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奴十二年》的意指理論解讀

陳發(fā)長

《為奴十二年》的意指理論解讀

陳發(fā)長

2014年，史蒂夫·麥奎因?qū)а莸碾娪啊稙榕辍肥斋@了奧斯卡、金球獎等眾多獎項。電影改編自所羅門·諾瑟普1853年所著自傳體小說《為奴十二年》。《為奴十二年》傳達的勇敢無畏，令讀者難忘。意指一直都是黑人的職業(yè)。所羅門繼承了非裔人民擅長運用意指傳達心聲的傳統(tǒng)，探析了命名的意指；分析了文本意指，包括對《道格拉斯自傳》的繼承性意指和對《湯姆叔叔的小屋》的改寫性意指。基于蓋茨的意指理論的分析，《為奴十二年》不僅是一部紀實作品，而且為非裔文學提供了很高的研究價值。

所羅門·諾瑟普和《為奴十二年》

所羅門·諾瑟普 (Solomon Northup，July 1808—1863)，美國黑人，他于1808年出生在紐約密涅瓦。1841年，自由黑人身份的所羅門·諾瑟普，在華盛頓被綁架，成為奴隸。1853年，重獲自由的所羅門·諾瑟普將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寫成了一部自傳體小說——《為奴十二年》。該部小說以他作為奴隸的十二年經(jīng)歷為主線，控訴了奴隸制的歷史是一部血淚和心酸史。從1841年到1853年，在這12年中，所羅門·諾瑟普從自由的紐約州薩拉托加被拐騙到了蓄奴的路易斯安那州。在那里，他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但是他選擇了隱藏身份和會讀寫的能力來逆境求生。他隱忍了十二年，最終在一個進步人士的幫助下，寫信給家人，得到了救助。所羅門將他自己作為黑人種族的縮影，本部小說貫穿了自由、隱忍和救贖的話題，超越了黑人題材和奴隸制度本身，體現(xiàn)了黑人種族對生命禮贊的大愛！《為奴十二年》是一部蕩氣回腸的神曲，奏響了獻給所羅門的贊歌，奏響了獻給黑人種族的贊歌。該部小說展示出了黑人文化的魅力，黑人靈歌的齊聲合唱，帶給了讀者藝術(shù)的享受。所羅門在十二年的為奴生涯中，他本人也在感受著這種藝術(shù)的魅力和享受，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向往著自由，都在為了逃脫奴隸制而做準備，“我渴望自由，可奴隸的鎖鏈綁住我，無法撼動。我只能憂愁地凝視著北方，想著橫亙在我和自由之地之間的數(shù)千里路，這是一個黑皮膚的自由人無法跨越的距離。”

蓋茨的意指理論

小亨利·路易斯·蓋茨（Henry Louis Gates Jr.,1950— ），是美國黑人文學理論發(fā)展史第四階段的中堅力量。他擁有多重身份，文學評論家、教育家、學者、作家和編輯家。他為美國非裔文學提供了新的批評視角和打破了白人中心論對非裔美國文學的消極影響。

在研究非裔傳統(tǒng)文學期間，他抓住了語言學轉(zhuǎn)向和文學轉(zhuǎn)向，于1988年發(fā)表了《意指的猴子：一個非裔美國文學批評理論》。蓋茨立足神話原型——惡作劇精靈埃蘇，它是具有猿猴形象的神衹，主要職責是負責將天神的旨意翻譯并且傳達到人間。蓋茨探析黑人土語與非裔美國文學之間的關(guān)系，提出了意指的猴子的理論。意指理論反映了奴隸制下非裔美國人民對于自由的訴求，也表現(xiàn)了非裔美國人民的智慧和幽默。蓋茨的意指理論主要包括，語言的意指，意象的意指和文本的意指。意指理論的特征就是“言此意彼”，啟示性和雙聲性。蓋茨的意指理論為非裔美國文學提供了新的批評視角。《為奴十二年》中繼承了《道格拉斯自傳》的文本類型，卻改寫了《湯姆叔叔的小屋》中湯姆終身為奴的命運，并且小說中的命名意指傳達了非裔人民對自由的渴求。

