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木頭槍

□楊鐵軍

一把木頭槍

□楊鐵軍

小時候，我生活在豫東平原的一座百年古鎮上。在我的記憶中，有一個人是與《小兵張嘎》這部電影有關的。

1979年的“六一”兒童節悄然到來了，當年，身材瘦弱的我剛滿8歲。受《小兵張嘎》這部紅色電影的影響，我和“發小”高誠特喜歡一種被稱作“抓漢奸”的游戲——我用膠泥做了一把“盒子炮”，模仿張嘎子的口氣和動作，沖著高誠喊道：“舉起手來！你這個漢奸！”高誠縮著脖子，舉著雙手，乖乖地被我押著往前走，人們見了都哈哈大笑。

就為了這事，高誠的父親竟向我爸理論一番：“您說，誰能咽下這口氣呢？高誠的爺爺——我那可憐的父親，是在咱村的龍王廟里被日本人的炮彈炸死的！你家孩子還說俺兒是漢奸？”

盡管我們只是玩玩而已，但我還是被爸教育了一頓，從此，我再不敢和高誠玩了。

一次，高誠在學校里得意地展示著一件寶貝，由他的父親制作的木頭槍。他一邊炫耀，一邊像張嘎子一樣，嘴里不停地發出“怦！怦！”的聲音，惹得全校的男生羨慕不已。然而，第二天，高誠的眼圈紅紅的，就像剛剛哭過一樣。原來，他的木頭槍已經不翼而飛！更奇怪的是，上學路上，我一見他就渾身別扭。

一周后，媽給了我5元錢，讓我去商店買做鞋子的條絨布料，而我卻不慎把錢丟掉了。當年，由于家里的日子過得清苦，既缺錢又缺糧，我生怕爸會因為丟錢的事責罰我，嚇得沒敢回家吃飯。下午上課時，老師在講臺上大聲說：“同學們哪，今個兒，高誠撿到了5元錢，他是個雷鋒式的好學生啊！這錢是誰丟的？趕快上臺來領！”此刻，坐在最后一排的我悄悄地站起身來。

放學后，高誠在文具盒里發現了一張字條：“明天……你的木頭槍，我就給你送去……我錯了……”

時光飛逝，一晃30多年過去了，我和高誠各奔東西。在3000多公里的新疆兵團，我從事著宣傳工作，在廣東打拼的高誠則成為一家玩具廠的經理，專門生產玩具水槍。三年前，我回家探家，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我和他緊緊相擁。

“老同學啊，那把木頭槍，我一直保存著呢！”高誠和我碰了一杯酒，笑著說。

“唉……都是我不好，你知道那木頭槍……是我翻了你家的墻頭，溜進你家的堂屋偷來的。可你卻沒有責怪我，還把撿來的錢交給了老師。唉，和你比……我真的太……”

那一刻，我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高誠，真有種須仰視才見的感覺。

是的，因為那把木頭“槍”的緣故，曾讓我從高誠身上發現了自己的渺小。早在30多年前，天真稚嫩的我，似乎在朦朧中悟出了這世上何為友情的珍貴，什么是做人的真誠與豁達。那把木頭槍，永遠是我們真摯友誼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