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行為影響的文獻綜述

殷楓

【摘 要】 供應商和客戶是公司重要的非財務利益相關者，從供應商/客戶視角研究非財務利益相關者如何影響公司行為日益受到學者們的關注。文章通過系統回顧現有文獻，闡述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影響公司行為的理論基礎，進一步梳理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盈余管理、會計穩健性等會計行為和企業資本結構、融資效率、商業信用、企業并購和股利分配等財務行為的影響，以及最終對公司價值的影響，并展望了未來研究可能存在的領域。

【關鍵詞】 供應商—客戶關系; 會計行為; 財務行為; 公司價值

中圖分類號：F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5937（2016）03-0008-06

供應商和客戶是公司重要的非財務利益相關者，他們分別作為企業原材料的提供方和企業產品的銷售對象，關系到企業經營流程的一頭一尾，對企業的戰略、經營等各個方面都有決定性的影響（Freeman，1984）。由買賣關系形成的涉及企業與供應商和客戶之間的利益分配關系稱之為供應商—客戶關系。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行為及公司價值的影響已得到學術界和理論界的廣泛認同。

近年來，世界各國證券監管部門對上市公司供應商和客戶信息披露的重視程度不斷增強。例如，美國SEC要求上市公司披露占公司10%銷售額以上客戶的信息以及對公司經營具有重要影響的客戶的信息①。我國2005年修訂的《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號——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規定：“公司應當披露主要供應商和客戶的情況，以匯總方式披露公司向前5名供應商采購金額占年度采購總額的比例和向前5名客戶銷售額占年度銷售總額的比例。”2011年，中國證監會進一步鼓勵公司分別披露前5名供應商/客戶的名稱和采購額/銷售額。

在會計學和財務學文獻中，大量有關供應商—客戶關系經濟后果的研究也不斷涌現（Hertzel，Li，Officer and Rodgers，2008）。本文追蹤、梳理了國內外供應商—客戶關系的相關文獻，總結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影響公司行為的理論基礎，分別從會計行為、財務行為和公司價值三方面闡述供應商—客戶關系的經濟后果，在此基礎上，對現有研究成果的不足作了簡要評論，并對未來研究進行展望，以期為我國學者進行相關研究提供參考。本文有助于投資者從非財務利益相關者視角理解公司會計與財務行為的成因及對公司價值的影響，并對公司會計和財務行為的相關實踐有一定指導作用。

一、供應商—客戶關系影響公司行為的理論基礎

目前，學術界主要從“關系專用性投資理論”和“談判力理論”兩個視角解讀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行為的影響。

（一）關系專用性投資理論

“關系專用性投資”概念由交易成本理論衍生而來，它是指合作成員為了強化雙方的合作關系而進行的相關投資。關系專用性投資投入的資產用于特定交易時具有極高的價值，但用于其他交易關系就會大大貶值（Williamson，1975）。企業與其供應商/客戶之間通常會依靠關系專用性投資維系（Raman & Shahrur，2008），尤其是生產異質性產品的企業，對關系專用性投資的需求更大（Titman，1984）。如果公司破產，供應商/客戶的專用性投資會失去價值，這意味著關系專用性投資一旦形成，就會被鎖定在某一特殊的交易關系中，不能被轉移或中止。

除了企業破產會使供應商和客戶的關系專用性投資失去價值外，企業的機會主義行為同樣會使供應商和客戶蒙受損失（Williamson，1985）。因此，在供應商—客戶關系中，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越多的一方，面臨的風險越大，也越可能使自己處于不利地位，這種風險使得投資方不會輕易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或者會尋求保護措施。

（二）談判力理論

“談判力”概念在20世紀50年代由Schelling首次提出。Schelling（1956）將談判力定義為談判雙方通過不同的談判策略與對方達成協議或者影響談判結果的能力，也稱為議價能力。Porter于1980年首次提出五力模型，提出將企業談判力與業績掛鉤的分析范式，此后理論界才逐步對談判力進行系統性的應用。在《競爭戰略》一書中，Porter對供應商和經銷商（客戶）議價能力的影響因素進行了詳細描述，包括行業集中度、替代商數量、企業從供應商處的采購量和對經銷商的銷售量及轉換成本等。他將供應商和經銷商（客戶）的議價能力作為影響企業競爭力的兩大因素，指出議價能力對企業利潤率和戰略定位具有重要作用，并定性地分析了議價能力對公司業績的影響。此后，基于Porter的研究，學者們逐步開始關注議價能力在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博弈中的作用，議價能力逐步被引入到供應鏈管理的研究中。

