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紅
(三峽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 宜昌 443002)
《捉妖記》:國產奇幻電影的新拓展
杜曉紅
(三峽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湖北 宜昌 443002)
2015年暑期上映的《捉妖記》聚焦于人妖共存、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主題,采用植根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原創IP,以真人加動畫的特效制作以及東西結合的文化精神與人文情懷制造了一個清新別致的全新奇幻世界,成為老少皆宜的合家歡電影。《捉妖記》在主題、影像以及文化精神方面的創新與拓展,必將給國產奇幻類型電影的發展注入更加強勁的動力。
《捉妖記》;奇幻電影;類型;創新;拓展
2015年暑期的《捉妖記》以超過24億元的票房收入超越好萊塢大片《速度與激情7》,成為內地影史票房榜總冠軍。這部真人與動畫相結合的奇幻電影能取的如此驕人的成績,離不開對同類型電影的主題、影像及文化與精神的傳承與拓展。縱觀近十年來國產奇幻電影的發展,普遍存在著人妖勢不兩立,過度糾結于愛情主題、造型和影像創意匱乏、魔幻元素生硬勉強、缺乏與觀眾情感和文化的深度聯結等問題。而《捉妖記》聚焦于人妖共存的主題,采用植根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原創IP,以真人加動畫的特效制作以及中西結合的文化精神與人文情懷制造了一個清新別致的全新奇幻世界,成為老少皆宜的合家歡電影。
以往的國產奇幻電影往往是二元對立的主題,人妖劃界而治、勢不兩立,妖魔鬼怪是人的內心深處邪惡與苦難的化身,即便偶有悲情女妖流連人間,也會招到殘忍血腥的追殺。因此在中國傳統文化里,無論是民間傳說中負責專職捉鬼的鐘馗,還是負責降妖除魔的法師道士,都是懲惡揚善的正義化身。同以往國產奇幻電影的套路不同,《捉妖記》描繪的是一個清新別致、人妖共存的理想生態世界。
《捉妖記》取材自《山海經》、《聊齋志異》等中國傳統志怪傳奇,影片中所建構的奇幻豐富的“妖”世界和人妖共存的主旨來源于《聊齋志異》中一個叫做《宅妖》的小故事?!墩防飳戦L山李公見到的妖“肉紅色,甚修潤”,“隨手而曲,殆如肉耎”,后面還有辦喪事的群體小妖,如同長約三、四寸的小人兒,搬凳子,抬棺材,細聲細氣地啼哭等等。《宅妖》里的小妖們非但不禍害人,反而通曉人情世故,是質地柔軟、活潑可愛,“萬物有靈且美”的形象。《捉妖記》里細潤粉面、萌態可掬的胡巴,小紙片人形象,從地里冒出來的眾小妖載歌載舞的橋段等顯然受到《宅妖》的啟發。電影的創作理念是人有善有惡,妖也有好有壞,好妖也可以和人類形成聯盟,和諧相處。永寧村的村民除了宋天蔭他和奶奶,其他全是藏匿于人間,以人形生活的妖,這些妖不但不吃人,反而安分守己,和宋天蔭親如一家。還有小妖王胡巴由于妖界動亂,陰差陽錯地借由人的腹部生產,人妖之間對異類的排斥因而在親情關系中融化。另一邊,保護小妖王的善妖竹高與胖瑩受到四錢天師羅剛的追殺被抓后,和眾小妖以俏皮滑稽的歌舞打動天師,成功逃脫后反而在危急關頭救了羅剛。善良的天師開始反思自己的捉妖使命,轉而與二妖和睦相處,一起保護新誕生的小妖王。這一切都在傳達并非所有的妖都會害人作惡,人妖可以共存的理念。
