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許多云南少數民族視覺符號有著明顯的女性崇拜的淵源和傳統。在這些種類繁多、形象各異的視覺符號中,可看出女性作為人類社會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征服和改造自然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對社會歷史的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本文從生殖崇拜、圖騰崇拜、女神崇拜的角度闡述了云南少數民族女性視覺符號與女性崇拜的關系;研究了云南少數民族原始繪畫、雕塑、服飾中的女性視覺符號。這些云南少數民族女性視覺符號是對女性及人類繁殖的直觀而樸素的表示。
關鍵詞:云南少數民族 女性視覺符號 女性崇拜
一、前言
許多云南少數民族在其傳承久遠的歷史文化中,有著明顯的女性崇拜的淵源和傳統。在這些民族眾多的宗教信仰、神話傳說、典籍文化、社會習俗、行為準則、道德規范等方面中,我們能看到,女性作為人類社會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征服和改造自然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對社會歷史的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給人們留下了值得永久膜拜的形象。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研究云南少數民族原始繪畫、雕塑、服飾中的女性視覺符號,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深遠的現實意義。
二、云南少數民族女性視覺符號與女性崇拜
從古至今,繁衍和生存就是人類永恒的話題,因此生殖崇拜的特征也體現在云南各少數民族的民間藝術形式和題材中。
1.生殖崇拜
原始先民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多采用類比的方法,凡具有某些相同特征的事物,都可以互相轉化和取代。生殖崇拜就是基于這種認識,因此凡具有女陰或男根形狀特征和具有繁殖性能的植物、動物乃至日常用的器物或自然現象,都可被視為具有人的生育特性,從而進行祭祀膜拜。拉祜族把“葫蘆”直觀形象地比作懷胎的女腹。葫蘆口為“女陰”,認為拉祜族祖先就是從葫蘆中誕生的。葫蘆生人的神話,實際上是女陰崇拜和孕體崇拜的反映,屬于生殖崇拜的范疇。葫蘆之所以會成為女陰的象征,原因在于葫蘆呈長圓形,內部多籽,既有女陰的形狀特征,又有多產多育的生育象征。基于這種認知,葫蘆常被作為求子的象征。
布依族的民間口頭文學有神話、傳說、歌謠、故事、敘事詩、童話以及寓言等,其內容豐富多彩,形象地反映了布依族獨特的生活。在布依族社會中,流傳更為廣泛的是兄妹制人煙的傳說,雖然各地布依族古歌和傳說中婚配的兄妹稱謂不同(例如“賽胡細妹”),情節略有差異,但基本的內容則是相同的:古時洪水滔天,世上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僅有兄妹二人藏于葫蘆之中得以幸存。洪水退后,兄妹二人結為夫妻,婚后產下一肉團,他們將其砍碎扔于各處,從此便有了人煙。這個傳說中的造人形式,和《太平御覽》卷七八引《風俗通》中關于女媧摶土造人之說極為相似:“……女媧摶黃土作人……乃引繩于泥中,舉以為人。”女人在創造人煙的過程中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在云南少數民族古老的神話故事中隨處可見。
2.圖騰崇拜
楊在《圖騰主義新探》中認為彝族、佤族的葫蘆崇拜、鳥圖騰、虎圖騰等都是母體崇拜,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
本文以壯族的青蛙圖騰為例。壯族的青蛙圖騰中有著濃厚的女性崇拜意識,學者們普遍認為青蛙圖騰是古代生殖崇拜的產物,體現了壯民族濃厚的女性崇拜意識。有人甚至認為“壯族婦女在婚俗與生育方面具有特殊地位,主要因素是壯族社會對女性的崇拜”。《壯族圖騰考》一書中提到“生殖崇拜說”,指出青蛙是女性的生殖象征,因為青蛙與女性在生殖方面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