現有文獻認為，在供應商—客戶關系中，擁有相對議價能力的一方能夠獲得談判優勢，從而賺取更多剩余利潤。如Suutari（2000）認為，議價能力能夠影響企業采購成本和銷售價格;Gal-Or（2004）認為，企業通過兼并收購等方式擴大企業規模，形成壟斷以利于企業提高議價能力，進而提高獲利能力;王卓（2005）通過利潤分享合同模型分析認為，供應商的品牌力度、零售商的網絡規模都是影響企業議價能力和利潤分成的重要因素。另外，議價能力也會影響企業的經營策略。如Murray等（1995）利用供應商數量、替代品數量和轉移成本水平三項指標來衡量供應商的議價能力，發現議價能力會影響企業全球采購策略及策略績效;Battiglli等（2006）認為零售商的議價能力會使供應商降低產品質量，從而削減整條供應鏈的利潤。

二、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會計行為

Bowen等（1995）首次提出，供應商/客戶等重要非財務利益相關者與企業之間的隱性契約關系會影響企業盈余管理活動，他們檢驗了供應商和客戶對公司會計政策選擇的影響，發現供應商和客戶會影響經理人員存貨計價方法和折舊方法的選擇，如，長期來看公司會選擇增加收益的先進先出法進行存貨計價以迎合供應商/客戶的需要。隨后，Raman & Shahrur（2008）和Dou，Hope

& Thomas（2013）實證檢驗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Raman & Shahrur（2008）發現，公司會通過增加可操控應計額來吸引供應商和客戶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并且認為公司的這種盈余管理行為是機會主義的，將導致公司與供應商/客戶契約關系的終止。Dou，Hope & Thomas（2013）認為，如果公司利潤波動較大，意味著現金流或經營狀況不穩定甚至惡化，可能導致公司違約成本低于履約成本。一旦公司違約，供應商就會被迫在交易條款上作出妥協;在公司清算的極端情況下，供應商將失去其專用性投資的全部價值。而公司穩定的利潤可以降低供應商對公司未來現金流和經營狀況的預期風險，增強對公司前景的信心。因此，在需要供應商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的經營環境中，公司更可能進行利潤平滑，并且利潤平滑的屬性是決策有用的;在法律環境較差的國家，關系專用性投資與決策有用性利潤平滑的正相關關系更明顯。

Chen（2008）和Hui，Klasa & Yeung（2012）探討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會計穩健性的影響。Chen（2008）發現，供應商/客戶的關系專用性投資會促使企業會計穩健性增加;并且，當企業和供應商/客戶之間存在垂直整合或延伸關系時，關系專用性投資與企業會計穩健性之間表現出更強的關系。Hui，Klasa & Yeung（2012）則從供應商/客戶議價能力角度探討了會計穩健性的成因。他們發現，供應商/客戶有相對談判優勢時，公司的財務報告就會表現出較大的穩健性，即，供應商/客戶的談判優勢與公司較快報告壞消息的程度具有正相關關系。隨后，他們進一步檢驗供應商/客戶談判力和公司會計穩健性之間是否會受到公司對供應商/客戶依賴程度的影響。發現當公司經營用的物料成本大于勞動力成本時，供應商/客戶談判力與公司會計穩健性之間的關系就更加顯著;當公司屬于高進入壁壘行業，供應商/客戶談判力與公司會計穩健性的正相關關系就會減弱;當供應商/客戶更可能與公司簽訂長期合同時，供應商/客戶的談判力與公司會計穩健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就更加顯著。

