詞:女性話語權;《黃色墻紙》;男性話語統治;枷鎖
短篇小說《黃色墻紙》,是美國女權主義先驅作家夏洛特-帕金斯-吉爾曼的代表作。該小說以吉爾曼的個人經歷為腳本,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講述了在一座充滿詭異色彩的鄉間別墅,一位患有精神抑郁癥的知識女性接受自己身為內科醫生的丈夫的治療的經歷。小說中對主人公的這段經歷的描寫,既可以被視為一個精神病患心理發展史,也可以看做是作者借助主人公之口,控訴當代男性話語統治中心在精神、情感上對女性的制約與壓迫。本文擬從以下兩點對小說進行簡要分析:一、女性與家庭中的話語枷鎖;二、女性作家與男性權威話語枷鎖
一、女性與家庭中的話語枷鎖
在19世紀,父權制下的女人是沉默的,因為女性沒有被當做是一種獨立的個體存在,“在男性的世界里沒有關于女性的符號,一切都以父之名規范”。女性只能己他者的身份游離在象征世界之外,沒有自己的語言,更無法擁有自己的話語權。
鑒于以上社會背景因素,在《黃色墻紙》這篇小說中,作者大膽使用第一人稱“我”的視角展開敘述,通過運用這種悖于常規的敘述手段賦予女主人公“我”更多言說自我的機會,并將丈夫“約翰”(男性權威象征)的角色進行敘事邊緣化,以此來挑戰男性話語權掌控的傳統小說的敘事方式。作者將女主人公敘事權威的地位通過高頻率使用“Ⅰ”一詞(136次)在讀者的心理中不斷強化。此外,從原文中對男主人公John的描述“mere ordinarypeople like John and my-self”中便可以清晰地反映出男主人公等同于敘事者的普通身份。John的權威地位被“mere”一詞降為一般,而“myself”有力地加深了女主人公在讀者心中的主動地位,使讀者產生兩人地位平等的強烈印象。作者故意忽略女主人公的名字采用第一人稱“我”這個敘述視角,是來泛指當代任意一位女性,意指在男權社會中女性迫切希望突破喪失話語權的困境,發出自己聲音的愿望,
在句法上,作者有意運用錯亂的句法結構使小說的敘事呈現跳躍、紊亂、甚至是矛盾的邏輯關系,造成某些表述顯得前后沖突,如“然而我絲毫不計較這一切一只有墻紙使我耿耿于懷。”與“說不準我正是因為這墻紙的緣故才喜歡上這屋子的。”“那圖案是對人的正常心智的長期刺激”。和“圖案也使我長久地保持鎮靜”;“但這是我碰到過的最幽雅耐聞的味道”和“這種氣味煞是可怕”。這種不符合語言規則的、反傳統的敘事方法,既符合女主人公思維混亂、說話不連貫的精神病患者形象,也是對男性中心語言影響的免疫處理,是作者向強調邏輯性的男權話語權威發起的挑戰。除此以外,作者還使用了大量隱喻展現女主人公被剝奪了話語權的壓抑處境,其中最明顯的莫過于黃色墻紙的圖案,“像患了震顫性譫妄癥般趔趔趄趄地隊列里來回走動”,“散亂的線條像斜向飄逸的波紋,形成恐怖的光影”,“一長串的傘菌含苞待放、發芽抽蕊,延綿不斷地盤繞著”。(P687)作者通過一系列巧妙的敘事策略,暗示女主人公所處的生存空間具有壓抑人性、阻礙人格發展的灰色力量,而女主人公對這種力量抗拒和逃離的直接表現就是她最后的瘋狂,由此作者成功地躍出了語言的表層意義,頑強地從新的途徑發出了女性自己的聲音。
《黃色墻紙》不同于同時代的其他小說的是,在小說中幾乎看不到情節跌宕起伏的“故事”。作者通過對傳統小說情節模式觀的揚棄,對“我”與“約翰”兩人答非所問的交流、“我”獨處時癡癡傻傻的自語,以及雜亂斷續的瑣事等的描寫,將一個精神病患者腦海中出現的幻想呈現在讀者眼前。小說中側重描寫了大廈的古老、房間的破舊和墻紙的丑陋,呈現給讀者一個在男性世界里囚禁過歷代妻子的陰郁的傳統家庭囚室的畫面。終于,現在有一位妻子不甘于在囚籠中沉寂下去,強烈地表述了想要發出自己聲音、破墻而出的愿望,雖然這一努力以她最后的瘋狂結尾,但也正是這樣出乎意料的結局終于給覺醒的女性創造了言說自己人生經驗和生存方式的機會。
二、女性作家的語言枷鎖
在19世紀乃至更早,人們的普遍共識是體面的工作中并不包括作家,女作家更是被看作怪物般的存在遭到大眾的質疑和詬病。由于社會輿論和習俗的影響,一些具有寫作天賦的女性就此沉默了下去。多蘿西·奧斯本就曾用“就算自己一周不睡覺也不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引自Woolf,1992:65)評價瑪格麗特·凱文迪許-紐卡索伯爵夫人寫書的行為,于是弗吉尼亞·沃爾芙就引用了這封信來探討女性創作時面臨的困境——當一位才華橫溢的女性都認為寫作是件瘋狂的事時,就可想而知志在創作的女性要承擔多大的社會阻力了。
在這樣的社會因素制約下,女性主義者提出了要建立女性語言體系的主張。在女性主義者看來,語言是權力斗爭的場所,對話語權的爭奪可以形成性別歧視與壓迫。在男權社會中,男性的控制導致在語言的創造與解釋過程中會因女性的缺席來忽略、排斥和扭曲女性的體驗;無名感的根源來自女性缺乏表述自身體驗的語言的普遍結果。在本篇小說中,女主人公正是陷入在這種難以言說的困境,她對寫作充滿熱情,但又無法從身邊人獲得建議及指導,因為他們禁止她染指寫作,于是她開始退縮、并對自己產生了質疑,“我認為我自己沒有能力寫,而且約翰會認為這很荒誕”。可以說女主人公的遭遇是作者吉爾曼自身經歷的一種折射——掙扎著在男性文學傳統的制約中創作。在《黃色墻紙》中,吉爾曼“非法”扭曲小說情節發展必須要有開端、高潮和結局的傳統文學模式,通過描寫人物行動、進行人物刻畫等方式來沖擊男性話語權對女性及女性作家的語言禁錮。以吉爾曼為代表的女性作家們已經開始意識到,要改變女性的語言命運及處境,就只有拒絕男性操縱的、有關女性的否定性界說,并打破男性話語統治的囚籠來架構女性自己的語言系統。
三、結束語
在每一個人類社會階段中,任何權利集團想讓公眾聽到自己聲音,影響人們的思想并獲得支持,首要條件是必須先使自己的話語成為社會的主流聲音。短篇小說《黃色墻紙》震耳發聵,發人深省,正是因為作者吉爾曼對沖破禁錮女性和女性作家的話語囚籠努力嘗試,以及她從對一個普通女人命運的描寫,披露出當代創作女性所處的整體困境,向男權制社會男性所控制的話語權及話語規范發起的直接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