3.女神崇拜
隨著人類思維的發展,神話中便出現了以人類自身為幻化對象的神始祖女神。日本學者溝口駒造認為:“古代文化或許就是從神崇拜中發展而來的,無論亞洲、歐洲還是非洲,凡是可以想象其原始時代曾經具有某種文化的民族,都保留有眾多的女神。”
基諾族最大的祖先有阿嫫堯白、阿妣額耳、培嫫,他們也是神。阿嫫堯白是創世女始祖,她創造了基諾族的地、天、日月、山川、植物和人。許多故事中都提到她,每年的祭大龍就是祭祀她。阿妣額耳甘愿在瑪黑、瑪妞兄妹用燒紅的火鉗烙通葫蘆時,犧牲自己,使人類從葫蘆里出來后才繁衍了人類。為了紀念她的自我犧牲精神,人們在唱歌前要先呼喚她的名字“耳采”,然后才唱正詞。秋收吃新米時,在地里吃晌午飯時,過年過節全家人圍桌吃飯時,老人們都要先抓一小撮飯再撿上一些菜放在一邊,嘴里虔誠地念著:“阿妣額耳,請你來,請你來”,請完了阿妣額耳再請其他亡故的祖先,請他們先吃后,活著的人才開始吃飯。培嫫是主掌人類命運的女神,她把人做成有九魂的男人和有七魂的女人。她做人時,把人的命運用紋絡刻在了人的額頭和手心上,所以,基諾族常通過看額頭和手心的紋絡來相命,基諾族的歌詞和祭祀活動中常提到她。
通過對云南少數民族民間信仰和神話中女神的分析可以看出,在原始社會中,婦女的生育能力是人類得以繁衍的前提,也成為婦女地位得以確立的首要原因。這在云南少數民族先民意識形態上則表現為女性生殖崇拜和與之密切相關的原始圖騰崇拜,以及神話傳說中大量女性神的產生和膜拜。
三、云南少數民族原始繪畫中的女性視覺符號
巖畫是古代先民傳情達意的符號,是他們生活、生產以及民俗風情的直觀反映,表現了古人的現實生活、豐富的想象力和藝術表現力。那些古樸稚拙又簡練傳神的巖畫,是我們遠祖生活史和發展史的形象資料,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文化藝術價值。
云南它克巖畫中的子宮形象、蒼源史前巖畫上的出人洞、云南元江史前巖畫上的菱形體等,都與生殖崇拜有關。有學者研究認為,蒼源巖畫中所表現的內容與佤族民間史詩傳說《司崗里》中提到的內容相近,意為從巖洞中出來的人。滄源巖畫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云南少數民族巖畫。滄源崖畫至今共發現15個點,全都分布在海拔1200~2000米之間的山上。滄源巖畫由于規模較大,文化內涵極其豐富,因此在云南巖畫甚至中國巖畫中,都屬于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滄源巖畫有可辨認圖像1000多個,人物形象至少占70%以上,而形似裸體的人物,竟又占其中大部分。這些裸體人物大多沒有特別表現性別,僅從體形上看似有男女之別。如寬肩倒三角形的軀干一般是男性;身體下大上小、大腹便便者似為女性。也有畫出男子生殖器或女陰巨乳的,形多夸張。
四、云南少數民族原始雕塑中的女性視覺符號
原始雕塑反映原始宗教特有的生殖崇拜意識,比較普遍。
1.云南青銅器
云南晉寧石寨山所出銅飾上,則有男女野合的形象。考古學發現,史前藝術最早的雕塑人像中,相當一部分是豐乳、肥臀、大肚的女性裸體雕像,展示著女性旺盛的生殖力,被人類學家稱為“豐產女神”。
2.云南雕塑
佤族在雕塑中表現出的生殖崇拜張揚的個性,并不亞于非洲木雕藝術。木鼓,在佤族人心中既是崇拜之物,又是通神之器。平時一般不準亂動,只有祭祀或報警時才能敲打。“木鼓文化”是佤族的一首優美史詩,一幅美麗的歷史畫卷,是佤族文化之靈魂。木鼓,是佤族人將一種特定的堅硬樹鑿空后制造成的長鼓,古今中外,僅佤族人獨有。木鼓的鼓面是鑿空成女性生殖器形態的。從佤族創世史詩《司崗里》中可知,這是對原始氏族部落時代母系首領木依吉和司歐布(佤族的谷神)的崇拜。在佤族人看來,木依吉是萬物之神,是天上最大的神;司歐布是“谷神”。這兩個神猶如漢文化傳說中的“女媧”,是主宰天地鬼神和萬物生靈之吉兇、禍福,指揮各種鬼神的天神,也是主宰人類命運的保護神。
3.云南石窟
云南劍川石窟被中外史學界譽為“南方的敦煌”,是一部雕刻在“石頭上的南詔大理國歷史”。劍川石窟這些形象逼真、內容豐富、造像題材獨特,具有鮮明的民族個性和長久的藝術生命力的石雕,既是我國石刻藝術的精品,也是我國佛教藝術的瑰寶。
