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們古代書法論著盡管浩繁雜蕪,但是仍然不失為一個有機的整體。本文借助劉熙載“立天定人”和“由人復天”[1]的概念,簡要說明從書法藝術起源到人發揮主觀能動性對書法藝術的積極改造,借以對中國古代書法論著理論方面進行歸納和總結。
關鍵詞:立天定人;由人復天;書肇自然;書為心畫
中國古代文化中很重視人與自然的和諧,如何尊重自然、理解自然、并把自然之美移入藝術領域一直為先人們所探尋。作為書法藝術,自然追加賦予它很多深刻的奧義,但還有除效仿自然之外的其他真實存在的意味和理念,它們之間相互關聯,相互促進,構成立體的、流動的書法藝術。
一、書法是對自然的模擬
書法是文字的藝術,它脫離不了文字這個載體。書法藝術的生成也是從文字學理論上轉化過來。許慎《說文解字·敘》云:“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文,文的形體來源于對客觀物象的模擬,“畫成其物,隨體詰屈[2]”便是此類。字,即是借用象形的形體輾轉組成形聲字。文字取法自然,書法也是如此。傳蔡邕《九勢》云:“書肇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出矣。”在伯喈看來,自然萬物都是有陰陽二氣構成的,書法的形與勢也都出自陰陽二氣,“縱橫有可象者,方得謂之書[3]”,故書法也是模仿自然的。這也是劉熙載所說的“立天定人”。
但是,物象有形,我們在描摹自然的時候,很容易以先入為主的思想,限制其創作,“一點一畫皆求象本,乃轉自取拙,豈是書邪?[4]”究其實質,即要求擺脫自然物象的約束,無牽無礙,實現書寫的自由和線條的凈化,使書寫進入“假筆轉心”的自由境界。若胸中有成見,一筆一畫皆要有所象,反而束縛了胸中逸氣抒發,也很難達到一定的藝術高度。這便由模仿自然上升到藝術通感的高度。但是,書法的博大精深之處,不止于此。它作為一種實用藝術,由不同的階級賦予其不同的意義。“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5]”之語的出現也有其道理。
二、由書法創造出新的自然
(一)統治階級借以穩定社會的工具
文字其實是統治階級為了更加有效的進行階級統治而創作出的特殊工具。書法作為古代文字使用的具體形式,也需要秩序,目的在于穩定。歷代的統治者都格外重視文字形體和書寫方法,推行教化。這按中國的書法史發展階段可分為兩個時期;其一,先秦至東漢魏晉時期為書體的演進時期,這一階段字體發展迅速,不斷衍生出快捷易書寫的字來取代規范用字,但新字不成體系,書寫混亂。統治者們通過頒布“字書”和選拔善書者入仕,來確立新的規范,達到正字目的,引導、規范字體發展。如在東漢靈帝時期立在太學門口《熹平石經》,三國魏《正體石經》不僅訂正儒家經典誤偽,還明確的體現了官方的書法意志。
第二階段,為是魏晉之后,各書體發展完善,轉化為風格的流變。統治者們自己的喜好影響著時代的潮流。長遠上看,唐太宗李世民把王羲之推為典范,影響了整個書法審美,新秩序自此確立。從此,書宗魏晉,并確立了“古雅”“中和”的審美理想。短期上看,清,康熙好董,乾隆尚趙,由此上行下效,促成清初的帖學風尚。
(二)書家性情的注入
書法兼具實用功能和欣賞功能轉化,很重要的一點是它具有“達其情性、形其哀樂”的特質。以草書為最,又,韓愈《送高閑上人序》云:“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于心,必于草書焉發之。”可見,任何感受引發的創作沖動,都可借助草書抒發,甚至可以引發超越時代普遍的共鳴和追求。除草書書體外,其他書體根據結字布局不同,也能從中體會到書家性情,觀顏字知其忠義;米字知其癲狂;八大知其清高……孫氏《書譜》中言及關乎書法成敗的“五乖”“五合”,與性情相關者各占其三,足以見書家書寫時對情感投入的重視。同一書家心境不同,字皆能反映出來,心悅神合則字勢舒朗;有怒郁結于心則字勢粗險;哀愁時字勢內斂;不同書家的字體差異更是千差萬別。
(三)文人士大夫對字外功的探求
所謂“書道玄妙”,歷代書法論著皆把書法向玄學靠攏,有著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深意,這也是最難把握的。首先是對“神韻”觀點的提出。傳王僧虔《筆意贊》云;“書道玄妙,神采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于古人。”首先,神韻說是形而上的,筋骨為其外顯,骨氣峭拔,而風神自見。《宣和書譜》謂李煜書:“落筆痩硬,而風神溢出。”皆為此意,但,尚骨不僅是作品脫俗的關鍵,還包含文人士大夫立身處世的因素,書者之字過于柔媚則缺少骨氣,為世人所病。其次,“讀書萬卷始通神”的觀點,中國歷代文人追求的皆是“道技兩進”,源于孔子所提倡的“至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視書法為“消日為樂”的工具,真正的追求為“道”。所以,在古代書匠的地位極為低下,推崇的皆是士大夫的書法,至清朝鄧石如這種現象才有所改變。士大夫或因才高則書寫別有韻味。蘇軾、黃庭堅皆為宋朝杰出書法家,黃庭堅出于蘇門。他們的字各具特色。蘇字才高,而功力較黃稍遜。所以,觀蘇字觀字外之奇,黃字美在內之奇。不僅如此,古人們常常透過書法談品格,作謂“視其筆記亦足見其人矣[6]”,因此,便有了“書因名廢”的現象,蔡京、嚴嵩、張瑞圖皆是如此,因仇其名,學其書者寥寥。古人對于“神”和“道”的追求是孜孜不倦的。有時,或者超過了對書技的要求,以道而觀其書。
劉熙載云:“書當造乎自然。蔡中郎但謂書肇于自然,此立天定人,尚未及乎由人復天也。”劉熙載總結了歷代書體發展中人發揮的主觀能動性的因素,人利用書法創造了一個嶄新的自然,被賦予了人的品格,書法的內涵一下子擴大了,上及“天道”,下及“為人”,博大精深。
注釋:
①本文所用“立天定人”和“由人復天”出自劉熙載《藝概·書概》.
②(漢)許慎《說文解字·敘》.
③(漢)蔡邕《筆論》.
④(唐)李世民《指意》轉錄虞安吉語.
⑤熊秉明.
⑥司空圖《書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