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一幅畫

麻堅

美術學院邊上新開了一家布魯斯餐館。老板布魯斯獨自一人，是個很優秀的廚師，不懂藝術。但是他一直很尊重那些來餐館吃飯搞藝術的美術學院的師生。

在布魯斯眼里，好像只有兩類畫家；一類出名較早，日子過得很滋潤。另一類還沒有出名，日子過得很潦倒。出名較早的畫家常常請客，在布魯斯餐館里提前存上一筆錢，吃完抹抹嘴就走人。還沒有出名的畫家都喜歡賒賬，偶爾還掉賬單的一部分，然后繼續賒賬。

喬爾就屬于后一類畫家，至今他已欠下了布魯斯餐館很大一筆錢，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是別處又不賒賬，每到飯點的時候，喬爾只有硬著頭皮，繼續來布魯斯餐館。

一天，喬爾吃完飯后，找布魯斯借錢。他說他父親突然得了急病，需要很大一筆手術費。布魯斯想都沒想就把錢借給了他，并催促他馬上把父親送到醫院，千萬不要耽誤了。

半個月后，喬爾回來了。他對布魯斯千恩萬謝，說如果沒有布魯斯的幫助，他父親也許就沒了。他提出要在魯斯餐館免費打工五年，直到還清所有的債務為止。

布魯斯一聽，不停地晃著雙手說；不！不！喬爾，你這雙手侍候的不是油鹽醬醋，而是藝術。懂嗎？

那怎么辦？布魯斯！喬爾看了自己的雙手一眼，憂慮地說，我欠你的太多了。

布魯斯想了想說；你不是畫家嗎？那你就用心給我畫一幅畫吧。你就用這幅畫來抵清你所有的債務。

喬爾一愣，吃驚地說；那怎么能行呢？布魯斯，你也知道，我的畫不值錢。布魯斯輕松地聳了聳肩膀，說道；我知道，你盡管畫吧。

那就先給他畫一幅畫吧！喬爾想，等有錢了再還給他。

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喬爾的大作終于畫好了。那是一幅抽象派的油畫，幾團大大的色塊，深淺不一。喬爾沒有簽名，他想等布魯斯看過后滿意了再簽。如果不行，他再重畫，直到布魯斯滿意為止。

布魯斯看了很滿意，不停地點著頭說；不錯！喬爾。喬爾聽了很高興，展開油畫，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離開美術學院后，喬爾改了行，在一家電器公司做推銷員。為了盡快攢錢還布魯斯，喬爾很賣命，經常別人休息了還在跑，很辛苦。三年后，喬爾終于攢夠了，他抱著錢去了布魯斯家。

沒想到布魯斯卻拒絕了，布魯斯說；喬爾，男人說話就要算數，這是做人的原則。我們的債務早就兩清了，你不欠我什么。

我知道，布魯斯！喬爾說，可是那幅畫不值錢，就連一百塊也沒人愿意要。

我愿意！布魯斯嘿嘿笑了兩聲后，打著響指，去了樓上。喬爾只好離開了。

后來喬爾又去了幾次布魯斯家，都被布魯斯拒絕了。喬爾沒辦法，把錢偷偷放在布魯斯家的沙發上或茶幾下，也被布魯斯送了回來。

布魯斯不要錢，這讓喬爾很不安。喬爾是個不喜歡欠別人錢的人，更何況欠的是布魯斯這樣的大恩人。可是怎樣才能還上布魯斯的錢呢？喬爾想了三天三夜，終于有了主意。

一個星期后，喬爾辭掉了電器公司的工作，重新拿起畫筆來。他只有在畫界闖出一片天地來，作品才能升值。他的作品升值了，布魯斯才不會吃虧。

隨著名氣越來越大，喬爾的作品也在不斷地升值。他的畫開始被許多美術館和博物館收藏，當市面上每幅畫已經賣到了八十萬元時，喬爾又來到了布魯斯家，半開玩笑地對布魯斯說；這么多年來，你那幅畫仍是我這一生中最滿意的作品，現在最少值一百萬。哪一天你缺錢了，打電話給博物館，他們馬上會送錢上門來。布魯斯，為了不讓你吃虧，我可吃了不少苦啊。

布魯斯笑笑，拍著喬爾的肩膀說；喬爾，從你來餐館的第一天起，我就認定你不是一個輕易欠別人的人，所以就讓你拿畫抵債務。也只有這樣，才能把你逼成知名畫家。嘿！嘿！那幅畫我不會買的，我要永遠收藏。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喬爾問，如果我不成功，那你不就虧大了？

從你來餐館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了你！布魯斯說，喬爾，你不知道，你長得太像我兒子卡恩了。喬爾沒有見過卡恩，不過他聽說卡恩曾經就讀于美術學院，是喬爾的老校友，遺憾的是卡恩還沒畢業就因病去世了。卡恩去世后，布魯斯就把餐館從家鄉瓦河鎮搬到了美術學院附近。

喬爾明白了，他像一個孩子一樣，流著眼淚，緊緊地抱住了布魯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