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

周銳

彭玘被稱為“天目將”，是因為他和二郎神楊戩一樣，前額上長著第三只眼睛。這只眼睛很有用處，首先是看得遠。

寨主宋江經常要關心一下敵情，“彭將軍，瞧瞧高俅那老小子在干什么？”

彭玘便登上山頭，向千里之外的京城放眼眺望。他一邊望，一邊向身后的宋江實況轉播：“現在，東京時間下午三點，皇家馬得利隊和山東泰山隊在御花園為皇帝比賽，主裁判是太尉高俅。高俅這家伙雖然打仗是外行，踢球可是內行，他原來就叫‘高球’，利用球迷皇帝的支持當上了大官……”

球場上，這高俅知道皇帝偏愛皇家隊，便故意打壓泰山隊。泰山隊員射球進門，高俅閉著眼睛大喊：“進球無效！”

宋江聽說此情，氣得跺腳，“簡直是黑哨！要是換了梁山隊，絕饒不了他！”

除了瞭望敵情，彭玘還得觀察氣象形勢。

山頭上，彭玘一邊捂著凍紅的臉，一邊向全寨預報：“北方強冷空氣正在南下，大家要注意防寒保暖……”

于是侯裁縫就要忙著做棉衣了。

過了些日子，人們又聽見彭玘在山頭吆喝：“南方來了股龍卷風，小心房子被風刮跑！”

泥水匠出身的青眼虎李云便趕緊幫大家加固房屋。

彭玘的目光還具有強大的穿透力。在街上走，他的目光能穿過墻壁，看見開酒店的朱富偷偷摸摸地往酒里摻水……

隔著墻壁，他看見賣肉的曹正也在玩花樣。曹正悄悄對伙計說：“羊肉賣光了，只好掛羊頭賣狗肉了。”

彭玘就去報告寨主，宋江很生氣。

宋江訓斥朱富：“你把多少水摻在酒里，罰你全部喝到肚里！”

朱富已經喝得肚子滾圓，彭玘還笑嘻嘻地用大水瓢灌他……

宋江懲罰曹正：“罰你在掛羊頭的地方，把你自己掛上去！”

彭玘就將曹正倒掛在鐵鉤上。掛得高高的曹掌柜好難為情，他發誓以后再不弄虛作假了。

彭玘的天目既然能穿墻，要想穿透衣服就更不在話下了。他的目光射到迎面走來的行人身上，像X光一樣，立刻透顯出骨骼和內臟。

一次在忠義堂聚會，盧俊義忽然急叫：“我的玉麒麟不見了！”玉麒麟是盧俊義的吉祥物，時時刻刻掛在腰間。盧俊義趕緊向彭玘求助：“彭兄弟，麻煩你幫我找找。”

彭玘便用他探照燈般的目光掃視全場。然后對超級小偷時遷說：“時遷君，請把你的長袍解開。”

時遷只好解開長袍，這長袍寬寬大大，可以變古裝戲法的。

彭玘把手伸進時遷的長袍，時遷還硬著頭皮抵賴：“別掏了，什么也沒有！”

但是盧俊義的玉麒麟在長袍里找到了。

還順帶找到了一個鐵叫子，彭玘把鐵叫子還給樂和以前吹了一下：“嗶嗶！”

長袍里不光有樂和的鐵叫子，還有宋清的鐵扇子，很長很重的一把大折扇呢。

這還不夠，黑旋風李逵的雙斧也在里面！

彭玘說：“還有大家伙呢，會讓你們嚇一跳……”彭玘用力在長袍里搬動著什么。

好厲害，竟是金錢豹子湯隆的鐵匠爐，爐子上還冒著熊熊火焰。

但彭玘的天目在大多數時候并不受歡迎，大家總是對他敬而遠之。彭玘這人很直爽，看到什么總要說出來。他會當眾對宋江說：“宋大哥，你身上發了牛皮癬，該請安醫生治一治。”

宋江掩飾道：“哪是什么癬，昨晚被蚊子咬的。”

彭玘堅持說：“蚊子咬不是這樣的。”

“討厭，”宋江有些惱怒地暗想，“這家伙損壞我的光輝形象……”

遇見霹靂火秦明時，彭玘又忍不住提醒人家：“秦將軍，你的短褲要補一補了，屁股后面破了個洞。”

秦明是最要面子的人，“你別胡說，你的短褲才有洞呢！”

偏偏彭玘凡事認真，從不含糊。他立刻脫掉外面的褲子，讓大家看他的短褲。“瞧，我的短褲沒有洞。秦將軍，你也脫給大家看看，大家就知道我不是胡說了。”