《捉妖記》另一個鮮明的特征則來源于其主體類型——明顯具備著奇幻電影(fantasy film)的類型特征。影片開場就呈現出魔幻色彩,由各種形態各異的魔幻生物演變而成的妖怪互相廝殺,追趕老妖后,妖界打斗場面的視覺精彩刺激程度完全不輸于好萊塢奇幻大片。隨后便是講述“人妖”關系的故事,被追殺的懷孕妖后闖入人間,臨死前不得已將卵寄生到小伙子宋天蔭的肚子里。宋天蔭生下萌妖胡巴后,與天師霍曉嵐一起展開的育妖、訓妖、賣妖、護妖的奇幻之旅。這一路有萌點、有笑點,在幽默而又詼諧的氛圍中,最終講述的是正義、責任與愛。不僅如此,影片在既有類型的基礎上做了相應的延伸,雜糅了奇幻、喜劇、歌舞、動畫、女性等多樣化的類型元素,最終成為一部具有童話色彩的奇幻合家歡喜劇。
除了人妖共存、人與自然萬物關系的主題外,作為第一部有超過70%特效鏡頭的國產真人動畫電影,[1]《捉妖記》在影像元素方面的創新具有開拓意義。這里的影像創新,主要體現在創造了全新的動畫人物形象,同時又用好萊塢技術手段構造了真人與CG特效流暢結合的全新影像世界兩個方面。
和以往的國產奇幻電影相比,《捉妖記》最大的亮點在于創造了一些個性十足、生動鮮活的妖,尤其是人見人愛的萌妖“胡巴”。在開場的妖界混戰中,亮相的有四腿螃蟹妖、三臂猴面妖、戴硬冠的綠面妖、身形龐大的恐龍妖、還有蘑菇妖、偵察機般的飛行妖等等數量眾多、形態各異的妖。隨后出場的血妖、妖后、竹高胖瑩、小妖王胡巴、以及起舞的小妖、永寧村的眾妖等戲份較重的妖,角色造型的處理更加精細,其性格、動作、習慣也都各不相同。這些都和我們以往看到的化身索命的凄厲恐怖的妖怪不同,它們被賦予了豐富的人類情感,會唱歌跳舞、談情說愛,也會撒嬌賣萌,頗具喜感。尤其是胡巴,這個純CG制作的萌妖更是全片的點睛之筆,其外形類似白白胖胖的大蘿卜,其六只腳的形象設計受到了《山海經》里面刻畫的六足獸的啟發,又和中國傳統文化里的小仙童有幾分神似,舉手投足都充滿靈氣且十分可愛。比如胡巴吃了天陰的血被斥責后流露出內疚、羞澀的表情;大便時也會像小朋友便秘一樣漲得滿臉通紅甚至成了對眼的表情;在被關進貼了“閃電符”的籠子后,著急想出來又不斷被電到,看著“父親”天陰離開時不解、委屈、不舍、甚至嚎啕大哭的表情,都被刻畫得如孩童般惟妙惟肖,惹人憐愛。作為原創IP,主創刻意繞開傳統神怪片中的兇狠、丑陋妖怪形象,在陌生化的創意中用“擬人化”的影像元素帶給觀眾熟悉的親切感,讓小妖們既有超自然的靈異能力,又顯得十分可愛且擁有人類普適性的情感,這對國產奇幻電影而言是一種創新和突破。
除了創意獨特、個性鮮明的動漫萌妖,《捉妖記》將CG特效與真人表演有機融合的影像表達方式,完成了國產奇幻電影在制作上的重大突破。真人與動畫的奇幻互動也是好萊塢主流奇幻電影一直遵循的美學路線,“指環王”系列、“哈利·波特”系列、《阿凡達》《藍精靈》等影片中均有真人加電腦特效合成的影像?!蹲窖洝坟撠熾娪疤匦У氖恰顿_紀公園》《冰雪奇緣》的制作人Ellen Poon和《哈利波特》《加勒比海盜》《變形金剛》系列的制作人Jason H.Snell,導演則是制作過《怪物史萊克》,在好萊塢從業已有25年的華人許誠毅,可見其制作班底的陣容之豪華。他們用精湛的技術將數字特效與真人表演融合起來,以更加精細自然的造型、表情和動作來使虛擬人物豐富、流暢地與真人互動、與環境相融合,從視覺上讓觀眾覺得舒服和柔軟,從而大大提高影片的表現力和觀影效果。這超越了以往通過特效化妝來造型變身和斷肢飛出熒幕砸向觀眾的視覺刺激來制造魔幻噱頭的其他同類型國產影片。受資金和技術的限制,奇幻元素及特效制作一直是國產奇幻電影的短板,《捉妖記》用原創動畫形象豐富了影片的奇幻元素,并用新的影像表達方式豐富奇幻電影的表達路徑的做法,一定會為國產奇幻電影的發展帶來新的啟示。
