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稻谷理論”

巴根草

2015年9月6日晚，女排世界杯賽在日本落下帷幕。中國女排以10勝1負的戰(zhàn)績奪得冠軍，主攻手朱婷榮膺最有價值球員。成功背后，是父親一直告訴她，打球就跟農(nóng)民種稻谷一樣，春天播種，秋天才有收獲。父親樸實的“稻谷理論”，成了她腳下堅硬的基石。

農(nóng)家小妹要去打排球

2008年8月，攥著父親朱安亮給的九千多元學費，河南姑娘朱婷滿懷期待地走進了河南省體育運動學校。到校后，朱婷主攻排球。每天重復單調(diào)的訓練動作，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枯燥，時間久了，她有些堅持不下去了。給父母打電話時，朱婷哭著說自己的腿總是抽筋，她不想練了想回家。母親楊雪蘭聽后很心疼：“不練就不練了，回來了還和以前一樣讀書識字考大學。”每次聽妻子這么說，朱安亮都會兇她一頓：“訓練哪有不累的，老師們都說閨女是個好苗子，咱不能因為心疼就害了她一生。”轉身，他又去安慰朱婷：“爸爸修車同樣枯燥，媽媽在家種地也很累，但我們不能因為累就不干了，這個世上，如果你怕吃苦，什么事都做不成，只有堅持下去，才能取得成功。”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每次聽見閨女哭著喊疼，朱安亮心里依然于心不忍。一次，當女兒再次哭得泣不成聲時，朱安亮妥協(xié)道：“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一個星期后，你還是想回來，爸爸就去接你，但你得答應我，這個星期你把每天都要當成自己學排球的最后一天，不到走的那天，一刻也不能放棄。”他只想告訴女兒，這個世界上有資質(zhì)的人很多，就看誰比誰努力，別人休息你在跑，那么你就能比別人更先到達終點，打排球就跟莊稼人種地一樣，春天播種，秋天才有收獲，要想谷滿倉，只有累斷腸。父親的“稻谷理論”一下子把朱婷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一個星期后，父親再次打來電話，問朱婷回來不。朱婷堅定地告訴父親：“不回去！我想過了，如果以后都不讓我打排球，我會很難過，所以我不會再輕言放棄。”朱安亮聽后笑了，他跟女兒約定，對于自己選擇的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放手，這是對排球的尊重，也是對自己人生的尊重。

那次電話之后，朱婷很少再給父母打電話抱怨。半年后，她告訴父親，自己因為表現(xiàn)好進了運動班，以后有一定的補貼，每個月伙食費只要交90塊錢就行了，這事讓她特別高興。朱安亮再三叮囑女兒：“爸知道你是心疼我和你媽，但你還小，我們養(yǎng)你是應該的，所以別老惦記錢的事，好好訓練才是最重要的。”從那以后，怕女兒思想負擔重，朱安亮從不在孩子面前提錢的事，還經(jīng)常去鄭州看她。

每道傷口都是榮譽

經(jīng)過兩年艱苦的訓練，朱婷逐漸成為一名成熟的排球運動員。2013年，朱婷首次入選女排國家隊，受到主教練郎平的賞識。

2013年8月，世界女排大獎賽澳門站，朱婷第一次代表中國女排出戰(zhàn)，顯得有些緊張。賽前，隊友們?yōu)榱朔潘汕榫w，帶著朱婷去逛商場。琳瑯滿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繚亂，因為身上錢不多，她跟著隊友逛了一圈，兩手空空地回去了。比賽過后，朱婷獲得了最佳扣球和最佳攔網(wǎng)兩個獎項，獲得了一筆豐厚的獎金。隊友打趣她道：“等會咱們再去逛商場，你不怕買不起了。”朱婷沒有說話，笑著把那筆獎金存了起來。

回去后，朱婷抽空回了趟老家，把三萬元的獎金給了父母。朱安亮堅持不要：“家里不缺錢，我們讓你打球，不是指望你掙多少錢回來。”朱婷笑著說：“爸，你收著吧，我在隊里平時生活都不用花錢，這是我的心意。”朱安亮拗不過女兒，只得收下了。朱婷的訓練十分緊張，在家里休息了幾天后，又趕回隊里繼續(xù)訓練。歸隊后，朱婷在電話里跟父親說：“爸，你知不知道，這是我今年做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比贏了比賽還高興，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能力回報你們，以后我會更加努力，爭取讓你們早點過上好日子。”

