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梅洛·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

摘要：梅洛一龐蒂是存在主義代表人物之一，他試圖建立一種主體間性的新哲學，而在此基礎上形成了“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他把身體納入主體間性關系中，重新發掘了人與世界的共生關系，最終把身體深化成了本體論的肉身。

關鍵詞：梅洛一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

一、梅洛-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的背景

19世紀末20世紀初，存在主義哲學家開啟了從本體論向生存論的轉向。從生存論視域來看，既不存在美的先驗本體或本質，也不存在美的客體或實體。生存論美學將美或藝術視為人類生存境域的一種呈現或存在方式，具有鮮明的人文性。它把審美對象作為意向性過程中的一種意識現象（存在），通過現象學還原，在主觀構成性（對梅洛-龐蒂來說就是在身體間性）中顯現。

二、梅洛-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的內涵

梅洛一龐蒂的“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是在主體間性哲學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他發現了主體間性的身體之維，率先把身體納入主體間性的背景中進行考察。“身體理論是我們對梅洛一龐蒂為實現主體間性的本體論目標而作的整個努力的概括，它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即前期作為知覺主體的身體理論，中期作為表達主體的隱喻身體理論和晚期作為本體論身體的肉身理論”。梅洛-龐蒂所說的身體是其整個哲學的維度，這里的身體不是解剖學意義上的身體，也不是經驗主義所說的物性化的身體，而是靈性與物性相交融的“活生生的身體”。

梅洛-龐蒂引入的“身體”聯結了人的心理與感覺，具有一種在場性。身體展開了世界的整體結構，它獲取的是世界的在場而不是其本質。因此梅洛一龐蒂的身體間性既避免了唯心論，又避免了實在論。在現實世界當中，人總是通過軀體的觸摸或姿態，通過言說等多種方式從事文化交流活動。世界通過身體到達主體，主體通過身體到達世界。

受到外部環境影響的人如果內心有所感發，便自然而然地想把這些觸發內心的東西表現出來，通過詩歌、舞蹈、繪畫、音樂，人的內心便有了一種釋放的愉悅。這所有的行為都是一種感性觸發的審美活動，由此可見審美活動與身體的關系至為密切。在《作為表現與言說的身體》中，梅洛一龐蒂曾就語言、文字、言說、表現與身體做了深入的探討，認為我們的身體，實際上是一切活動的中心，身體是自然表達的能力，它是整個美學產生的基礎。在繪畫里，最主要的不在于作者的描摹功底，不在于繪畫的色彩運用，而在于繪畫所表現的畫家在世界活動中身體的感受、情感。這是畫家最希望讓觀察者感受到的。正是由于身體的在世存有，人們才能夠感受當下的事物、情感。身體的當下在場性，是人類存在的根本特性。因而藝術的世界也不再是主客二分的客觀工具理性的世界，而是藝術家生存的肉身化世界。

中國古代哲學家王陽明在《傳習錄》中有一段關于山間花的對話，表達了中國古典美學物我同源的藝術旨趣：“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以往，我們受制于主客的二元對立思想，認為王陽明主張的是唯心論，“心外無物”就是不承認精神意識之外有任何物的存在。而從生存論的視域看，這里的心不是認識、思維，而是一種感情或體驗。從身體間性的感性生存論的視域出發，藝術或美成為存在的詩性言說，存在由此進入澄明敞亮之境從而恢復語言的表現性，審美的想象力、創造性，情感表現意識的自覺性。

三、梅洛一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的意義

第一，梅洛-龐蒂“身體間性”生存論美學強調了文藝的表現性。梅洛一龐蒂認為繪畫既不是用物理學中光成像的原理來復制自然，也不是把畫家主觀的情感投射到自然之上，“藝術既不是一種模仿，更不是依據本能或情趣進行的一種制作”。而是畫家與自然之間的對話，畫家“與風景一起‘萌生’”，塞尚甚至說“是風景在我身上思考，我是它的意識”。也就是說，繪畫中的可見者并非是現實事物的影像，它就是事物的親臨，我們無需借助于思想來想起繪畫所表現的事物。第二，重視審美活動的體驗性特征。梅洛一龐蒂認為創作主體與藝術作品不再是創作與被創作，看與被看的主客關系，而是“共在”的主體間性關系。“在一首詩里有這樣一些句子，它們似乎不是被創作出來的，它們似乎是自己形成的”。藝術家的作品中存在他的生命經驗與體驗。第三，強調了藝術的非本質主義性，揭示藝術的身體之維。梅洛一龐蒂創造性地把主體間性解讀為身體間性，“與傳統認識論的觀點不同，梅洛一龐蒂認為主體不是超然于世界之外的精神實體，而是世界之中像彗星一樣拖著尾巴的處境化的主體，這一尾巴實際上就是身體，因為身體始終與我在一起”。梅洛一龐蒂認為“知覺著的心靈是一個肉身的心靈”。這是一種身體思維，它表明世界的成形是通過身體。身體對世界的成形的作用不是通過思維的構造，而是參與到世界的降臨之中。畫家的繪畫既不是把世界在眼睛上的映像移到畫布之上，也不是把畫家的主體觀念強加到事物的變形之中，而是畫家對世界的領受，是畫家對世界的聆聽，世界通過畫家思考自身，并在畫家中生成自身的真理。梅洛一龐蒂對主體間性哲學的探尋為我們的哲學和美學建構提供了豐富的思想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