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母親一起老去

□田錫榮

陪著母親一起老去

□田錫榮

“媽，今天下雨路滑，就不要出去買菜了。”坐在辦公室的我，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輕輕地對電話那頭的母親叮囑。“這點雨不礙事，你工作忙，就不要操心買菜的事了。”母親說，“還有，中午在單位不要湊合啊，要好好吃飯，你太瘦了。”聽著母親關心的話語，在這個下雨的秋季，我心里暖暖的。

在我剛剛有記憶的時候，父親就因為突發腦溢血離開了我們這個幸福的家，在送父親離開時，堅強的母親緊握父親的手，用堅定的語氣告訴父親：“我一定會讓我們這個家繼續幸福下去。”而后孱弱的母親就一肩挑起了照顧三個幼小的孩子和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老人的責任。從此，她曾經光滑的臉龐飽經風霜，曾經細嫩的小手結滿老繭，只有那明亮的眼睛依然充滿了對幸福的憧憬。

為了一家老小的生計，她總是起早貪黑兩頭不見光，太陽還沒升起，就扛著鋤頭下地了，而月上柳梢頭了才帶著一身的疲憊走進家門。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那幾日和下雨天，基本上是不休息，天天都在勞作。

那時候，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下雨天坐在小院里，讓母親用粗糙的大手輕輕地給我梳理那一頭又黑又亮的秀發，然后編成兩條麻花小辮垂在胸前，也許，這小辮編的有些毛糙，但是我卻覺得那是天底下最美的發型，因為，那是媽媽親手給女兒編的。可是，這樣愜意的幸福時光并不多，天天忙碌的母親只有下雨天才在家里稍稍休息，而我也只有在這下雨天才可以享受到她為我梳發的幸福。因此，我格外地珍惜每一次我們這樣相處的時光，總是希望這樣幸福的時光能過得慢點，能讓我多一點時間和你相處。

慢慢地，我們姐妹幾個長大了，能夠幫助母親減輕一點生活的重擔了，可她依然是那樣的勤勞，依然是早出晚歸。猶記得秋天的月夜里，月亮格外的圓、格外的亮，皎潔的月光下，母親和我、大姐、二姐我們四人趁著月光，在小院前的樹林里打葦席，一根木杠上，垂著重石的麻繩上下飛舞著，她添一根葦桿，我就趕緊把左右垂著重石的麻繩交叉翻過，動作配合得是那樣的默契，似乎已經演練過千百遍，旁邊還不時地傳來大姐和二姐的聲音，“媽，你和小妹慢點，等一下我們。”月亮的清輝灑在幽靜的樹林里，一些叫不上名的小蟲不時發出一陣鳴叫，那低沉的鳴叫猶如小提琴彈奏的樂曲，我們一家就在這蟲鳴聲中靜靜地勞作，一種濃濃的幸福感悄悄地彌散開去。

一轉眼，曾經懵懂的我已然為人母，可昔日母親的美麗，已經被無情的歲月吞沒，變成了飽經滄桑的老人，可在她那已變得渾濁的眼中，我依然看見了一種叫做幸福的信念。我的心，在這個寒冷的冬日無端地就溫暖了起來。

寒冬的夜晚悄悄地降臨，已經很久不做夢的我在睡夢中又夢見了母親，夢中的她正在給我做著我最愛吃的薺菜餃子，熱騰騰的餃子散發出濃濃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夾一個餃子放入嘴里，濃濃的幸福感在蔓延，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醒了的我來到小臥室，母親已經酣然入睡，我走到她的床前，借著窗外淡淡的月光，握起她露在被褥外的雙手，撫摸著那手背上的細紋，干癟的皮膚，枯瘦的骨節，顯而易見的青筋，鼻頭酸酸的。就是這雙手拉扯我長大，在我跌倒時，在我無助時，在我哭泣時，拉著我走向人生之路。看著母親遍布裂紋的雙手，我的淚水慢慢流下，滴滴打落在她雪白的發絲間。

生活中的很多細節和一些永恒的瞬間，都隨著時光的流逝飄飄搖搖，一路飛奔而去，而母親給予我的這些幸福，卻讓我在睡夢中都會笑醒。時光清淺，歲月無痕，請容我在這濃濃的幸福里，陪著母親，一起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