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書（組詩）

李俊功

晚 霞

面和寺的虛空

此時等同于天空的虛空

站在泡桐梢頭的喜鵲你是千年之前的哪個標點

云朵找來找去

終于挺住，和琉璃瓦脊的高度一致

晚霞傾灑一片：整個通許縣城改變了一分鐘

之前的顏色

它像掀起了一場嬗變革命：我還是等來了前

來呼應的那只

新植的銀杏

難以理解機器一樣忙碌，不斷自煙塵中竄動

的人群

我們騰出閑暇談論干凈的河流 碧綠的麥穗

直率的文字和背棄陳腐的決心

忽然，一聲劃過的叫 它浸染的紅色飛動

是誰思緒飛逝的認定

絕塵的晚霞鉤織追憶的寒衣

另一種生活開始了

不及一朵雪花的遼闊

這么多年

我愛雪的留白世間 愛雪地晴空

不安一隅靈異的魂，飛翔

微小，恰如現實的誠懇

我懷抱寒冷四野

感知季節所應遭遇的圍困

我相信我是從一朵朵雪花里

學會安靜 慢慢飛離

瞭望蒼茫

化云高挑 我的理解恰恰是

一朵雪花的遼闊

但我往往不及它面若天地

而無聲無息地燦爛

黃昏的朱仙鎮

開門的關帝廟是一棵松柏

開門的關帝廟是不落的濃綠

沿著運糧河遠道而來的四個尋覓者

此時逡巡 讀古碑 讀古樹和鏤空的時光

心懷晴暖而不言

黃昏，松柏的三股杈

象形的三個人緊緊地摟抱

而突然，朱仙鎮滿街的燈火一下子燦亮了

四個經歷者穿越人潮 觀過年畫

冬風陣陣 流水無聲

像他們尋覓道路飽受的折磨

星辰逼至 隱秘著回響

“能夠邁過門檻的，

從此可以認作內心的故鄉?！?/p>

靈魂觸碰，風景卻是靜的疆場

醒 來

我多次寫過的豫東平原

鋪展著想象，允許夜晚擴大懺悔般的寒涼

允許鳴蟲不鳴 觸碰小小的機密

然后安睡

我是俗人 沒有辦法擺脫生存的煩惱

我只有掌起孤燈 利刃逼退黑夜之獸

我多次寫過的豫東平原

它始終醒在奔跑的無形身影

只有縝密細想，才能看清時間的拔河

綠樹、微土、渦河、村莊在左

而我，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在右

如果我是輸給光陰的

可廣大的平原卻給我不敗的榮耀：

它放開我的自由，思索，行走，跳躍，鞠躬

它一言不發地守著我的幼稚，守著我的老

在沉默里讓我恍然覺悟

為之前的罪過深深低下頭去：

望它，甚至含淚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