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在路上

青衣佐刀

我不望子成龍，也從未有過要為兒子陳天成規劃人生的想法，更不強迫他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但我還是想為他做些什么。

2012年騎行川藏線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我就想過要進行一次川藏線騎行，后來考慮到高原路途的艱難，最終放棄了。轉眼到2012年暑假，看著兒子1.76米的個頭，我覺得該出發了。

那次騎行，我們有3個約定：第一，整個過程的食宿、線路安排都由兒子定，我只做顧問；第二，整個過程必須騎車，再累都不能推著走；第三，到拉薩后，將我的稿酬和兒子的部分壓歲錢捐給西藏道布龍村完小的孩子們。

那個夏天，我與兒子并肩騎行了22天，經歷了各種危險、磨難，也欣賞了沿途無數美麗的風景。途間有爭吵，但更多的是彼此的關心和鼓勵，還有快樂和感動。

我們在拉薩只休整了一天，就坐上一輛中巴，晃晃蕩蕩地去了浪卡子縣。完成了捐助后，我倆在路邊的一家小餐館點了兩菜一湯。我清楚地看到空氣中飄浮的塵埃。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充盈、愉悅、溫暖、自由和滿足的感覺，我明白了，幫助他人其實就是在救贖自己。

2013年步行尼泊爾

2013年暑假，我和兒子在尼泊爾圍繞海拔8091米的安納普爾納雪山重裝徒步行走了14天，每天步行幾十公里。

攀登一個5800米的山口時，突然起了風雪，天色急速黯淡下來。最后200米的上坡路，我站在高處，看著兒子走兩步歇一下的樣子，心疼極了。我差點準備下去幫他背包，可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在風雪中不斷為他加油。

最后一天，因為天熱，又加上一路遭受螞蟥的襲擾，我很惱火。晚上回到客棧后被告知沒有熱水可供洗澡，我的火“噌”一下就躥了上來。我沖著伙計大吼起來，圍攏在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老板也來了，兒子站在門口不斷向外面的人解釋、道歉。

等圍觀的人散去，兒子對我說：“老爸，你今天根本不像我的老爸，你讓我看不起。如果你真是這么想別人的，就說明你才是那樣的人！”他說得斬釘截鐵、眼泛淚花。

那一刻，我羞愧無比。我立馬認錯，對兒子說：“兒子，對不起，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我下次再也不這樣說話了，好不好？”

兒子想了想，沉默著走到床邊和衣躺下。盡管那晚他沒再理我，我卻因為有了一份從未有過的自豪感而竊喜。

2014年攀登雀兒山

2014年的暑假，我們一起攀登海拔6168米的雀兒山。

從2號營地到3號營地要攀上一個約100米高的雪壁，當我們攀登到四分之三處時，本來松軟的只有四五十度的雪坡陡然變成了將近70度的堅硬的雪壁。兒子每次踢冰時都極其費力，有幾次差點滑墜。終于，他崩潰了。我看見他雙手吊著冰鎬，雙膝跪靠在雪壁上，轉過頭，用一種近乎絕望的口吻對我說：“老爸，我不行了。我肯定上不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我提醒自己要鎮定，想了想，大聲對他說：“陳天成，這時候誰也救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了！”接著，我又補充了一句：“你試著用借助上升器。”說完，我硬著心腸，頭也不回地向上攀登而去——我不能留給他一點有可能得到幫助的想象空間。

最終，兒子成功了。我們到達頂峰時，風雪很急，我看到他的臉被冰塊劃破了十幾道口子，嘴唇也被凍得烏紫，我很心疼，也很欣慰。兒子突然對我說：“老爸，這次真的感激你，如果沒有你，我絕對上不去。”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感激”兩個字，那一刻，我覺得這些年的付出都值了。

人生的成功必須靠自己的努力，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為他打開一扇窗，這很重要，因為窗里窗外，是兩個境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