Cao et al.（2013）和Cen et al.（2014）則探討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自愿性信息披露的影響。Cao et

al.（2013）以盈利預測作為自愿性信息披露的衡量，研究了主要客戶對公司盈余預測的影響。他們發現，具有主要客戶的公司更可能進行盈余預測，特別是在公司對客戶公司隱性要求權及由此導致的關系專用性投資較為明顯的時候，具有主要客戶的公司更可能進行盈余預測。另外，對主要客戶的依賴程度越大，公司的盈余預測越及時并越頻繁，但這一關系僅僅在關系專用性投資比較重要的時候存在。Cen et al.（2014）研究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或有訴訟損失信息披露的影響。他們發現，公司或有訴訟損失會引起主要客戶對供應鏈風險的關注，當公司可能被起訴時，客戶會削弱或終止與供應商的關系以對沖供應鏈風險。因此，面臨被起訴的公司會在財務報表中披露或有損失的信息以避免與客戶的關系中斷。與沒有主要客戶的公司相比，具有主要客戶的公司會更迅速地披露好消息而戰略性持有壞消息，特別是當客戶有較大的轉換成本時，這種關系更顯著。

我國學者張敏、馬黎珺和張勝（2012）檢驗了客戶集中度對公司審計師聘用決策的影響，發現公司會通過聘用高質量的審計師向客戶發送信號。具體而言，對于非國有公司來說，客戶集中度越高，公司聘用大所進行審計的概率越低;對于國有公司而言，隨著客戶集中度的上升，公司聘用大所進行審計的概率先逐漸下降，隨后又逐漸上升，呈現U型關系，但這種U型關系只存在于國有股比例較高的公司中。

三、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財務行為

（一）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資本結構

目前，學術界對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資本結構的關系在理論觀點與實證結論上存在截然相反的結論。一方面，根據關系專用性投資理論，公司財務杠桿越高，客戶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的意愿就越低，因此，公司會降低財務杠桿吸引客戶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客戶關系與企業財務結構關系的理論最早由Titman提出，Titman（1984）認為，客戶對企業進行了關系專用性投資，一旦公司進入清算過程，客戶的專用性投資就會失去價值。由于客戶承擔了企業破產清算后的轉換成本，企業會通過選擇財務杠桿來向客戶承諾清算政策，也就是說，企業的融資決策就會受客戶關系專用性投資的影響。他發現，在生產異質性產品的行業和耐用品行業中，客戶投入了更多的關系專用性投資，導致其面臨的清算成本也更高，因此會要求企業選擇較低的財務杠桿。Maksimovic & Titman（1991）進一步研究發現，高財務杠桿會降低公司對其聲譽和產品質量的關注，因此，客戶會要求企業降低財務杠桿以保持其專用性投資的價值。Kale & Shahrur（2007）發現，公司會使用較低的財務杠桿作為一種承諾機制以促使客戶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當客戶屬于R&D密集型企業時，公司的財務杠桿較低;另外，當公司和客戶為戰略聯盟或合資企業時，公司的債務水平會更低。

另一方面，根據談判力理論，公司會通過提高財務杠桿來提升自己在客戶關系中的談判優勢。Sarig（1988）認為債務能夠提高企業的議價能力，因為企業破產的損失將由債權人承擔，使得股東在和客戶談判時握有相對較大的威脅籌碼，從而解釋了企業為何不會無限制地降低杠桿。Kale & Shahrur（2007）發現，當公司的客戶擁有較高談判力時，公司就會提高財務杠桿以提升自身談判力;并且，公司財務杠桿會隨著客戶行業集中度的提高而提高，如果公司市場份額比較高，這種關系會適當減弱。Chu & Wang（2012）研究了客戶公司的財務杠桿如何影響供應商公司財務杠桿的選擇，他們認為，客戶公司會通過增加財務杠桿來提高議價能力，供應商為了提升自身議價能力，同樣也會相應地提高自身財務杠桿。因此，供應商公司的財務杠桿與客戶公司的財務杠桿呈顯著正相關關系。研究進一步發現，如果客戶公司有更高的事前議價能力，這種正相關關系會變得更強;如果供應商—客戶關系需要更多的關系專用性投資，則這種正相關關系會變弱。

