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凃耀軍
以傳統文化與現代理念重塑醫學人文精神
文/凃耀軍
人文精神的缺失已成為當代醫學健康、良性發展的一大制約因素,面對這一現狀,可從傳統文化和現代理念中汲取有益的思想養分,教育廣大醫務人員探尋塑造醫學人文精神的可行路徑,在醫學中融入越來越多的人文元素。
傳統文化 現代理念 醫學人文精神
人文精神,是全人類文化生活的靈魂,是全人類文化生活中最根本的精神,以追求真、善、美等崇高的價值理想為核心,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終極目標,它是在歷史中形成和發展的,由人類優秀文化積淀、凝聚、孕育而成,就其與實踐主體、文化主體的關系而言,是內在于主體的精神品格1。醫學人文精神則是指以病人為中心,在診療過程中融入人文關懷、弘揚高尚醫德、展現醫學的溫情與仁慈的精神,它是人類熱愛生命,反映人類對生命根本態度的精神。只有具有醫學人文精神的本質內涵,醫學才能成為人的醫學。一位真正出色的醫生,不但要掌握高超的醫學技術,而且要有睿智和廣闊的人文視野,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建立良好的道德良知和社會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醫生對技術與機器的依賴程度日益加深,醫學已逐漸從解救病人軀體與精神的疾苦演變為單純疾病的治療、單純器官的修復與更換,醫學固有的人文精神在現代科學技術的沖擊下日益失去昔日的光輝。
當前醫療領域中人文精神的缺失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社會輿論每談及醫療領域,時常會發出一些不和諧的聲音,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與醫學人文精神的缺失有關。主要表現為以下幾點。
醫務人員人文素養不高
許多醫務人員的人文素養非常欠缺,對一些基本的人文常識往往是一問三不知,不知所云,這反映出平時對人文素養的重視程度不夠。是否經常接受人文精神的熏陶,直接決定一個人人文素養的高低。經常接受文學熏陶,可增強對人和社會的體驗;經常接受藝術熏陶,可充分激發想象力,提升創新能力;經常接受哲學熏陶,可提高分析、解決問題的能力。
對患者缺乏人文關懷
許多醫生只見病不見人,只見報告單不見人。病人在診療過程中面對的始終是一件件冰冷的儀器和一張張冷漠的臉,人文關懷的溫情蕩然無存。近些年來醫患糾紛日益增多,大多數醫患糾紛不是源于醫療技術,而是因為醫護人員態度冷漠,對患者缺乏同情和關懷,作為醫療活動主體的病人失去了“人”的尊嚴,醫患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病人對醫生、對醫院充滿懷疑和抱怨,病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大打折扣,醫生對病人也心懷戒備、處處提防,本應互信互利的醫患關系卻變得尖銳對立,缺乏真誠和友善。
作者單位/桂林醫學院醫學倫理與職業道德研究中心
資助項目/ “廣西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廣西桂林醫學院醫學倫理與職業道德研究中心”經費資助研究成果
人文氛圍淡薄
許多醫院的頭等大事是追求經濟效益。許多醫院領導者的觀念是:醫學人文精神作為理論說說可以,但真正管用的還是經濟杠桿、行政手段和法律干預,醫務人員人文精神的塑造被放在了很次要的地位,許多時候人文精神建設變成了一種擺設,并沒有花大力氣去提倡和塑造,這一定程度上誤導了醫務人員,給他們一種錯覺,認為人文精神無關緊要,把經濟效益提上去才是硬道理,醫患關系惡化,醫患沖突不斷,而后是用法律和金錢手段出面收拾殘局,如此一來,惡性循環,醫院的人文氣息日漸衰落。人文精神的缺失,已成為醫學發展的極大障礙,想方設法在醫療領域中構筑強大的醫學人文精神,已是刻不容緩。
中華民族有著上下五千年的悠久歷史,如此悠久的歷史也造就了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在這深厚的文化底蘊中,許多思想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可以從中汲取其精髓,并將其運用到醫學人文精神的塑造當中去。具體而言,醫療領域人文精神的塑造,可以從以下幾方面著手。勸導醫務人員身懷仁愛之心
