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是金，而是社會的悲劇

劉瑜

①沉默是金。人們用來告誡自己：言多必失，少說多做，禍從口出。總之，能閉嘴時就閉嘴。馬丁·路德·金卻說：歷史將記取的社會轉變的最大悲劇不是壞人的喧囂，而是好人的沉默。歷史上無數悲劇源于集體沉默。二戰期間，德國人大多隱隱知道那些被推上火車的猶太人的下場，但是他們對此不聞不問;今天，朋友聚餐，點龍蝦魚翅燕窩，結賬時在座的人中有公職的那位“要一張發票”，上萬塊錢的餐費攤到了誰頭上，不會有人追問。

②“房間里的大象”，在英文里，意指所有那些觸目驚心地存在卻被明目張膽地忽略甚至否定的事實或者感受。“皇帝的新裝”就是個典型的“房間里的大象”。有些時候，沉默也許是源于善意和禮貌。有時候，沉默卻源于怯懦。人們害怕權力，害怕高壓，害怕失去房子車子，害怕失去升官發財的機會，沉默成了自我保護的機制。

③其實，人們所恐懼的，甚至不是利益的損失或者肉體上的暴力，而是精神上同類的群體孤立。出于對歸屬感的依戀，他們通過沉默來實現溫暖的“合群”。越來越多的人卷入沉默的漩渦，沉默的人數越多，打破沉默就越難。對第一個大喊“屋子里有大象”的人，人們往往不會去看有沒有一只大象，而是怒斥他為什么吵醒了自己的好覺。甚至，會因為那個人的勇氣映照出自己的怯懦而惱羞成怒。

④好在隨著“大象”越長越大，掩蓋大象所花費的成本也越來越高，目擊者的增多也意味著出現“叛徒”的可能性在增大。最終，孩子一句小聲的嘟嚷“皇帝沒穿衣服”，就可能使這只充氣大象迅速癟下去。二戰后，德國人紛紛睜開閉上的眼睛，可惜，這一閉一睜之間，已經有無數人成了沉默的祭品。

⑤拒絕發聲并不奇怪，因為發聲不但需要勇氣，而且意味著承擔。談論全球變暖意味著要去尋找解決方案，意味著可能要選擇環保生活。所以，沉默是金。但大象并不會因為你不談論它而消失……

⑥直視生活中的沉默，人們習慣于為沉默辯護，卻忽略了正是沉默為這種壓制添磚加瓦。人們盡可堵上自己的耳朵或捂上自己的嘴巴，但房間里的大象隨時可能抬起腳來，踩碎我們天下太平的幻覺。

①開門見山，對比入題。作者從常態入手，直接進入話題，然后引用名言反向思考，并以二戰事例與生活現實為例，將“常人常理”推上風口浪尖，歷史的嚴肅與現實的輕松同樣發人深省。“不聞不問”與“有人追問”緊扣“沉默”，直陳讀者面前，有力度。

②隱喻說理，聯系現實。“房間里的大象”既生動又有特定意味，就此入手，點明兩個關鍵詞“觸目驚心”“明目張膽”。然后分析“沉默”的慣常心理，緊扣現實生活，頗有針對性與批判意識。另外兩個詞語尤為重要：“害怕”“保護”，有深度。

③深入分析，揭示根本。本節緊承上文的兩個關鍵詞“害怕”與“保護”，理性分析其中的根源，一個讓人心里一驚的詞語“精神孤立”便躍然于目。議論切忌淺嘗輒止，力倡步步深入，發微探幽。這一段具有很強的指導性和顯豁的借鑒意義。論證時，既能理論分析又能形象說理，使文章不古板、不生硬。

④正面扣題，提升品位。作者沒有一味讓讀者體味“悲涼”，本段從正面入手，提出破解“沉默”、打破“害怕局面”、追求真相、渴求真理的正面心理需求。圍繞“大象”與“皇帝新裝”指出：真相不能長期掩蓋，謊言終究會被揭穿。這正是文章的價值，不僅僅批判，還要尋求突破的要害。

⑤⑥直面現實，鳴起警鐘。回歸現實，照應開頭，尋求本源。將“沉默”話題上升到思想層面，體現具有擔當意識者應該承擔的責任，即從我做起，對掩蓋真相、歪曲事實的現象敢于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