（二）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融資效率

Cen et al.（2014）和Campello et al.（2014）研究了美國上市公司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銀行貸款合約的關系，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Cen et al.（2014）基于美國上市公司的研究發現，與企業有長期合作關系的主要客戶有動機監控企業以確保供應鏈的穩定性，這導致企業能夠獲得有利的銀行貸款利差。Campello et al.（2014）則認為，企業對客戶的專用性投資越多，債權人就要承擔專用性投資終止導致的清算風險。他們通過模型推導認為，主要客戶的重要性越大，它從企業專用性投資中獲得的好處越多，從而降低企業進行專用性投資的信貸質量。他們的實證研究發現，客戶集中度越高，企業的貸款利率就越高，銀行貸款合約也越嚴格。

Dhaliwal et al.（2014）檢驗了客戶集中度與企業權益資本成本的關系。他們認為，客戶集中會增加企業的現金流風險，進而導致企業更高的權益資本成本。他們進一步研究發現，客戶集中度與企業權益資本成本的負相關關系在較可能失去主要客戶的企業或失去主要客戶可能產生重大損失的企業中更為明顯。

Chen et al.（2013）利用美國債券市場2001—2008年的數據調查了客戶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對供應商企業債券利率價差的影響。他們發現，客戶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可以顯著解釋公司債券利率價差。另外，客戶越重要，其信息不對稱對企業債券利率價差的影響就越大。

（三）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商業信用

商業信用是企業銷售商品時延期或提前收取貨款而提供給客戶或占用客戶的資金，是企業重要的短期融資來源。Frank，Murray & Maksimovic（2005）把關于商業信用的研究分成兩個分類：融資角色（Biais & Gollier， 1997;Petersen & Rajan，1997;Giannetti & Mariassunta et al.，2009）和經營角色（Smith，1987;Long，Malitz & Ravid，1993;Lee & Stowe，1993）。融資角色的研究認為企業對同一供應鏈上的交易伙伴了解比較充分，更愿意為他們提供商業信用，如Petersen & Rajan（1997）發現從外部金融機構籌資越多的企業為其交易伙伴提供的商業信用也越多，表明上游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能夠在銀行與下游企業間起到融資中介作用。從經營角色角度對商業信用的研究則把商業信用作為企業產品質量的信號，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越多，從外部看表明企業對自己產品的質量越有信心，下游企業不會因上游企業產品質量問題而破產，最終無法支付應付賬款。與上述經營角色中把商業信用作為產品質量的信號不同，Dass，Kale & Nanda（2011）把商業信用作為一種承諾機制，認為當關系專用性投資無法及時被客戶認可時，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會讓客戶認為企業將面臨賬款被延期支付甚至違約的風險，從而企業會更加恰當地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而不至于產生投資不足問題，并且企業的關系專用性投資越多，他們提供的商業信用也會越多。另外，如果企業的市場地位越高，企業越能從關系專用性投資中獲取剩余利潤，企業也越可能投資，因此不需要再通過提供商業信用對客戶作出承諾，從而對商業信用的供給會下降。

（四）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并購

Fee & Thomas（2004）檢驗了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并購行為的關系，他們發現，公司的橫向并購對下游企業（客戶）的經營和財務業績并不會產生顯著影響，但會導致上游企業（供應商）現金流顯著下降。Shahrur（2005）檢驗了水平接管對并購公司競爭者的影響以及對接管行業供應商和客戶的影響，他們發現，在目標公司股東和并購公司股東具有正的聯合財富效應的子樣本中，競爭者和接管行業供應商及客戶都有正的超額回報。Bhattacharyya & Nain（2011）認為，客戶企業水平并購會對依賴性較強的供應商施加價格壓力，對他們的業績產生不利影響。在下游企業合并整合后，更集中的供應商和具有較大進入障礙的供應商會經歷更大的價格下降。時間序列的實證結果顯示，在主要客戶行業經歷并購后，依賴性更強的供應商企業也會經歷合并。他們的研究結果意味著供應鏈中合并行為會傳染。Ahern（2012）探討了產品市場關系對并購利得分配的影響，通過檢驗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垂直并購中獲利分配的影響，發現目標公司行業越是依賴于并購公司行業（無論并購公司是供應商還是客戶），即目標公司相對于并購公司的談判力較小，談判力相對較強的并購公司將獲得更多的并購利得。

