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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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醫生
文/王金泉
作者單位/南京軍區南京總醫院
在我家鄉有兩種人非常受人尊敬,均被稱呼為“先生”,其一是老師,傳道、授業、解惑,是天底下最崇高的職業;其二是醫生,救死扶傷,是天底下最神圣的職業。我小的時候,外婆體弱多病,只要遇到穿白大褂的“先生”,精神都會好很多,從那時起,我就渴望成為一名那樣的“先生”。長大后,我真正成了一名醫生,伴隨著星轉斗移,我體會到一名醫生的苦辣酸甜和必須具備的品質。
清晨,當多數人還在酣睡時,為了查閱一篇文獻,為了搶救一個病人,我已早早起床,進入工作狀態了。夜晚,當多數人已進入夢鄉,為了一個實驗,為了一個數據,我還在挑燈夜戰。一年365天,沒有一個完整的節日,為了搶救病人,我可以夜以繼日地守在病人的床邊,只是因為我的名字叫醫生。而此時,也許我的家人也正需要我的照顧,我卻不能在親人的身邊。就連讀大學,也要比一般大學延長一年,因為需要一年的時間去接觸形形色色的病人,去學會如何做一個醫生。這樣的事太多太多,不能按時吃飯,不能按時入睡,夜間起床搶救病人太平常……
也許只是因為病史中的一個疏忽,病歷已被上級醫生拋出窗外或撕得粉碎;也許只是一個化驗數據沒有記住,也許是已熟知病人的病情,而報告病史時順序不對,就會在眾人面前被罵得狗血噴頭;也許疾病已得到控制,而不是病人及其家屬期待的徹底痊愈,就會面對病人和家屬的百般挑剔。我知道,我們必須在“罵聲中成長”;我知道,我們必須面對爆炸的知識,如山的文獻,繁雜的各種記錄和論文,變化多端的病情,被疾病折磨后壞脾氣的病人,家屬的求全責備……
當耗盡心血,已看到病人康復的曙光,卻突發病情變化,之前一切的努力都化為烏有;當一個實驗即將結束,卻因為一個細小的環節沒有做好,數天的心血白流;大年三十,多數家庭都歡天喜地地忙過大年,而年幼的兒子卻站在園門口,由一個老師陪著,翹首盼望我來接他回家,我一邊連連對老師說對不起,另一邊,兒子興高采烈地催著我回家;當月圓之夜,萬家團圓,我在病房,年邁的雙親在老家的窗前四目相對,愛人和年幼的孩子站在小家的陽臺上,仰望著一輪明月。一個人有太多的角色要扮演,只因我是醫生,我都注定不能演好其他的角色……
當雙手第一個迎接鮮活的生命來到人世;當經過多次體外心臟按壓,熒屏上病人恢復了有節律的心跳;當經過多少次人工呼吸,病人的胸廓又有了起伏;當從各種檢驗數據、病理和文獻中找到復雜疾病的答案;當守了一夜,清除了病人體內過多的水分,病人又能平躺、均勻地呼吸;當數月的心血變成科普手冊、論文、專著,可能惠及更多的病人;當在好醫生網站上看到病人對辛苦工作給予承認與發自內心的感謝……所有的苦、辣、酸都化作了甜。
忠實的執行者──對各種制度、規范、操作常規必須嚴格執行,以保證醫療工作安全有序地運行;敏銳的觀察者──對病人故意和非故意的病情隱瞞,對正常出現的或操作失誤的檢驗檢查結果誤差,要能作出判斷,要從蛛絲馬跡中看到病情可能的變化;哲學思維者──同樣的疾病有不同的臨床表現,同樣的臨床表現有不同的病理改變,同樣的病理改變,有不同的臨床癥狀。異病同治,同病異治,中西醫結合,宏觀與微觀結合,不具哲學頭腦,怎能應付這些既矛盾,又是客觀事實的局面;堅定的信念者──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人的一生注定要與生老病死打交道,對真理只能無限制地接近,對疾病的認識更是如此。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醫療技術面前,面對各種紛繁復雜的病人,我們知道有時信心是戰勝病魔最有利的法寶,給病人信心,給自己以信心……一個醫生要具備的品質太多太多,面對獨一無二和脆弱的生命,一輩子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個醫生要耐得寂寞,靜得下心。面對上述一切,有過困惑,有過迷茫,但仍以此生作為醫生而感到欣慰。醫生──在行醫過程中,讓病人重生;在行醫過程中,自己也得以重生。若有來生,我仍愿意被人稱之為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