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妻妾成群》中觀照男權主義社會制度下的女性悲劇

摘 要：蘇童先生的《妻妾成群》呈現了女性身心在男權主義社會制度下受到壓迫的一幕。在封建社會，受歷史和社會因素的影響，男性既是經濟大權的把握者，又是女性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操控者。面對男權思想不斷對女性進行迫害的狀況，一部分女性想過要改變，但這種反抗并沒有上升為具有自覺意識和更為理性有效的抗爭。

關鍵詞：妻妾成群 男權主義 女性

在封建社會，男人和女人自出生以來就有了明確的高低之分，所受待遇相去甚遠，這種差距甚至可以說是天壤之別。女人受到神權、族權、夫權以及禮教等的迫害，“幸福”二字對于她們而言可以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尤其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在傳統、守舊的“家”的角色分配中，男人一直都是家中最高地位的代表，他們的權力于女性而言是絲毫不可侵犯的。女性則一直處于生活的邊緣，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她們所在的小家庭中，圍著男人們轉，逐漸失去了自覺意識。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觀念非但沒有被改變反而愈加深刻地植根于傳統文化之中，男權思想肆意滋長，“男權主義”也通過男性給女性帶來的悲慘命運更大程度地彰顯出來。

蘇童作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位蜚聲文壇的年輕作家，以敏銳的視角觀察到了男權主義社會制度下，被男性支配、壓迫、左右的扭曲了的女性形象，并用其更好地展示了男權主義。他的小說《妻妾成群》通過講述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與其成群的妻妾之間的故事為我們揭示了男權主義社會制度下的女性悲劇。

一、審視女性受歧視和壓迫的原因

1.歷史原因：縱觀中國歷史，男權思想已經作為一種深層次的文化意識在封建社會中生根發芽、根深蒂固，想要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實在困難。蘇童的《妻妾成群》把批判的矛頭直指封建的一夫多妻制，不管我們認同與否，都不得不承認它是一個對女性權利的發現過程。但是在那種特定的社會背景下，即使女性自身有著反抗的意愿，但任何抗爭也只是在承認男權思想之上女性之間為了保全自己的爭權奪利和相互傾軋。封建社會幾千年的歷史肯定的是女性美麗、賢惠、默默承受的特質，偏偏她們都不甘寂寞，紛紛靠出賣自己的色相來取悅家中的公有財產——男人，明爭暗斗成了家常便飯，就連小說中年輕有文化，可以說是新女性代表的四太太頌蓮也為了一己私利卷入了這場腥風血雨的斗爭之中，更別提三太太梅姍的境遇，當家中來了更加年輕貌美的新太太之后，就連曾經為她爭得老爺寵愛的色相也顯得一文不值，男人任憑自己的心情為所欲為。文學理論家和批評家伊格爾頓認為，男尊女卑現象主要是由歷史文化造成的，由來已久的歷史文化一向是站在男權文化的角度上來審視社會，女性既是男性的壓迫對象，又是男性必不可少的參照物、建構者。歷史上一些男性作家將女性作為第二性來塑造，有些作品把女性描繪得凄艷動人，也博得了不少讀者的同情，但這都是歷史上傳統思維定勢在作怪的結果。對于男性統治的社會來說，男人是基本原則，女人是受排斥的對立項，只要牢牢保持這個區別，整個社會系統就可以有效運行。

2.社會原因：李銀河的女權主義觀點告訴我們：“所有的女性主義理論都有一個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女性在全世界范圍內是一個受壓迫、受歧視的等級，即女性主義思想泰斗波伏娃所說的‘第二性。”{1}全世界范圍內女性的角色似乎已被定位，那么在幾千年的封建文化中將女性的“美”與“性”視為男性的私有財產似乎更是理所應當。男權價值標準一直充斥在社會之中，始終用這種男權價值尺度來衡量和塑造女性形象，便根本無法擺脫男性主義的束縛。當男人需要安穩的家庭時，他們尋找的是忠貞不渝、癡情專一的賢妻良母；而當男人貪戀性愛時，他們所艷羨和渴望的是妖艷、嫵媚、放浪形骸的女妖精。{2}由于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三從四德”成為了婦道的核心，讓女人認同自己的弱勢文化，不自覺地對男性產生依賴心理，造就了男女之間長久以來的依附與被依附的關系。像《妻妾成群》中的幾位太太，被陳佐千藏在深宅大院中，長年不見天日，與外界隔絕，只生活在那個閉塞、灰暗的小世界里，這樣的環境，難免使她們為了生活得“更好”而勾心斗角。但是我們又不能否認，社會也是在這些女人你死我活的爭斗中得以發展進步的。一些英雄女性犧牲自己的生命發出了不滿的吶喊，代價實則沉重，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它也讓社會受到了震撼，讓男權受到了沖擊。

