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晴
(110136 遼寧大學法學院 遼寧 沈陽)
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研究
于冬晴
(110136 遼寧大學法學院 遼寧 沈陽)
作為訴訟制度的核心,證據制度對能否實現司法公正起著重要作用,而舉證時限制度作為證據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法律規定的完善與否直接關系到能否實現司法公正。相比較舊《行政訴訟法》而言,新的《行政訴訟法》在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方面作出了完善規定,規定了被告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將被告舉證時限從10天擴大到15天,增加了對被告因正當理由舉證不能而可以延期提供的規定。盡管修改后的《行政訴訟法》在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方面作出了進步性的修改,但立法者仍忽略了其中仍存在的幾項問題。本論文評析出修改后的《行政訴訟法》在舉證時限范圍狹窄、法官主動調取證據權限法律規定不完善等方面的立法不足,最后針對以上不足,提出擴大舉證時范圍、完善法官主動調取證據權限相關法律規定、詳細規定正當理由的范圍等法律修正意見。
行政訴訟;舉證時限;立法完善
(一)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內涵
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是指在行政訴訟中負有舉證責任的被告,在法律規定或法院依法指定的期間內,就其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提出相應證據,逾期舉證則承擔證據失效法律后果的一項行政訴訟舉證期間制度。
由于《行訴法解釋》《行訴證據規定》是與舊行政訴訟法相對應的,新《行訴法》已經出臺,對于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方面的規定作出了相應修改,因此新《行訴法》與《行訴法解釋》、《行訴證據規定》的規定存在了相沖突的地方。所以在此文中,我們只對《行訴法解釋》、《行訴證據規定》中針對行政訴訟舉證時限制度規定的較為完善之處進行論述,而對于新《行訴法》已經修改的地方就不再論述。
本文對《行訴法》中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論述主要集中在在第34條、35條、36條、67條中。
《最高院關于執行行訴法的若干問題的解釋》中第26條第2款則明確規定了被告行政主體沒有在法律規定期限內提供相應證據的法律后果。
《行訴證據規定》第1條中所謂的“視為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沒有相應的證據”,就是指法院將不予認定行政機關在舉證期限屆滿后提供的相應的證據。可以看出,《行訴證據規定》既規定了未按期舉證的法律后果,也規定了被告在不可抗力等特殊情而造成的客觀不能的情況下,可以延期提供證據。
對比新舊《行訴法》,我們可以看出,修改后的新《行訴法》采取了《行訴證據規定》中對于未按期舉證的法律后果,也采取了其被告在不可抗力等特殊情而造成的客觀不能的情況下,可以延期提供證據的規定,彌補了相應的法律漏洞。
(二)設立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意義
1.有利于促使當事人及時舉證,提高訴訟效益
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規定了15天的舉證期限,一方面15天的舉證期限能夠督促行政主體提交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所依據的證據、材料,防止訴訟不合理的過長的遲延,另一方面由《證據規則》規定了行政主體不在法定期間提交證據將導致證據失效等法律后果,這便更能對行政主體心理上產生一定的壓力,促使其盡其所能快速將證據提交到法院,這樣一來,整個行政訴訟的程序進程將高效加快。