本文將從命名意指、文本意指、敘事意指三個方面對《為奴十二年》的意指理論進行解讀。

1.命名意指

所羅門·諾瑟普的人名意指。命名的意指鏈接了非裔人民和祖先聯(lián)系溝通的橋梁。所羅門·諾瑟普的父親之所以把兒子的名字命名為所羅門，就是意指了以色列最聰明的國王，并且承載了神話故事原型的寓意。所羅門是以色列最有智慧的國王。通過將非裔人民歷史與圣經(jīng)歷史聯(lián)系在一起，反映了非裔人民追求名字合法化的訴求。《為奴十二年》中的所羅門集合了智慧和勇氣的所羅門精神。被拐賣后，他不能接受自己從一個自由身份變?yōu)橐粋€毫無自由可言的奴隸，所羅門反抗過，但是他失敗了。所以他學會了隱藏真實身份和會讀寫的能力，尋求重獲自由的契機。他不僅會拉小提琴，是一個能工巧匠，而且善于思考，他建議主人用水路運輸木材，得到了主人的贊賞。為奴期間，他成為了一名把頭，但是他從不真正地把鞭子揮到奴隸的身上，只是做做樣子。同時，他也是勇敢的。他不堪忍受一個白人奴隸主的凌辱，于是奮起反抗，拿起鞭子抽打白人。這在當時是不合法的，一個黑人奴隸永遠無法凌駕于白人的身份之上，即使他擁有自由的身份。雖然所羅門受到了懲罰，但是同當時那些唯唯諾諾的黑人奴隸相比，他是勇敢的。所羅門·諾瑟普繼承了所羅門國王的智慧和勇敢，意指了非裔人民通過對《圣經(jīng)》的用典式命名，來連接自己與祖先的溝通，并且傳達了對種族歧視的控訴和對自由身份的政治訴求。

2.文本意指

《為奴十二年》是一部紀實的自傳小說。《為奴十二年》繼承了《道格拉斯自傳》的文體類型。拉爾夫·愛默生曾經(jīng)這樣認為，“沒有歷史，只有傳記。”傳記記載了事實，因此傳記搭載的是不可泯滅的存在。

繼承性的文本意指是對某一主題的深化和發(fā)展。作為經(jīng)典的非裔美國傳記文學作品，《為奴十二年》和《道格拉斯的自傳》不管是在文體方面，還是主人公掌握讀寫的能力都有著驚人的相似。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1817—1895）是美國歷史上一名著名的黑人演說家、作家和廢奴運動的重要領(lǐng)袖。他在南方的蓄奴州做了二十年的奴隸，不堪凌辱而逃亡得到了自由，并且成為了一名政治家，他的自我不同的文化身份的遞變，跟掌握讀寫能力是分不開的。在《為奴十二年》中，不同于黑人的無知和沒有文化，所羅門·諾瑟普卻會讀會寫。一方面，會書寫證明了他曾經(jīng)是自由黑人，因為黑人奴隸是被禁止學習讀寫的；另一方面，寫信是他的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通過寫信，他才得到了最終的救贖。兩部自傳都傳達了一個信息，知識是從奴隸制通往自由的必然之路。由于傳記文學的關(guān)鍵詞是事實。不管是《為奴十二年》，還是《道格拉斯的自傳》，作者想傳達的意圖就是讓事實來說話。道格拉斯和所羅門都是掌握讀寫能力的黑人，所以他們獲得了自由身份，可以生活在正義的陽光下。

改寫性的文本意指是對某一主題進行局部或者整體的顛覆和逆轉(zhuǎn)。《為奴十二年》改寫了《湯姆叔叔小屋》中湯姆被奴隸販子拐賣的經(jīng)歷。比徹·斯托夫人（1811—1869）在1852年發(fā)表了反對奴隸制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引起了當時美國社會的廣泛關(guān)注。美國總統(tǒng)亞伯拉罕·林肯于1862年與斯托見面時，林肯曾評論道：“你就是那位引發(fā)了一場大戰(zhàn)的小婦人。”斯托夫人提到了寫作這部小說的大量靈感與材料來源，其中之一就是所羅門·諾瑟普從一個自由黑人被拐賣到南方蓄奴州為奴的十二年的經(jīng)歷。善良寬容的湯姆被親切地稱為“湯姆叔叔”，但不幸的是，他被拐賣了。途中，他親眼目睹了奴隸制的各種罪惡。就當他的主人要買回他的自由的時候，湯姆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邊緣，所以至死湯姆都沒有獲得自由。《為奴十二年》的主人公所羅門也是被拐賣，不同于湯姆的是，所羅門本身是一個自由黑人，并且他會讀寫。在為奴的十二年中，所羅門隱藏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讀寫能力，最終獲得了自由。通過改寫《湯姆叔叔的小屋》中湯姆的經(jīng)歷，所羅門的《為奴十二年》從正面控訴了奴隸制的罪惡，并且傳達了只有掌握知識才能獲得自由的意圖。

通過對《道格拉斯自傳》的繼承性書寫和對《湯姆叔叔的小屋》的改寫性書寫，《為奴十二年》不僅紀實地描寫了奴隸制的殘酷，而且表明了只要掌握讀寫能力就能獲得自由的心聲。

3.敘事意指

《為奴十二年》敘述的是一個關(guān)于種族沖突的政治文本意指，里面充滿著一種無所不在的“暴力等級次序”。而在這個等級次序的底端，就是黑人奴隸。但文本敘事并不是一味地控訴奴隸制，而是在揭露黑暗奴隸制的同時，歌頌了所羅門為獲得自由所做的努力。因此，文本沒有一味沉浸在灰暗的基調(diào)中，而是不時地呈現(xiàn)出給人希望的和信心的光芒。盡管所羅門是反抗奴隸制的一束微弱的光芒，這束光芒盡管不那么耀眼，但它卻照亮了黑人奴隸通往自由、求得解放的路。如果這些微弱的光芒集攏起來，那么在奴隸制解放的道路上將一片光明。在表現(xiàn)奴隸制的殘酷和對黑人肉體以及精神的摧殘時，文本敘事主要呈現(xiàn)為灰暗的基調(diào)。眾所周知，在奴隸社會，奴隸不僅沒有人身自由，甚至連生命也完全歸屬于奴隸主們，他們與奴隸主之間就像牲畜一樣完全是人身依附關(guān)系。奴隸們的生存條件，完全取決于奴隸主個人的想法，加之奴隸監(jiān)工的壓榨，黑奴們不但遭受精神侮辱，肉體上的勞作也絲毫不敢怠慢。

