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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尼中建交過程中的印度因素

2016-02-03 05:54:42王艷芬
安徽史學 2016年6期
關鍵詞:印度

王艷芬

(蘇州科技大學 歷史系,江蘇 蘇州 215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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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尼中建交過程中的印度因素

王艷芬

(蘇州科技大學 歷史系,江蘇 蘇州 215009)

中國和尼泊爾于1955年正式建立了外交關系,但建交過程卻一波三折。在此過程中,印度的影響非常突出。1947年印度邁向獨立的進程促使尼泊爾的拉納政權試圖與國民黨時期的中國恢復邦交,但國民黨的垮臺終結了這一前景;新中國的崛起尤其是西藏的解放令尼印兩國心生恐懼,尼印雙方的“特殊關系”以及印度的阻撓令尼中關系的恢復止步不前;當中印之間就西藏地方的通商和交通等問題簽訂協議后,尼泊爾在尼赫魯的默許下最終得以與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系。

尼泊爾;中國;印度;拉納政府

隨著中國的和平崛起,我國的外交事業蒸蒸日上,“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助推我國大外交戰略格局的形成,同時也大大提升了對周邊國家的關注。毫無疑問,處理好與周邊國家的雙邊關系是我國外交的重中之重。然而,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并非簡單的一對一的關系,有些較為復雜,比如中國與尼泊爾的關系*中尼關系源遠流長,自1792年尼藏戰爭后,尼泊爾在清代中華帝國的朝貢體制下,曾經每隔五年定期派使團向清王朝朝貢,直到1912年,隨著辛亥革命的爆發和封建王朝的覆亡而自然終止。但尼泊爾與西藏地區又因1856年戰爭和清廷的孱弱而存在條約關系,直至1956年正式廢除為止。。尼泊爾雖是我國的友好近鄰,但鑒于其地緣政治及其社會文化等因素的影響,尼中關系往往受制于中印和尼印關系。歷史地看,尼中關系的發展常常要考慮有時甚至取決于印度的態度,尼中建交即屬此例。從中印尼三邊關系的角度看待尼中建交問題,在國外學者的相關著作中或多或少均有所涉及,但存在梳理不夠系統或因立場不同而對史實認定有所偏頗等問題*對該主題有所涉及或涉及較多的著作主要有:印度學者S.C.巴特的《印度、尼泊爾和中國三邊關系:條約關系研究》(S.C.Bhatt,The Triangle India-Nepal-China: A Study of Treaty Relations);拉瑪坎特的《尼泊爾、中國與印度》(Ramakant,Nepal- China and India);M·D·達拉姆薩尼主編的《尼泊爾外交政策》(M.D.Dharamdasani,ed.,Nepal’s Foreign Policy)。尼泊爾學者維賈亞·庫馬爾·馬南達爾的《尼泊爾與中國關系通史(至1955年)》第2卷(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美國學者雷歐 E.羅斯的《尼泊爾:生存的戰略》(Leo E.Rose,Nepal: Strategy for Survival)。后面兩位作者的著作大量利用了當時的新聞報道,史料非常翔實。。在國內學界,楊公素先生曾在自己的回憶錄里對中尼、中印談判過程給予了較為細致的交代,但欠缺學理探究*中國前外交官楊公素的《滄桑九十年——一個外交特使的回憶》,海南出版社1999年版。;穆阿妮的《中尼建交的歷史及其意義》一文涉及中尼建交的歷史與意義兩個主題,弱化了對中印尼三角關系的互動研究,且論據主要是中文文獻*穆阿妮:《中尼建交的歷史及其意義》,《南亞研究》2012年第2期。。鑒于此,本文在借鑒已有成果的基礎上,運用較為權威的文獻資料,聚焦印度在尼中建交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就教于學界同仁。

