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我是黑馬

王在桂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就在如今任教的中學讀書。那時學校的升學質量不好，每年兩個畢業班一百多個學生，最多只有五個升上高一級學校，遇到年景不好，中考“刮光光頭”也不足為奇。這主要是因為我們學校的生源不行：學生大都是蔬菜隊里的，需要時常幫忙做農活，所以自然忽略了學習。

幸運的是我在家是老幺，父母哥哥姐姐都疼我，讓我多放點心思在學習上?？晌业膶W習成績卻總是中不溜的。父親著急地說我：“你那成績是‘老和尚的帽子——平不拉塌，啥時候能更上一層樓呢？”可是那時我的心思也不在學習上。自從談戀愛的姐姐帶我去看過兩場電影，一場戲后，我就迷上了電影，愛看戲了。放學后，我急忙做完作業，大人稍不注意，我就往電影院劇場跑。

電影票、戲票都是一毛錢一張，可我口袋里偏偏一分錢也沒有。想看了，高人我自有辦法：跟在大人后面逃票進去，誰叫我個子小呢?？删退氵M場了也不能夠看得安神。當查票員手電筒雪亮的光柱射過來時，就像深海中闖入了一頭大白鯊，一群逃票的孩子立刻沙丁魚似的四處逃竄。所以一部電影也常?？吹弥щx破碎。

我常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地給同學講述我的“電影”、我的“戲劇”，因逃竄而支離破碎的電影情節，因不懂而懵懂迷離的戲曲唱腔，由我自圓其說，心想反正他們沒看過。看到同學們聽得如癡如醉的樣子，我心里不知多得意，而同學聽我講說也成為一種享受。上課鈴響了，回家分手時，我們常常是依依不舍、意猶未盡的神色。

有個星期天，我正津津有味地給同學們講《卡桑德拉大橋》時，衛生隊宋隊長用濃濃的山東口音夸獎道：“你比老師講的還要好！你長大了就當老師，我就佩服老師！”其他幾個解放軍也用不同地方的腔調紛紛附和，我反而不好意思了。隊長問我：“你知道誰是‘保爾嗎？”“我知道，我們上過他在秋雨中筑路的課文，出自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保爾是好樣的，那么艱苦的環境，保爾都用鋼鐵般的意志克服了。我們在學習上也要學習他鋼鐵般的意志……”只要說起我知道的，我就會滔滔不絕。臨走時，他跟我說：“你給我女兒當小老師吧，我保證你每個星期有電影看，有好書看?！薄罢娴模俊蔽腋吲d地跳了起來，“謝謝解放軍叔叔！站崗的不讓我進門怎么辦？”“你就說‘我是衛生隊老宋，宋有德的干閨女，他請我到他家做客的，你看這樣行不行？”“哈哈——”大家都笑開了，老宋爽朗的笑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從那以后，我的浮躁靈魂似乎得到了安撫。每天傍晚一放學，我就直接往宋隊長家跑。為了能讓老宋兌現諾言，為了有個老師樣，我規規矩矩地說話做事，認認真真地看書學習，耐心細致地給他女兒輔導。宋曉娟妹妹其實很乖巧，我們一見如故。我們一起做作業、一起預習功課，一起看作文書，一起讀名著……每個星期天晚上，我到部隊看電影，宋叔叔還將從圖書館借來的好書讓我拿回家看。以前課本節選、文學常識點到的一些作品，直到這時，我才有幸見識其“廬山真面目”。我系統地看完了中國四大名著，還有《高山下的花環》《聊齋志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巴黎圣母院》《茶花女》等中外優秀著作，這對于提高我的語文素養起了很大的作用。

中考成績出來后，結果令所有人大吃一驚：我們學校中考只考中了一顆獨苗！縣中考狀元出自我校！考中的也是老師沒有預想過的學生！一個中不溜秋、貌不出眾的學生！那匹黑馬就是我！

羨慕我的同學說我運氣好。真是這樣嗎？以前我也說不明白。當了老師后，我明白了：學得靈活，學得輕松，也不缺乏進取精神，關鍵是綜合性學習得搞好。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