（五）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股利分配

Wang（2012）認為，客戶關系會影響企業股利分配行為，并提出了兩種影響假設：第一，財務困境假設（financial distress hypothesis）。這種觀點認為，在供應商—客戶關系中，企業的關系專用性投資導致其承擔較高的財務困境成本（Titman，1984;Kale & Shahrur，2007;Banerjee，Dasgupta & Kim，2008），企業必須通過降低杠桿水平、提高流動性來緩解這一財務困境，減少股利分配是提高企業流動性的方式之一。第二，確認假設（certification hypothesis）。這種觀點認為，基于Jensen（1986）的傳統自由現金流觀點，股利分配能夠分散自由現金流，解決管理層與股東間對自由現金流使用權的爭議，而重要的客戶由于能夠獲取企業的更多私有信息，對企業具有監督作用，從而代替股利分配緩解企業與股東之間的信息不對稱。Wang（2012）的研究發現，客戶對企業越重要，企業發放的股利越少，在企業更有可能進行關系專用性投資的情形下，上述關系更顯著，從而驗證了財務困境假設。

（六）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其他財務行為

Jennifer（2013）首次發現，具有重要客戶的企業會增加現金持有，并且企業多余現金的來源是發行股票而非提高債務。Jennifer認為現金是應對由于重要客戶突然流失引起的資金流斷裂風險的最好對沖工具，企業的現金持有量會隨著客戶重要性的提高而提高;并且企業提高現金持有是基于預防動機，區別于客戶重要性引起的企業降低財務杠桿的承諾動機。

Cen，Maydew，Zhang & Zuo（2014）檢驗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避稅行為的影響，他們認為，緊密的供應商—客戶關系會促使避稅信息和知識在供應鏈企業間的轉移，給企業提供更多稅收籌劃的機會以及較低稅收籌劃成本，進而導致企業的避稅行為。研究發現，對主要客戶信賴性越強，企業的現金有效稅率就越低。另外，企業與主要客戶的合作關系時間越長，企業的現金有效稅率就越低;并且，企業的現金有效稅率與主要客戶企業的有效稅率呈正相關關系，當企業總部與主要客戶企業的總部地理距離更近時，這種關系更顯著。進一步研究還發現，企業在與主要客戶建立合作關系后現金有效稅率會降低，特別是當合作前主要客戶的有效稅率很低時，企業現金有效稅率降低得更明顯，這驗證了避稅知識從主要客戶轉移至企業的觀點。

He et al.（2014）利用美國上市公司的數據分別從客戶集中度和客戶談判力兩個視角探討了客戶關系對公司創新的影響。他們發現，當企業的客戶集中度越高時，企業創新越多;而當客戶的談判力越強時，企業創新越少。他們認為，客戶集中度越高，企業與客戶之間的商業關系就越積極，這會促使供應商企業進行更多的創新以維持競爭地位，而更強的客戶談判力會引發企業風險，進而阻止供應商企業的創新。

張先敏和王竹泉（2014）研究客戶關系對營銷渠道營運資金管理績效的影響，發現營銷渠道營運資金周轉期與收款及時性負相關，過度賒銷不利于提升營銷渠道營運資金管理績效;營銷渠道營運資金周轉期和客戶集中度呈倒“U”形關系，企業應根據客戶集中度的高低分別采取不同措施。

四、供應商—客戶關系與公司業績

Hertzel et al.（2008）探討了提交破產申請公司的財務危機對客戶與供應商公司價值的影響，他們發現，主要客戶的財務危機和破產申請提交與企業的非正常股票回報呈顯著負相關關系，尤其在申請破產的客戶企業經歷行業內傳染效應的時候，這種關系更為明顯。Cohen & Frazzini（2008）發現，由于投資者有限注意力的存在，公司股價中不會涉及客戶公司的相關消息，因此，可以通過主要客戶的股票回報率預測公司未來的股票回報。Patatoukas（2012）研究了客戶集中度是否及如何影響供應商企業的基本面和股票市場價值，發現客戶集中度與同期的會計回報率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并且企業的經營費用越低、資產周轉率越高。另外，客戶集中度的變化能夠很好地預測未來公司業績的變化。Radhakrishnan et