一、印度獨立之際拉納政權對尼中建交的試探

尼泊爾的拉納(Rana)政權自1846年建立直到1951年終結,持續存在了一個多世紀之久。這個軍事獨裁的家族政權得以建立和存續全賴英印殖民帝國的支持和保護。英屬東印度公司自17世紀初進入南亞次大陸,經過兩百年的經營,最終將印度廣袤的地域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下。19世紀初,英國人意欲經尼泊爾打通進入西藏和中國內陸的商業通道,結果導致了英尼之間的戰爭,戰敗的尼泊爾簽署了《薩高利條約》。按照條約規定,尼泊爾無奈地割讓了土地、接納了英國駐扎官,但廓爾喀武士們多憤憤不平,反英情緒濃厚,時任尼泊爾政府首相屢屢進行反英行動,寄望于收復失地、趕走英國人。英國駐加德滿都的駐扎官受命在尼尋找和培養親英勢力。對英國的強大力量擁有清醒認識又野心勃勃的拉納將軍進入了英國人的視線,雙方一拍即合。在英國人支持下,拉納將軍于1846年在尼泊爾宮廷發動政變,順利成為政府首相,逐漸建立起拉納家族世襲首相之職并壟斷國內軍、政和財政要職的家族獨裁政權。在此期間,統治印度次大陸的英國人幫助鎮壓那些被拉納政權驅逐而流亡印度的尼泊爾人,拉納政權則全力追隨英印殖民政權,為之提供急需的廓爾喀雇傭兵,雙方形成了非常緊密的同盟關系*有關拉納家族政權的建立和英印殖民政府與拉納政權的關系可分別參見拙作:《試論拉納家族政權的建立》,《蘇州科技學院學報》2012年第6期,第55—61頁;《論英國在1950年代初尼泊爾革命中支持拉納獨裁體制的原因》,《安徽史學》2013年第3期,第62—67頁。。

所以說,自19世紀中葉以來,尼泊爾在拉納政權的統治下一直奉行依附于英帝國的一邊倒政策,但第二次世界大戰卻徹底改變了這樣的態勢。隨著非殖民化運動的不斷發展,英國從印度撤離的速度令拉納政權始料未及。1946年8月,當印度國大黨領袖尼赫魯領導的臨時政府組建后,拉納政府真切地意識到,他們可能不久就要與印度民選政府打交道了*Ramakant,Nepal- China and India,New Delhi,Abhinav Publications,1976,p.67.。1947年2月20日,英國政府正式宣布撤出印度的時間表將不遲于1948年6月。因此,指望英國人繼續留在印度為尼泊爾提供外部支持已無可能*Rishikesh Shaha,Modern Nepal: A Political History (1769—1955),Volume 2 (1885—1955),New Delhi: Manohar Publishers & Distributors,2001,p.173.。奉行孤立主義外交政策的拉納政府不得不決定擴大其國際交往范圍,而首先映入眼簾的國家自然包括擁有悠久歷史聯系的近鄰——中國。1947年4月,拉納首相向中國派出友好代表團或曰親善使團。盡管代表團此行的目的從未公開過,但可以較有把握地說,這一行動的意圖就是試探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的可能性*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New Delhi: Adroit Publishers,2004,p.74.。如同以往中國使者出訪一樣*雖然尼泊爾的朝貢使團至1912年清王朝被推翻而終止,但在國民政府時期,中國曾于1930年、1932年、1934年和1946年四次派使團前往尼泊爾,向尼泊爾新任的拉納首相及將軍們授予寶鼎勛章或云麾勛章,并帶去大量的禮品,以示友好。,尼泊爾代表團也帶來了大量的禮物。《紐約時報》5月14日報道說,友好訪華團團長克里希納·蘇姆謝爾(Krishna Shamsher)將軍除了交給蔣介石一封拉納首相的親筆信外,還帶來了送給蔣介石夫婦的67箱禮物,其中包括虎皮、豹皮、象牙、一把精美的寶劍和鑲嵌了各種寶石的花瓶等。除了贈送各色禮品,尼泊爾代表團還向蔣介石夫婦分別贈予尼泊爾王室榮譽徽章以及三界*三界指的是天堂、地獄、人間三界之權力。最高等一級勛章。作為回贈,蔣介石授予克里希納·蘇姆謝爾將軍一等云麾勛章。據報道,蔣介石還曾安排自己的飛機將回程的克里希納將軍送到了印度的加爾各答。這是尼泊爾代表團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訪問中華民國政府*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pp.175—177.。