訴訟效益由訴訟成本和訴訟效率兩部分組成。對訴訟效益的考量,應綜合評析時間和物質兩方面的投入和收益比例。針對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來說,通過促使行政主體在法定期間盡快舉證,使得法院不必再去自行調查取證,節省了法院方面時間和人力物力上的支出。另一方面,通過行政主體法定期間內、盡其所能的舉證,能使人民法院得到更加充分完全的證據,從而正確審判,減少案件二審、重審、再審的幾率,從而大大節約法院的資源,使得法院能有更多的時間高效率處理其他案件,從而形成一種良性循環。再從雙方當事人的角度來考慮,這無疑也會削減其訴訟費用,降低其訴訟成本。
2.有利于實現程序公正
司法公正包括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兩方面,于此同時,因為程序公正是實體公正的前提,所以在現階段,程序公正顯的更加重要。在行政訴訟中,大多數的證據保存于被告行政主體一方,這便很容易造成訴訟程序中,原告處在較弱勢的一方,若被告利用其手中掌握的大量證據,在庭審中進行證據突襲、拖延訴訟,原告一方是難以招架的。而通過建立舉證時限制度,使得處于優勢地位的被告方在收到起訴狀副本15內將全部證據提交完畢,這樣一來,原告便有充足的時間去準備訴訟,從而實現訴訟中雙方程序上平等,以致接近實體公正。
3.有利于促使行政機關依法行政
在行政訴訟中,由被告行政主體承擔舉證責任,若容許被告行政主體在訴訟過程中能夠隨時提出證據,那么,行政機關在行政活動中很有可能在沒有收集到充分證據的情況下便對行政相對人作出具體行政行為,而后在訴訟過程再繼續收集證據。很顯然,行政機關這種做法與行政訴訟法的原則“先取證后裁決”的原則是相違背的。通過設立被告舉證時限制度,規定行政機關只能在法定期間內提交證據,逾期舉證將使證據失效,這樣一來,行政機關在行政活動中便會約束規范自己的行為,在證據完全充分的情況下才會做出具體行政行為,這無疑對規范行政活動大有裨益,促使行政機關依法行政。
(一)法律關于舉證時限制度的規定存在漏洞
1.被告舉證時限范圍狹窄
《行政訴訟法》第67條中涉及到的“有關材料”僅僅指《行政訴訟法》第34條所指的“作出具體行政行為的證據和所依據的規范性文件”。但是,行政主體除了應當向人民法院提交上述材料以外,涉及到證明原告起訴超出訴訟時效、證明受訴法院沒有管轄權、證明被告在原告起訴前已自行更改具體行政行為的證據顯然也是應該在此期間內一并提交的,故《行政訴訟法》第67條所規定的,舉證時限期間應提交的證據類型顯然是不完全的,范圍較為狹窄。
2.法官主動調取證據權限的規定不完善
行政訴訟中,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制度意義便在于促使行政機關依法行政,提高訴訟效率,達到程序公平,而若對賦予法官太多主動調取證據的權限,這無疑是與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的制度意義相違背的。而《行政訴訟證據規定》第23條第2款由于語句上的漏洞,很容易在實踐中理解為“人民法院可為證明具體行政行為的違法性,調取被告在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未收集的證據”。顯然,人民法院調取證明具體行政行為違法的證據的做法是超職權的,與法官中立的訴訟地位相違背,違反了“裁判者消極中立”的訴訟原理。并且,若允許法院主動調取證據,法官必然會有主觀傾向性,難以保證法官處在中立的地位來審理案件,影響案件的公平審判。
3.被告補正的正當理由規定不明
《行政訴訟法》第36條對“正當理由”的涵蓋范圍沒有進一步作出說明,這便很容易造成被告鉆法律的空子,借其所謂的“正當理由”來作為其延期舉證的理由,而作為最后的把關者,“正當理由”四個字也賦予了法官很大的自由裁量權,若法官未很好嚴格把控“正當理由”的合理范圍,則很有可能造成整個被告舉證時限制度喪失意義,起不到任何作用。
(二)法規關于舉證時限制度的規定存在矛盾性
1.法律條文自身的矛盾性
對于《行政訴訟法》第33條“自行”兩字的理解,主要有兩種看法,一種看法認為“自行”兩字實為多余,應是“在訴訟過程中,被告及其訴訟代理人不得向原告和證人收集證據”,而另一種看法認為,此條應是指在訴訟過程,被告及其訴訟代理人可以在經過法院許可的情況下向原告和證人收集證據。后一種觀點顯然與行政訴訟“先取證后裁決”的原則是相違背的,因為“先取證后裁決”原則要求行政主體只能以其在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所依據的證據作為證明其行為合法的依據,而不能以作出具體行政行為之后收集的證據來證明其具體行政行為的合法性,所以,許可被告在征得法院準許的情況下向原告和證人收集證據對于訴訟明顯是毫無意義的。
2.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間的矛盾性