石鐘山石窟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是云南最早的石窟。這一石窟群深具歷史、科學和藝術價值,特別引人注目的是第8號窟“阿央白”,雕琢的是一座高0.8米的高浮雕女陰,兩旁墨書一聯:“廣集生化路,大開方便門”。這座中國唯一的女性生殖器(白族語叫阿央白,在白族語里,“阿央”意為“姑娘”,“白”意為“生殖器”)雕塑,竟然出現在以佛像、王者像為主題的雕像群中,這引起了聯合國有關學者專家的極大關注。在封建社會時期,為何要雕刻此物于佛像群中,引起了人們強烈的爭論,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眾說紛紜。但不管怎樣說,“阿央白”被白族婦女和白族群眾所崇拜則是鐵錚錚的事實,將女陰崇拜與對佛的敬仰并列,不能不說是古代白族人民的一種特有的宗教觀念。
五、云南少數民族服飾中的女性視覺符號
多子多福是中華民族一貫的理想追求,它是原始文化、農耕文化影響下的遺留物。要多子,就離不開性。云南少數民族主要使用隱語、借代等手法來表達這種多子多福的理想追求,所以求子求福的語義也暗含性崇拜的語義。蘊含求子求福語義的主要紋樣有:與魚、蛙、蛇、蝴蝶、楓樹有關的紋樣以及對紋(成雙成對出現的紋樣)等紋樣。
1.蛙紋樣
蛙紋是云南少數民族織繡常用的紋樣,也是最為廣泛的民間信仰神靈,云南少數民族民間藝術在承襲原始文化中的蛙信仰和圖案紋飾方面,充分體現了“嫡系”的這種血緣關系。無論是蛙單獨紋樣還是與其他動植物(含人物)的組合紋樣,都在深層次上表達了求子這一迫切希望。生殖崇拜文化論者認為,蛙紋產生于以蛙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這一觀念。以傳統的蛙紋象征意義和現代民間蛙紋隱喻內容看,原始先民的蛙崇拜的確與女性生殖能力有關。蛙是云南少數民族心目中多產的象征,他們經常用蛙紋來表達求子求福這一愿望。
2.魚紋
聞一多先生在《說魚》一文中指出:“中國自從上古起,以魚象征女性,象征配偶和情侶。白族以魚、海螺象征女陰。哈尼族以魚象征女陰。
3.蛇紋
蛇在云南少數民族人民心目中,不僅是一種神物,更主要的是它具有很強的繁殖能力,蛇具有柔軟的身體,這常常使人聯想到女性,所以對蛇的崇拜其原初之義,是女權社會的遺留物,是對生殖崇拜的隱喻式表達。
4.蝴蝶紋
在云南少數民族服飾視覺符號中,蝴蝶紋是一種極為常用的紋樣。用蝴蝶紋樣來表達求子的愿望不僅是因為蝴蝶具有多產的特點,同時也與云南許多少數民族的神話傳說有關,如苗族神話傳說:蝴蝶媽媽生下十二個蛋,孵出人類和萬物,苗族就是蝴蝶媽媽的兒女。“蝴蝶媽媽”圖案主要用于婦女的圍腰和衣袖拼花紋飾。
5.奶紋
對求子的渴望、對生命不懈的追求導致了對生殖的崇拜,逐漸發展到對生殖器官的崇拜,無論是生殖崇拜還是生殖器官的崇拜都反映了人們多子的希望。求子,自然離不開性,也離不開生殖器官,所以生殖器官就成了求子最直接的藝術表現手法,是人民求子這一愿望最直接的訴諸物。所以在云南少數民族織繡紋樣視覺藝術符號中,經常可以看到奶紋等生殖器官紋樣。
六、結語
許多云南少數民族視覺符號都有著明顯的女性崇拜的淵源和傳統。通過這些視覺符號,可看出這些民族的宗教信仰、神話傳說、典籍文化、社會習俗等,本文從生殖崇拜、圖騰崇拜、女神崇拜的角度闡述了云南少數民族女性視覺符號與女性崇拜的關系,女性生殖崇拜先于圖騰崇拜及其他宗教形態,圖騰崇拜與生殖崇拜之間有著密切的相互聯系。而原始神話與原始宗教也是同一意識場域的不同表現形式,在發生淵源上具有同根性。三者的關系在云南少數民族女性崇拜中得以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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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坤茜,博士,昆明理工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設計學。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