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欲望

馬德

1

愛與欲望是相伴而生的。欲望的血脈里，奔涌著動物性，也流淌著人性。欲望本身，并無卑鄙和高尚之分。美好的欲望，只是表現在分寸上的一種得體和合適。

剝離了欲望的愛，首先是剝離了愛的動物性，其次是剝離了愛的人性。愛的動物性是愛的原本屬性，而愛的人性，升華了這種動物性，彰顯著人類自身愛的華美和尊貴。

要說明的一點是，愛的動物性，不是獸性。獸性是對這種屬性的玷污和顛覆。當然了，在欲望上只表現為獸性的人，是不配說愛的。

2

欲望是幫助愛燃燒的。

一根火柴燃燒不出愛的絕美光焰來。余燼蕩然無存的愛，愛的動靜不會大。九死一生的愛，不是死得徹底，就是燃燒得充分。愛完了，也就燃燒完了。

愛有多壯觀，余燼就會有多綿延。那是一寸一寸的靈魂在燃燒。愛融在靈魂里，靈魂死在灰燼里，灰燼飛在塵世里。漫天蝶舞，不是愛在消散，而是愛在狂歡。

沒有被欲望燃燒過的愛，溫吞，內斂，不過是一場喜歡。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會變成愛，就像有一種抵達，叫永難抵達。

3

欲望的滄海里，渡盡劫波。

多少愛死在這滄海里。不是浪太大，不是舟太小，而是心先傾斜了，舟才沉覆了。最后，把恨記在浪大上，把怨撒在舟小上?；厥滋?，風也不是，雨也不是。然后，春也蕭瑟，秋也蕭瑟。

欲望的對稱性，體現在渴求的對稱上，以及獲得的對稱上。最好的對稱，其實就是彼此都主動，然后，在感應上心有靈犀，在愛的神秘和激情上和諧呼應。

4

如果愛簡單到只有愛，沒有欲望，那是圣人。不，也要把人字去掉，是圣。

圣沒有七情六欲，于是就只剩下了簡單。而人不一樣，人的完美和幸福，需要通過七情六欲的滿足來實現。

愛的豐富與細膩，有時候，是欲望的迷離展開，層層疊疊，是蝶戀花，是雨霖鈴，是聲聲慢。最后，是念奴嬌！

有的愛很純凈，看起來，里邊沒有任何欲望的參與。實際上，欲望也在其中，只不過，欲望化成了愛的雙方對彼此的尊重和仰望。

然后，才清澈見底，才風煙俱靜。

5

真正讓愛貶值的，是世俗層面的欲望。

譬如，俘虜于金錢，獻媚于權力。愛陷于金錢和權力，不用別人說不清，自己就說不清了。任何心底里，有形無形的，似有若無的，以換取和占有為目的的愛，從本質上講，都是將愛賣身于欲望。

是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當欲望先于愛出現，當欲望大過了愛，這樣的愛太過物質，太過世俗，太過虛華。最終，不靠譜，不安全，甚至還會不干凈。

最顯著的特征是，這樣的愛，只要有身體和色相投入其中就夠了，可以沒有靈魂的參與。

當然了，沒有靈魂參與的愛，始于色相，也終于色相。

6

所謂一見鐘情，最初都是奔著容貌去的。這就是欲望先導的結果。

也就是說，欲望首先是被美吸引的。如果接著走下去，就是對所愛之人的得到與擁有。這是換一種方式去占有這種美。

愛到兩情相悅，任何欲望的產生，都是水到渠成，都不是邪惡的。

但生活的法則是，吸引你，誘惑你，但并不是樣樣都滿足你。一桌子盛宴，不可能每一樣都吃到嘴里。生活以此彰顯愛的冷與熱，親切與陌生，一目了然與撲朔迷離。

7

貪婪，永遠是人生的死敵。

在愛的欲望尺度上，過分貪婪，就會表現為縱情和濫情。縱是沒有邊際，濫是沒有選擇。這樣的人，久在風花雪月，為欲望而周旋，假得很真，虛得很實，終成情場高手。

狡猾的獵手，偽裝得總是完美。他們很會逢場作戲，不惱，不怒，不恨，不怨，不嗔，不怪，文質彬彬，雅意充盈，可以好到沒有一絲缺憾，可以把愛經營到沒有一點瑕疵。

假裝很豐盛地愛上你，然后，很甜蜜地占有你，最后，很無情地拋棄你。一轉身，消失掉。

只剩下，一地千秋雪，一窗月下霜，一段了無痕。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