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魔(奇)幻電影主要涵蓋視覺、故事和文化三個方面,其中,視覺和故事層面屬于淺層,而文化方面屬于深層次”,[2]新世紀以來,奇幻電影之所以能在全球風靡,制造出一個個觀影奇跡,除了炫目的視覺特效,最根本的還是其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在吸引著人們,而故事的背后則是人情與人性,是對文化與精神的挖掘和呈現。
基于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優秀魔幻小說的奇幻電影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和深厚的民族文化根源。奇幻電影里對原始巫術和神話傳說的回歸,能夠給現代人帶來心靈安撫,這是奇幻電影在全球掀起熱潮的重要文化心理因素。除了與本土觀眾天然的情感勾連,對其他地區觀眾而言,神秘的異域風情、曲折離奇的魔法故事也能激發他們的觀影期待。從《無極》開始,大部分國產奇幻電影都扛著“東方新魔幻”的大旗,在場景和造型方面有意打造“視覺系東方新魔幻”的類型特色。例如《無極》《畫皮》《畫壁》《鐘馗伏魔》等幾乎所有的國產奇幻電影里的詩意山水、漢唐服飾、傳統武俠文化等等,都具有濃濃的東方氣韻和民族風情。但僅僅只是在造型和場景上打造“中國風”是遠遠不夠的,目前國產奇幻電影的突出問題是在文化與精神內核上對傳統文化的挖掘與呈現嚴重不足。
《捉妖記》中故事的靈感、大小妖怪的形象設計,都來源于古代奇書《山海經》和《聊齋志異》,其中記載的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具有深厚的文化傳統和群眾基礎,也延續了國產奇幻電影大多取材自古典名著或是民間神話傳說的傳統。在精神內核的呈現上,《捉妖記》則選擇了東西方人都能接受的愛與成長的主題。男主人公宋天蔭是個瘸子,喜歡烹飪和縫紉,看似性格懦弱胸無大志,卻在生養保護小妖王的過程中充滿了愛與包容,到最后有了責任意識,堅持救胡巴,救村民,并因此理解了自己的父親,接過了父親的重擔;小妖王胡巴從調皮搗蛋、必須喝“父親”的血到經歷了一系列分離和考驗之后,選擇不再嗜人血,與壞妖斗智斗勇,維護正義;二錢天師霍小嵐從一開始執意要把胡巴賣出去,到經歷了和天蔭、胡巴一起生活、共同抗敵之后,也不再對胡巴有貪念,成長為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天師。和《魔戒》《阿凡達》等西方奇幻大片相比,《捉妖記》雖然故事略顯簡單,對人性的挖掘不夠深刻,但影片融合了親情、友情、愛情各種元素,既講訴了人與自然萬物的關系,又涉及了成長與責任;既有相對明確的核心價值理念支撐,又有相對流暢的故事表達,是國產奇幻類型電影的標桿之作。
總之,中華民族五千年悠久燦爛的歷史文化積淀下來的精華是國產類型奇幻電影取之不竭的資源。如何將獨特的東方文化意蘊和東方審美情趣融入到電影的內部敘事情境中去,不僅僅以追逐打斗和神怪酷炫的視覺特技吸引眼球,而是將制作重點放在關注人情人性,提高電影的文化品格和精神內涵上,是國產奇幻電影類型的價值所在。
[1]周雯.捉妖記:真人與動畫的奇幻之旅[J].當代電影,2015(8).
[2]儲常勝.魔幻電影的跨文化傳播[J].現代傳播,2015(5).
J905
A
1007-0125(2015)11-0118-02
杜曉紅,女,湖北枝江人,博士學歷,研究方向:媒介文化,影視傳播理論與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