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雜念叢生的小路上(外十五首)

秦巴子

在雜念叢生的小路上

而落葉并不能整理落葉

風和行人的腳步

驚動了它們

只有清晨手握掃帚

一下接一下

和落葉交談的那個人

看到了草叢里

濕漉漉的落日

在雜念叢生的小路上

穿過黑暗和寒冷

堅定向前

蛤蟆島

晚上睡覺之前

還在岸邊坐著

早晨起來我發現

它竟然蹲在水里

呱呱呱地叫著

像一只真的蛤蟆

我脫了鞋子下水

彎腰伸手捉它

它卻突然消失不見

水面上漂著幾片

晃動的月光

瞄 準

我對著鳥兒瞄準

擊落一只蘋果

樹下的男人

拿蘋果瞄準地球

我對著鳥兒瞄準

擊落一只蘋果

樹下的女人

拿蘋果瞄準男人

我對著鳥兒瞄準

擊落一只蘋果

樹下的孩子

撿起來啃了一大口

我對著蘋果瞄準

但沒有鳥兒中招

掉下一片樹葉

我以為是羽毛

小事故

我看到一輛摩托

從一個人的胯下

躥了出去

我愿意認作是一匹馬

奔向它的草原

但是并沒有什么草原

如果沒有這一輛

突然失控的摩托

我都懶得想象

奔馬奔騰的樣子

生活中經常出現的局面

買椅子的隊伍太長了

我想買一把椅子

坐下來安心排隊

鹽 湖

白得放光

白得耀眼

白到能看出深邃的藍

也白得綿軟

這無邊的鹽啊

白得就像十萬米高空

在飛機上看到的云

有一副魚的骨架

從里面游來

桌上的陽光

風吹窗紗

風也把陽光

吹了進來

陽光

是被大風吹彎

才伸進了窗戶

來到我的桌上

我忍不住

說了聲“你好”

沒帶雨傘的人

王二說天晴了

張玉明朝窗外看了一眼

張玉明說天晴了

肖非也把目光投向窗外

肖非說天真的晴了

于濤濤眼睛沒有離開電腦

電腦屏幕藍天白云

于濤濤說天早就晴了

王二說，是啊

如果不是那個想跳樓的人

我們都不知道天已經晴了

時 間

參觀鐘表博物館

我看見了一根

草繩

在陳列柜中

格外醒目

它尚未腐爛

光明的配置

我的房間有四個窗戶

三個窗戶里有陽光

仿佛我擁有三個太陽

只有到了夜晚

第四個窗戶才會亮起

它獨屬于月亮

尼基塔·斯特內斯庫

對他來說，生活就是詩、女人和酒

五十歲，他就把自己喝死了

身后留下十六本詩集

那是他的十六個兒子

作為一個紅色羅馬尼亞詩人

他做的已經足夠

奇 境

一個啞巴與人筆談

寫著語氣豐富的句子

但在生活中

他從未說過一句話

一個啞巴在網上熟練地

用大拇指圖案表達贊美

但在生活中

他從不使用啞語

投 射

我看著他在看我

似曾相識

他撓撓頭

我也撓撓頭

撓在同樣的位置

我們相見的地方

看上去熟悉而又陌生

令人生疑

他也露出同樣表情

連懷疑也似曾相識

孤 獨

沒有東西可抓

就去抓一只手

緊緊地抓

無論誰的手

無論有沒有溫度

無論柔軟或者堅硬

無論是否多毛

無論長不長指甲

無論有沒有骨頭

無論粗細

無論曲直

必須抓住

抓牢靠了

你才知道

那只手

多么需要

被你抓住

山坡上

羊在吃草如同白橡皮

擦著風和雨畫出的綠色

從初春一直忙到入冬

終于用羊皮覆蓋了山坡

紅燈記

超市水果區燈是紅的

肉店里面的燈是紅的

巷子里的露天夜市

家家頭上掛紅燈

頒獎禮上的追光燈是紅的

手捧獎狀站在舞臺中央的家伙

他可真是個紅人兒啊

紅得就像在暗室里工作

我以前在工廠干活

電力不足的時候

燈泡就會變紅

師傅說：把螺絲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