中國傳統醫學認為“醫乃仁術”,代表了中國文化對醫學的基本看法。“仁”是儒家倫理的核心,“仁”的內涵主要包括這么幾個方面:第一是承認人的主體存在,尊重人的價值,要求把人當人看待。如同孔子所說:“仁者,愛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第二是要同情人、關心人、幫助人、愛護人,珍視人的生命,中國著名古代醫學典籍《內經》提出了以生命為本的醫學本質觀:“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病人的生命是至高無上的,醫者應當處處以病人的生命作為出發點,在為病人診治的時候,要如同面臨萬丈深淵,高度謹慎;同時要像手擒猛虎一般堅定有力,全神貫注,絕不分心,即所謂“如臨深淵,手如握虎,神無營于眾物” 。《內經》提出了以人文關懷為本的醫學目的觀,醫學的目的不僅是救死扶傷,更重要的是對人的關愛,使“百姓無病,上下和親,德澤下流,子孫無憂,傳于后世,無有終時”。第三是寬容,即在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中有博大的胸襟,能平心容人,寬以待人。正是由于上述思想的深刻影響,中國古代醫學家在行醫時,將“仁”看成是行醫者的先決要素。晉代楊泉在《論醫》中寫道,“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唐代名醫孫思邈在《大醫精誠》中提出,“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并要求醫者對病人要不分“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做到“普固一等,皆如至親”。通過向醫務人員傳遞這些思想,讓他們認識到醫學不僅是一門治病救人的技術,還需要醫者不論病人的貴賤、貧富,對所有患者都懷有一顆“仁愛”之心,尊重生命、關愛病人,充滿人道主義,做到“仁”與“仁術”兼備。
在醫務人員當中樹立正確的義利觀
儒家學說認為,君子要以義為重,人的道義價值應高于物質利益,反對不義而富,孔子則教育人們見利思義,教育人們要臨財不茍得,同時他不否認利的重要性,倡導義為上,見利思義與取之有道相統一。應引導醫務人員樹立正確的義利觀,不能見利忘義,“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在履行治病救人、救死扶傷天職的前提下獲得正當的經濟收入,實現義與利的完美結合。
勉勵醫務人員發揚勤奮探索的精神
中國的傳統文化一貫推崇“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的勤奮探索精神,歷史上許多勤奮求學的故事被傳為千古佳話:“頭懸梁”“錐刺骨”“鑿壁偷光”等等。眾所周知,醫學擔負著關愛人類生命和健康的重任,醫學領域浩如煙海、博大精深,尚有許多疑難雜癥、未解之謎亟待醫務工作者們去攻克,這就更需要在醫生的群體中間樹立起勇于攻克難關,勤于探索的自強不息精神,勉勵他們在醫學知識的海洋中遨游,為人類戰勝各種疾病開拓出一條條新路來。
弘揚中國傳統醫學的整體治療觀
中國傳統醫學治療觀認為,病與人、身與心是互依互存、融為一體的,而在現代醫療過程中,往往將病與人,身與心人為地割裂開來。《管子·內業》曰:“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為人,合乃生,不合不生”,意為人的身心相互交融,不可分離,身體的病理變化會引起疾病,引起心理的反應,心理的變化同樣會引發身體的變化,使疾病康復或向惡化的方向發展。對于深受疾病折磨的病人而言,治愈身體的病痛無疑非常重要,但醫治心靈的創傷也不可或缺,這就需要醫護人員對病人從精神層面實施人文關懷,讓患者在醫治身體創傷的同時,心靈上也受到很好的撫慰。
隨著現代社會的不斷進步,以人為本成為了深刻影響人類社會的現代核心理念之一,人們心目中的人文精神是指人類對生命意義和人的價值的關心,對民主、自由、平等的追求,包括人的價值理性道德情操、理想人格和精神世界。現代人文精神中折射出三個基本要素:一是關心人、關愛人;二是人的權利與生命的平等觀;三是包容與和諧。可見人文精神的主體是人,關心人,體貼人,尊重人,愛護人,承認人的價值,尊重人的個人利益2,所有這些方面的出發點和歸屬點都可以高度概括為:以人為本。20世紀70年代后,醫學模式逐漸發展為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在醫學領域更多地融入人文關懷已成為現代醫學界的共識。現代臨床醫學之父威廉·奧斯勒說:“行醫,是一種以科學為基礎的藝術。它是一種專業,而非一種交易;它是一種使命,而非一種行業;從本質來講,醫學是一種使命,一種社會使命,一種人性和情感的表達。”因此,醫學是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的綜合體;是客觀規律、主觀情感的互通;是真、善、美的結合;是技術和人性的對接3。醫學人文精神的塑造,無疑應更多地圍繞以人為本的現代理念來展開,具體方式為以下幾個方面。
注重病與人結合,以人為中心
隨著現代醫療高新技術的應用,許多醫生崇尚“技術萬能”論,僅僅把病人看作是疾病的載體和醫療技術的施予對象,把“病”與“人”割裂開來,只關心“病”不關心“人”,忽視了工作對象是“人”而不是“病”的基本理念,出現了對患者及家屬人格不尊重、人性不關注和尊嚴不維護等現象;忽視了疾病的發生與發展除生物病因以外的社會環境、個人行為、生活方式和觀念認知等諸多因素4,片面強調疾病的生物學屬性。著名婦產科專家郎景和醫生曾說:“醫生給病人開的第一張處方應該是關愛。”已故外科學大家裘法祖也說過:“醫學不是一門完美的科學,但必須要有人的溫度。”因而醫生在診療過程中應處理好人性與高新技術的關系,不應淪為儀器設備的附屬品、醫療工具的操作者,而應擺脫技術的束縛,充分考慮到病人及家屬的情感意愿和痛苦,尊重生命、尊重尊嚴,真正彰顯以病人為中心的人文關懷。
加強醫患溝通,構建和諧醫患關系