二、女性變相地淪為男性的精神之奴

蘇童的《妻妾成群》設定了一個十分具有傳統文化意味的“一夫多妻”的家庭生活背景，通過對一個家遭不幸、被迫嫁人為妾的柔弱女子頌蓮，在陰森恐怖、爾虞我詐的封建家庭中步步為險，與其他幾位太太處境相似，但所有女性最后都沒能逃脫悲劇命運的故事的描述，充分體現了封建制度下男權主義對女性精神世界長期壓制的負面影響。在陳家大院的這些女人們，只在為爭得“性”的權利而活著，她們認為這是她們地位的象征。當然，這個權利的爭得或牢固，實則是要依靠很多條件的：年輕貌美，還要為陳家生育兒子。在這個“性”爭斗場上，大太太毓如和陳佐千的結合是包辦婚姻的產物，盡管她已年老色衰，但是由于她生育的兒子飛浦已經長大成人并成為了陳家的頂梁柱，因此毓如在陳家的地位其實是屬于牢固地坐穩了“女人”的太太。但是在精神上她必定空虛，才會整日在念佛中度過。二太太卓云，雖有大家閨秀的風范，但由于只是為陳家生了兩個女兒而讓她終日驚惶不安。她沒有自己的思想，只想使盡渾身解數“服侍”老爺，以此鞏固自己在陳家大院的地位。而三太太梅姍是一個戲子，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又為陳家生了一個兒子，按理來說應該是可以成為繼大太太之后坐穩“女人”的太太，但梅珊的戲子出身，使她依仗自己的優勢而驕橫，耐不住寂寞，紅杏出墻被處死，她倔強地標榜：“雪大怕什么，只要能快活，下刀子我也要出門！”{3}假如他的男人能對她專一忠誠，有所關愛，能注重與其精神上的交流，那么這種惡果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四太太頌蓮是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最年輕，又有文化，但是這也沒有逃脫她僅僅能作為陳佐千生育和泄欲的工具這一噩運。作為一個大學生，她自己積極的思想已在那樣的環境中逐漸消失殆盡，一切以陳佐千的喜好為出發，淪為了他精神上的附庸。

男性對女性的精神起著絕對的控制作用，他們運用自己的特權，使自己的欲望得到了滿足，并想把這種欲望永遠保持下去，以維持他們唯男權主義獨尊的地位。我們都知道“思想”對于一個人來說有多么重要，它是人們獲得成功或想去獲得成功的動力源泉。《妻妾成群》中女人們的思想被男人把持著，她們自然淪為了男人的精神之奴。

三、經濟基礎加劇了男權主義對女性的戕害

卓云為了婚姻幸福對陳佐千百般照顧與遷就，梅姍雖孤傲冷僻卻也實屬性情，頌蓮有文化、自尊自愛，就是這樣幾位女性，卻也無法得到她們想要的完美愛情。從小說中不難看出，無論哪位太太選擇作為陳佐千的妻妾，都是認為能過上物質上更好的生活，可見女人不管在任何時候選擇的仍是依靠男人。男人掌握經濟大權，使他們有權力、有資格對女性做出更多的要求，他們把女性當作私有財產，加以奴役。男性控制著經濟基礎，掌握著獨斷的話語權，以自己的經濟優勢將思想控制聯合封建禮教一起重壓在女性身上。

小說中女性離不開對男性的依附，她們愚昧、互虐，無論在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沒能做到自身的獨立。就連梅姍和頌蓮受到壓迫后進行的反叛行為也帶有較為明顯的局限性，她們并未真正走出去追求新生活。當頌蓮親眼目睹梅姍之死時，作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她還是害怕了，恐懼感、畏懼感使她的精神防線崩潰，她不敢想象自己日后的結局，于是帶著恐懼的心理走向了瘋狂。壓制固然能產生反抗，但她們所做的也只是表面的掙扎，并沒有真正的自覺意識。她們內心深處，似乎是默認了這種戕害女性的男權主義封建社會制度的。自虐或互虐的行為無不透露著女性的心酸和悲苦，而這也正是男權主義封建社會對女性造成的心靈的扭曲和靈魂的裂變。時至今日，我們更應該覺悟，女權主義運動、女權話語世界的真正重建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必定是一個長期的、復雜的過程，我們應該從人生的角度寬容人性的無奈，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講，她們在男權社會下為了爭得自己的權利而發出了奮力的呼號，向男權主義發出了挑戰。

對于男權主義制度及其對女性造成的影響是一個值得長期關注、研討的問題，相信在未來會涌現出更多優秀、有意義的作品。

{1} 李銀河：《女性主義》，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2} 劉慧英：《走出男權傳統的藩籬——文學中男權意識的批判》，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5年版，第154頁。

{3} 蘇童：《妻妾成群》，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年版，第48頁。

參考文獻：

[1] 荒林.中國女性主義[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廣西.2006.

[2] 劉思謙，屈雅君.理論背景與文學文化闡釋[M].南開大學出版社.蘭州.2010.

[3] 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M].中國書籍出版社.北京.2004.

[4] 廖雯.女性主義行為方式[M].吉林大學出版社.吉林.1999.

[5] 李玲.中國現代文學的性別意識[M].人民文學出版社.北京.2003.

作 者：王絲倩，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生。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