朱婷說到做到，2014年，她用比賽獎金給父親買了一輛車，還在縣城買了一套房子。朱婷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會帶回去很多比賽獲得的獎牌，讓這些獎牌代替她守在父母身邊。朱安亮把它們擺在家里最顯眼的位置，時常捧起來反復擦拭，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他眼里，這不僅是女兒的榮譽，更是她的一片孝心。

2014年年底，朱婷給父親打來電話，支支吾吾地說：“爸，我今年過年就不回去了。”朱安亮一聽就急了：“你前幾天不是說今年能放幾天假，可以回來過年嗎？”朱婷只得說出了真相：“我前幾天打比賽傷了手，縫了好幾針，我怕媽看見傷心。”朱安亮心疼萬分，他知道朱婷也很想家，早就盼著過年能回來，于是安慰她：“沒事，你回來，你媽眼睛不好，我們幫你瞞著，她看不出來的。”

在父親的勸說下，朱婷最終回了家。母親眼睛不好，朱婷謊稱是戴著手套，母親也沒說什么。為了給女兒補身體，朱安亮買來羊肉，親手燉了給她吃。一家人圍在一起，拉著朱婷在網(wǎng)上看她的比賽視頻，比看春晚還熱鬧。

三天后，朱婷要回隊里了。送別的路上，楊雪蘭想拉女兒的手，朱婷把手縮到了身后。楊雪蘭這才看出了不對，追問她的手怎么了。朱婷見瞞不住，只好跟母親道出原委。楊雪蘭的眼淚馬上涌了出來，捧著女兒的手默默地哭。朱婷笑著安慰母親：“媽，真不疼，你看天這么冷，我包著繃帶正好保暖。”一句話把母親逗得破涕為笑，分別的愁緒也消散了幾分。

最遠的家人給予最暖的愛

2015年8月22日，女排世界杯在日本舉行，郎平帶領中國隊前去參賽。在第四輪比賽中，中國隊的對手是韓國隊。前三局，中國隊以2：1領先韓國隊。第四局比賽開始后不久，意外卻發(fā)生了。中國隊暫時以2：1領先一分，韓國隊隊員金熙珍在2號位發(fā)起進攻，伸腳過界，朱婷跳起攔網(wǎng)，在攔網(wǎng)落地后，朱婷不慎踩到了金熙珍的腳上，導致腳踝受傷。朱婷一下子倒了下去，坐在地上捂著腳踝，疼得哭了出來。隊友連忙將她抬到場下，醫(yī)生很快趕來檢查傷情。

朱婷這一下崴腳可急壞了父母，在老家觀看比賽直播的他們焦慮地緊盯著直播比賽的顯示屏，鏡頭前的朱婷表情十分痛苦，一只手捂著額頭，疼得淚流滿面。楊雪蘭急得也流下了眼淚：“娃疼成這樣，一定傷得很重。”朱安亮安慰她：“你先別急，咱們再看看，過會如果婷婷繼續(xù)上場，那就表示傷得不重。”雖然說得輕松，朱安亮卻比誰都緊張，雙眼緊緊盯著屏幕，兩只拳頭死死握緊，出了滿手的汗。

主攻手朱婷的受傷對中國隊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在她下場后，郎平讓劉曉彤替補登場，然而中國女排在場上與對手周旋得異常艱辛。之前取得的優(yōu)勢成績，眼看著一點點被對手超越，朱婷坐不住了。在比分13：14落后一分時，朱婷說自己的腳傷不嚴重，可以堅持，主動請戰(zhàn)要求重回賽場。上場后，朱婷強忍著崴腳的痛苦，以一記強攻幫助中國隊扳平比分。中國女排士氣大振，朱安亮也繼續(xù)安慰妻子：“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能繼續(xù)比賽就說明沒事。”老兩口一直緊張地關注著女兒的身影，短短一場比賽，在他們眼中卻無比漫長。最終朱婷和隊友們以25：23拿下第四局，贏得了這場比賽的勝利，朱婷以16分成為中國女排的得分王。

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中國女排保持勝局，最終以10勝1負的戰(zhàn)績奪得2015年女排世界杯冠軍，同時也直接獲得了2016年里約熱內(nèi)盧奧運會的門票。朱婷榮獲本屆世界杯最有價值球員。

如今，朱婷已是中國女排的絕對主力，年輕的她擁有著廣闊燦爛的前程，而在這條路上，家人的支持和鼓勵一直陪伴著她。這一路的輝煌和荊棘，朱婷身邊一直有家人最溫暖的愛。朱安亮說，這么多年，自己都是通過電視和電腦看女兒的比賽，從來沒能坐在體育館里看一次現(xiàn)場比賽，雖然他們離得很遠，心卻一直貼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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