秦明按捺不住他的霹靂火，想要用拳頭修理修理彭玘的第三只眼，被旁人用力拉住了。

一丈青扈三娘和老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彭玘對她說：“扈三娘，我看見一只小蟲爬進你衣服里去了。”

扈三娘立刻用手臂擋住身體，驚慌地問彭玘：“你看見了小蟲，還看見什么？！”

扈三娘的老公矮腳虎王英也生氣了，他個頭矮，用力跳得高高的，“別人的老婆是不能亂看的，你知不知道？”

彭玘只好關在家里一個人喝悶酒，“唉，我說的是真話，好心沒好報！”

再說秦明，他邊走邊自語：“倒霉，這條短褲讓我好丟臉。”路過侯記裁縫店時，通臂猿侯健拿著針線笑嘻嘻走出來，“秦將軍，我來替你把短褲補好吧。”

秦明大驚失色：“怎么，消息傳得這么快？”

侯健說：“是啊，全山寨都傳遍啦。”

“哼，我偏不補短褲，也再不讓姓彭的看笑話！”秦明發著狠走開了，他去找盾牌大王項充。

開盾牌店的八臂哪吒項充，把盾牌掛在門外當招牌。秦明走進店里，項充便舉起一面盾牌向顧客宣傳：“我這里不賣矛只賣盾，所以我從來不自相矛盾！……”

“別廢話了，”秦明說，“我要買的盾牌，必須能擋得住彭玘的目光。”

項充說：“這可說不準，你自己拿去試驗吧。”

秦明就在貨架上的各種盾牌里挑選了一番，最后拿了一面甲型盾牌去找彭玘。

“姓彭的，”秦明敲門喊道，“把你的天目睜開，試試我的盾牌！”

彭玘坐在家里，向門外一扭頭，唰，那道目光就透過門板射了出去。彭玘說：“姓秦的，你走到我的目光里來吧。”

秦明用盾牌遮住屁股，走到彭玘的目光里，一邊問：“你還看得見我的短褲嗎？”

“怎么會看不見？”彭玘說，“你那短褲是蘋果綠的底色上開了六七朵喇叭花，對不對？”

“對。”

秦明又去項充店里換來一面乙型盾牌。

“現在你還能看見我嗎？”秦明縮在盾牌后面問彭玘。

又聽見彭玘在屋里說：“當然看得見。”

秦明又換來丙型盾牌，“這回還能看見嗎？”

彭玘這時正在看書，是一本十分引人入勝的武俠小說。彭玘看書從來不掀開封面的，他的目光可以透過封面看到第一頁。看完第一頁，目光又透過第一頁看到第二頁……正看得欲罷不能，秦明又來打擾，彭玘嚷道：“煩死了，我看不見你了，別來吵我啦！”

門外的秦明揮舞著盾牌跳起來，“哈哈，成功啦！”

秦明逢人便介紹這盾牌的好處。王英這下高興了，“太好了，有了它可以不讓別人看我的老婆啦。”

項充盾牌店的生意立刻紅火起來。

王英用買來的盾牌擋著扈三娘，得意地對迎面走來的彭玘說：“有了保護老婆的盾牌，再不怕你的賊眼啦。”

彭玘一臉的驚愕：“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項充過來開導他：“彭老弟，要想不被人家討厭，得學會裝傻，看見只當沒看見……”

聽了這話，彭玘發起呆來。

宋江也買了那種盾牌，但他還不放心，“彭頭領，你仔細看看，我身上沒有牛皮癬吧？”

彭玘的目光透過丙型盾牌射過去，只見宋江的身上已經布滿癬斑，猶如山花怒放。

彭玘嘆口氣道：“大哥，我什么也看不見……”

等彭玘走開以后，宋江感覺良好地抓起癢來。

項充盾牌店的生意越來越好，終于這消息傳到京城太尉高俅那兒。“好，”高俅高興地吩咐狗腿子，“立刻去買丙型盾牌，這樣就能對付梁山的千里眼啦。”

用買來的盾牌圍成屏風，高俅和幕僚們就蹲在屏風里開軍事會議。

山頭上，彭玘的目光穿州過縣射進京城太尉府，“原來他們想要偷襲梁山……”

彭玘想：“事關山寨存亡，我不能不說真話了。”

他立即向宋江報告敵情：“雖然敵人使用了丙型盾牌，我還是看清了他們的作戰計劃……”

宋江趕緊調兵遣將，布置埋伏。

官軍又一次被打得稀里嘩啦。

彭玘立了頭功，宋江獎賞他膏藥一塊。彭玘莫名其妙：“這是何意？”

宋江親自將膏藥貼到彭玘的天目上，“除了瞭望敵情，平時你就不必使用你的天目了。”

彭玘目瞪口呆——不，他的“目”已經不能“瞪”，只剩下“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