《若干解釋》第30條中所說的“第一審庭審結束前”和《行政訴訟法》第67條所說的“收到起訴狀副本之日起15日內”是截然不同的。“第一審庭審結束前”,是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段,行政訴訟案件從立案到庭審辯論終結前,都屬于“第一審庭審結束前”,《若干解釋》如此規定,顯然與《行政訴訟法》的規定相違背,侵害了原告方的訴訟利益,因為行政訴訟每次開庭都將引發一系列的庭審程序,在庭審的法庭調查階段,會有出示證據、質證、認證等環節,若允許被告行政主體在一審庭審結束前都可以提出證據,這無疑都會迫使原告在無準備的情況下一次次出庭質證,使原本不平等的訴訟地位更加傾斜,喪失了設立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意義。
(一)彌補法律漏洞
1.擴大被告舉證時限范圍
如前文說提到的,《行政訴訟法》第67條中規定的“據以作出被訴具體行政行為的全部證據和所依據的規范性文件”顯然是不全面的,這只是行政主體在舉證期限內應當提交的證據中的一部分。被告在期限內應該提交的證據還應包括證明受訴法院沒有管轄權的證據、證明原告起訴超出訴訟時效的證據、證明被告在原告起訴前已自行更改具體行政行為的證據,很顯然,這些列舉的證據也是應在被告作出具體行為前已經收集的證據,按照《行政訴訟法》中“先取證后裁決”原則,也需要統一規定于被告舉證時限制度之內,以防讓被告游離于舉證時限之外,鉆法律空子來借機拖延訴訟,影響訴訟效率。
2.對法官主動取證權加以嚴格限制
如前文所述,賦予法官主動取證權無疑是對法官中立地位的強大威脅,是與法官中立審判者的身份相沖突的。允許法官主動取證會導致法官所主動收集的證據不經法庭上的辨認、質證就直接作為定案依據,限制剝奪了當事雙方的辯論權,而且法官對其收集的證據會很容易產生主觀傾向,造成審判不公、訴訟效率下降等不良后果。在我國現如今的庭審改革中,當事人主義化和法官地位中立一直是趨勢,故應該嚴格限制法官庭外取證權,我建議應將《行政訴訟證據規定》第23條第2款規定修改為“人民法院不得為證明被訴具體行政行為的合法性與違法性,調取被告在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未收集的證據。”
3.完善行政訴訟被告補正制度
針對《行政訴訟法》第36條,前文已經提到,此條文中最關鍵的是對“正當理由”四個字的理解。正當理由的范圍過于寬泛將會導致行政訴訟舉證時限制度形同虛設,因此通過法律明確規定“正當理由”的范圍就顯得格外重要。關于如何界定“正當理由”的范圍,其大前提,我認為,是一定是在遵循“先取證后裁決原則”的基礎上,即被告補正的證據一定是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所收集并以此作為依據的證據。此外,被告補正的情形大概有兩種,一種是被告在作出具體行政行為十考慮過并采用過的某些證據,但由于不在被告處,被告在舉證時限內無法提供的,一種是被告由于被告工作上的疏忽,沒有將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收入行政案卷,故不能在舉證期限內提供。
(二)消除法律規定的矛盾性
1.消除法律條文自身的矛盾性
在《行政訴訟法》第35條這條法律規定中,有兩點應該修改,一是“在訴訟過程中”,這是不是意味著被告及其訴訟代理人可以在具體行政行為作出以后到原告起訴前仍可以調取收集證據,這明顯是違背“先取證后裁決”原則的。二是關于“自行”兩字,前文已經提到,“自行”兩字在此條文中,很容易引起歧義,給人誤以為行政主體在征得法院同意的情況下可以向原告和證人取證,這明顯也是違背“先取證后裁決”原則的。所以我建議《行政訴訟法》第35條應改為,“在具體行政行為作出后,被告及其訴訟代理人不得向原告、第三人和證人收集證據。”
2.消除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間的矛盾性
如前文所述,《若干解釋》第30條中“第一審庭審結束前”和《行政訴訟法》第67條所說的“收到起訴狀副本之日起15日內”時間點是截然不同的,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間存在著矛盾,《行政訴訟法》第67條的“收到起訴狀副本之日起15日內”無疑是更為正確的時間點,為了充分發揮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法律作用,應對《若干解釋》作出相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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