文本敘事從所羅門被哄騙灌醉后關(guān)進秘密奴隸轉(zhuǎn)運中心開始，文本的基調(diào)就進入了以灰暗為主的段落：暗無天日的牢房，只有一個密布鐵條的小窗口能透進光來，所羅門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關(guān)押著，還要遭受奴隸販子的毒打，灰色成為文本的主色調(diào)，詮釋出悲傷的敘事基調(diào)；當所羅門被販賣到有“黑人終結(jié)者”之稱的埃德溫·艾普斯那里時，他掉入了名副其實的地獄。在所羅門被解救之前，文本一直少有激情基調(diào)出現(xiàn)。當然，文本也沒有一直沉浸在壓抑的色調(diào)中。在表現(xiàn)所羅門自由人身份時，文本使用了溫暖色調(diào)的詞語敘事，如敘述所羅門自己是個音樂家，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妻子每年還可以帶著孩子去旅行，他們的生活還算愜意。從敘事意指的角度看，這里還是有些亮色的，是讓人向往的生活，特別是在那個奴隸社會中，這是難能可貴的，也是奴隸們心中的夢想和追求。類似的，在奴隸主威廉·福特家中，本文敘事同樣運用了具有溫暖色調(diào)的描寫語言：牧師出身的福特，與其他奴隸主有很大不同，他沒有采取高壓政策對待黑奴。在所羅門稽留在福特莊園時，文本敘事多處展現(xiàn)了南方種植園的美景，尤其是所羅門將木材捆扎好做成木筏，他拿著長棍在河道中緩緩劃行，南方如畫的風景敘述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但畢竟是在那樣一個人身依附關(guān)系如此嚴重的社會，奴隸與奴隸主人性的局限性，所以奴隸們享受的片刻“幸福”也是暫時的，這種所謂的“幸福”是建立在那些所謂的開明的奴隸主們的恩賜的基礎(chǔ)之上的，那是不可能得到根本性的改變的。所以，在埃德溫·艾普斯種植園中，所羅門面對的是暗無天日的生活以及埃德溫神經(jīng)病般的脾氣，這段是小說文本敘事的主體部分，也是黑人遭受奴隸制迫害的集中表現(xiàn)。

結(jié) 語

徘徊在非洲傳統(tǒng)文化和歐洲正統(tǒng)文化的十字路口之間，非裔人民不能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滿和追求自由的心聲，只能通過隱喻和意指的手段來訴求平等，因此，黑人一開始就是意指大師。意指是非裔美國文化中的一種極具特色的語言現(xiàn)象。所羅門·諾瑟普在他的《為奴十二年》中繼承了非裔意指傳統(tǒng)，比如說，所羅門的命名意指，主人公的名字意指了祖先以色列最有智慧的國王，表達了非裔人民意識到維持種族身份的重要性；《為奴十二年》繼承了《道格拉斯的自傳》的文體類型，卻改寫了《湯姆叔叔的小屋》相同經(jīng)歷的結(jié)局，作者不僅紀實地敘述了傳奇經(jīng)歷，而且證明了非裔人民的出路就是只有掌握了讀寫能力，才能獲得自由。

[1]Gates, Henry Louis, Jr.The Signifying Monkey:The Afro-American Literary Theory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isity Press, 1988.

[2]LeClair, Thomas. The Language Must Not Sweat: A Conversation with Toni Morrison [A]. 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 [M].Ed. Danille Taylor-Guthrie. 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4.119-128.

[3]Morrison,Toni. Song of Solomon[M].London: Vintage, 1998.

[4]鄧素芬.喻指理論與非裔美國文學批評[J].湖南省第一師范學院學報,2007(7).

[5]小亨利·路易斯·蓋茨.意指的猴子——一個非裔美國文學批評理論[M].王元陸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6]習傳進."表意的猴子":論蓋茨的修辭性批評理論[J].湖北師范學院學報,2005(5).

[7]占敏娜,樊啟青.論《所羅門之歌》中命名的隱喻[J].浙江萬里學院學報,2012(5).

[8]朱小琳.回歸與超越:托尼·莫里森小說的喻指性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9]朱小琳.視角的重構(gòu):論蓋茨的喻指理論[J].外國文學研究,2004(5).

陳發(fā)長（1967― ），男，河南開封人，河南大學大學外語教學部講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