要真正做到以病人為中心,加強醫患溝通必不可少,醫患關系之所以緊張,一定程度上與醫患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有關。世界高等醫學教育聯合會《福岡宣言》中指出:“所有醫生必須學會交流和處理人際關系的技能,缺少共鳴與技術不夠一樣,是無能力的表現”。只有醫患溝通順暢,為患者提供溫馨、細心、愛心、耐心的服務,才能構筑起醫患之間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和諧融洽的醫患關系。
換位思考,樹立同理心
現代社會的一大重要理念就是換位思考。為人處世時多從他人角度出發來思考問題,想他人之所所想,急他人之所急,這樣才能感同身受他人的真實心境,了解他人的真實需求,不應把自己的意志凌駕于他人之上。醫生之所以未能尊重患者的感受,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同理心的缺失,未能從患者的角度思考問題。人的一生總會生病,包括醫生。即使有大量醫學知識的醫生,一旦生病,他也會一樣的無助、焦慮和渴望關懷。如果醫生能把這種心情建立起與病人的同理心5,在診療過程中盡可能地顧及患者的感受,最大限度地減輕他們的痛苦,正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只有如此,才可能讓病人在治愈身體疾病的同時,心靈上也受到很好的慰藉。
樹立關愛生命的醫學人文價值觀
救護生命是醫學的基本價值,而關愛生命則是醫學的人文價值。在醫療過程中,應時時貫穿著對生命的關愛。衡量醫學是否充滿人性,尺度不應僅限于救護生命,還應擴展為是否最大限度地減輕病人的痛苦、提供心理安慰、改善生命質量等方面。當面對一個病例,有多種治療方案可供選擇時,醫護人員應盡量選擇病人遭受痛苦最輕的方案;當病人對疼痛、死亡、歧視以及社會壓力產生恐懼時,醫護人員應想方設法地進行撫慰;當病人身患絕癥時,應當為他們創造一個安祥的環境,對于他們的照料,視為與普通病人一樣重要。只有時刻牢記關愛生命,醫學對人類的價值才會得到進一步的升華。
隨著醫學科學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醫學倫理問題涌現出來,而要解決好這些問題,唯有在醫學科學當中融入更多的人文精神。著名的科學史研究專家薩爾頓曾發出警示:科學技術的飛躍使得許多科學家越來越注重專門性的、更帶有技術性的問題,從而使他們變得已不再是科學家,而成為技術專家和工程師或行政官員、實際操作者,以及精明能干、善于賺錢的人。事實證明,一個學識淵博卻人性泯滅的科學家對社會的危害遠比一個愚昧無知的人要大得多。當今醫療技術的飛速發展,如同一把雙刃劍,它既可能把人類從病痛中解救出來,也可能對處于病痛中的人們造成巨大的傷害。如何最大化醫學技術的正面作用,最小化它的負面影響呢?關鍵是對技術的運用要使用倫理的杠桿進行調節,這就必須將人文與醫學相互融合,相互統一,以人文精神來正確地引導醫學技術的運用。具體而言,必須打破單一的生物醫學論,構建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生物醫學模式與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是相互對立的,前者是以物為本、以病為本的醫學觀,后者是以人為本的醫學觀,將一切醫學活動的出發點歸結為人。應通過人文精神的引導,將病人看成一個整體的、有生命、有心理感受的人,實質上就是構建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并重的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
現代醫學技術正突飛猛進地發展,人文精神在醫學領域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薩爾頓說:“無論科學可能變得多么抽象,它的起源、發展的本質都是人性的。”6人文精神的缺失,將使醫學的發展偏離正確的方向,出現各種各樣的不和諧因素。為了讓人類的生命和健康受到更好的尊重,人們有理由呼吁在醫學中融入更多的人文精神元素,使醫學散發出更奪目的人性化光輝。
1.趙錦華.論醫學科學精神與醫學人文精神的融通與共建[J].南京醫科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4):294-296.
2.張多來,江婷.論醫學教育中人文精神的培育[J].中國衛生事業管理,2010,27(1):42-44.
3.威廉·奧斯勒.生活之道[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12.
4.張旺明,徐如祥.現代神經外科高新技術與人文關懷[J].醫學與哲學,2002,23(7):55-56.
5.裴慶雙.醫學及醫生人文精神的缺失與重拾初探[J].現代醫院管理,2009,
7(4):12-14.
6.薩爾頓.科學史和新人文主義[M].陳恒六,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9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