al.（2014）檢驗了客戶企業資本市場信息質量對供應商企業經營業績的影響，發現客戶企業的盈余預測質量、盈余質量、財務分析師跟蹤以及信用評級與供應商企業的經營業績呈正相關關系。在供應商企業銷售額波動較大、沒有訂單積壓、客戶不太依賴于他們的產品以及與客戶的商業關系較短時，這種關系更顯著?？梢姡蛻羝髽I在資本市場上的信息質量有溢出效應，能幫助供應商提升業績。Vincent J et al.（2014）檢驗了客戶公司CEO的更換是否會破壞它與現有供應商的關系。研究發現，在客戶公司更換CEO后，對客戶公司依賴較強的供應商對客戶公司的銷售額會大幅下降。但是，如果客戶公司面臨較大的供應商轉換成本以及那些進行較少關系專用性投資的供應商，當客戶更換CEO后，供應商銷售額不會下降。

五、未來研究展望

本文系統梳理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會計行為和財務行為的影響，有助于從非財務利益相關者視角理解企業會計和財務行為的成因提供重要借鑒。但現有研究仍存在不足，可從以下幾方面進行改進和完善。

首先，拓展供應商—客戶關系的測量方法?，F有文獻中，大多數學者選擇定量的方法來測量供應商—客戶關系。如，在針對美國上市公司的研究中，把占公司10%銷售額以上的客戶稱為主要客戶，以公司是否存在主要客戶來研究其對公司會計和財務行為的影響（Cao et al.，2013;Cen et al.，2014）。我國學者張敏等（2013）用上市公司年報附注中所披露的“企業向前五名供應商的采購金額合計占總采購金額的比例”及“向前五名客戶的銷售金額合計占總銷售額的比例”分別衡量供應商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也有研究中以談判力來衡量供應商客戶關系，如以公司與其供應商/客戶公司的相對規模來衡量談判力（Hui，Klasa & Yeung，2012）。另外，有少量研究采用了其他方法，如Baiman & Rajan（2002）和Costello（2011）采用數學建模的方法來衡量供應商—客戶的信息交換關系;Kwon（2011）和Felli，Koenen & Stahl（2011）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衡量供應商—客戶關系。綜上，現有關于供應商—客戶關系主要采用定量方法進行衡量，但定量方法并不能全面揭示供應商客戶關系的內在特質。筆者認為，應廣泛綜合使用各種衡量方法，如借鑒問卷調查和數學建模等方法，使之與定量衡量方法相結合，積極探索準確界定供應商—客戶關系的有效方法。

其次，考慮制度環境因素對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會計和財務行為關系的影響。在我國，制度環境包括正式制度環境和非正式制度環境，是影響供應商—客戶關系的重要外部環境，同時對企業會計和財務行為也會產生重要影響。因此，制度環境會對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行為關系產生影響。而現有研究中，僅有Dou，Hope & Thomas（2013）和張敏等（2013）探討了制度環境的影響。如Dou，Hope & Thomas（2013）考慮了法律環境對供應商專用性投資與利潤平滑關系的影響，張敏等（2013）研究了股權性質對供應商—客戶關系與審計師選擇關系的影響。因此，未來的研究可以考慮制度環境，如法律環境等正式制度和社會資本等非正式制度環境對供應商—客戶關系與企業行為關系的影響，以進一步深化供應商—客戶關系影響企業行為的外部因素。

再次，嘗試引入案例方法研究?，F有研究大都采用大樣本實證檢驗的方法，這種方法有助于我們對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會計與財務行為的作用進行定量分析，但無法進一步挖掘供應商—客戶關系的作用機理。因此，未來可以通過案例研究探明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會計行為和財務行為的作用機理和具體路徑。

最后，關注中國情境下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行為的影響。關于我國公司供應商—客戶關系經濟后果的研究，目前只有張敏等（2013）探討了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審計師行為的影響，而關于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會計、財務等行為影響的研究尚為空白。中國情境下供應商—客戶關系對公司行為的影響一定有別于西方國家文化和制度環境下的影響，因此，積極探討中國情境下的供應商—客戶關系對企業行為的影響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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