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紙條的歲月

繆惟

相較當下孩子的早熟，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孩子們實在是屬于晚熟。在當時“遞紙條兒”是男女生之間最行之有效的溝通方式，概括來說，傳遞紙條兒的方式有若干種。

一是遞件人與收件人之間的直接交割，套句網絡用語就是“C to C”。穩妥、隱蔽，缺點是傳遞的距離有限。

還有一種方式是“拋物線傳遞法”，這種傳遞法就是把寫好的紙條兒揉成個團兒，準確地扔給收件人。優點是可以進行長距離投送，但偏離了目標，被其他同學撿到，那樂子可就大了。

第三種傳遞紙條兒的方式是“中轉式”，顧名思義，就是傳遞人與接收人并不直接接觸，而是通過第三方進行中轉。這種方式的隱蔽性頗強，我還真的給一個發小兒做過半個學期的中轉員，好幾次我曾想看看紙條兒上的內容，但都忍住了。直到這位發小隨家人到國外投親，我這交通員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還有一種傳遞紙條兒的方法最絕，就是“暗語及密碼式”。這種方式，一般孩子玩不了。當時班上一位姓王的天才生，五年時間就讀了我們八年的書，很快和班上女學霸交上了朋友。他們的交往是半公開式的，美其名曰交流學習經驗，普通人的紙條兒都是掖著、藏著，唯恐他人看見，紙條兒閱畢后，趕忙將其碎尸萬段，不留蛛絲馬跡地進行銷毀。可人家二位的紙條兒就坦坦蕩蕩地放在課桌上，隨便看！下了課就隨手塞進課桌里，懶得去銷毀。我們曾借著做值日的機會，仔細研究過他們互遞的紙條兒，我們的腦袋都看大了，也不能明了其意。當然兩人的表述方式也有不同，男孩兒善用數理化的公式來編輯暗語，而女孩兒則喜歡把文言文和古典詩詞進行拆分、組合，鼓搗出一些常人根本沒法解讀的語句來表達心意。直到今天，當同學聚會聊起此事時，大家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多年后我才知道，男孩的爺爺戰爭時期是個地下工作者，后來在安全部任職。

我說呢！

每個人都曾有過一顆少年的心，每個時代都有著少年人表達情誼的獨特方式。當你從一個抱著水龍頭狂灌自來水兒的莽撞少年，長成了能品出大紅袍與金駿眉不同甘醇的深致雅人，即使已是霜染兩鬢，可當夜深人靜時，不免會想起把你寫的紙條兒緊握在手心里的那個人。

（常朔摘自《北京晨報》2015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