在雙方會晤期間,克里希納·蘇姆謝爾表達了該國重建和促進與民國政府關系的愿望*[尼泊爾] 尼蘭詹·巴塔拉伊著、劉建等譯:《尼泊爾與中國》,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32頁。。英國駐尼泊爾大使G.A.法爾科納(G.A.Falconer)給本國外交大臣歐內斯特·貝文的信也證實:在南京逗留期間,尼泊爾代表團與中國當局討論了雙方建交的可能性*From G.A.Falconer,British Minister in Nepal to Earnest Bevin,H.M’s Principal Secy.of State for Foreign Affairs,Foreign Office,London,13 April 1948,L/P & S/12/3048,Pol.Ext.6153/48,No.71,Despatch No.18,I.O.L.;quoted in 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 ,p.181.。

此時,拉納政權向中國遞出橄欖枝,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考量:(1)希望發展與中國的關系來平衡與印度的關系。拉納政權很清楚獨立后的印度領袖對于尼泊爾封建政權的態度。印度的一些高層領導者比如副總理薩達爾·瓦拉巴依·帕特爾(Sardar Vallabhai Patel)等人一直把尼泊爾視為大印度的一部分。他們雖表現方式各異,但都傾向于認為,對于印度更廣泛的利益而言,一個民主自由的尼泊爾政府比拉納獨裁統治要強得多*Shaphalya Amatya,Rana Rule in Nepal,New Delhi: Nirala Publications,2004,pp.24—25.。在新一代印度本土領袖對拉納封建政權極為反感的壓力之下,拉納政府很可能認為,恢復與加強同中國的外交關系,有望獲取援助和支持,以對抗民族主義的印度可能對其進行的侵蝕。所以,在拉納政府看來,國民黨統治下的中國甚至有可能成為比印度更可靠的朋友*The New York Times,May 14,1947,in 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p.177.。(2)試圖借助中國打破孤立、走向世界。鑒于尼泊爾即將在印度建立大使館,那么,恢復同中國的外交關系就顯得十分必要。假如不與自古以來關系較為密切的近鄰恢復外交關系,尼泊爾要把外交關系擴大到外部世界的意圖就難以實現。另外,中華民國作為聯合國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的事實不容忽視。為了成為聯合國會員國并參與國際事務,尼泊爾也必須恢復與中國的外交關系。

然而,尼泊爾訪華團并未帶回希望之中的結果。有人認為,早期國民政府駐藏代表在拉薩被驅逐出去的經歷有可能對尼中兩國建立外交關系形成了某種阻礙。對拉納政府而言,這次訪華也只是一種試探,是向印度顯示作為主權國家的一種姿態。不過,這一觀點有待商榷。因為當時的蔣介石政府正深陷于內戰,對于與尼泊爾建交一事既無心又無力。這應該是尼中關系未能恢復的主要原因之一*尼泊爾前外交官兼學者B.普拉丹(Bishwa Pradhan)教授認為,拉納政府向美國和中國同時派出高級使團,尼美成功地建立了外交關系,并于1948年2月宣布互換大使,但尼泊爾訪華團卻因蔣介石政府陷于內亂空手而歸。參見Bishwa Pradhan,Behaviour of Nepalese Foreign Policy,Kathmandu: Ratna Book Distributors,1996,p.130.。做出這一判斷的理由在于,拉納政府后來仍對尼中建交一事做出過努力。1948年4月,尼泊爾新任首相莫漢·蘇姆謝爾(Mohan Shamsher)在就職演講中就公開表明了其政府準備進一步拓展外交關系的意圖,他特別提到了法國、荷蘭、比利時和中國等國家。根據英國駐尼大使的報告,尼泊爾駐新德里大使在媒體采訪中提到了尼泊爾欲發展外交關系的對象國。新德里出版的《政治家報》(Statesman)援引其談話稱:尼泊爾不久將在中國建立大使館。鑒于這一報道,英國駐尼大使曾詢問尼泊爾政府有關尼中交換外交使團的談判是否已經結束以及大使館何時建立等問題。莫漢·蘇姆謝爾首相回答說,與中國交換外交使團的問題尚未決定*From G.A.Falconer,British Minister in Nepal to Earnest Bevin,H.M’s Principal Secy.of State for Foreign Affairs,Foreign Office,London,13 April 1948,L/P & S/12/3048,Pol.Ext.6153/48,No.71,Despatch No.18,I.O.L.;quoted in 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 ,p.181.。

如果對拉納政府1947年的舉措進行總結的話,可以這樣說,英國人的撤離令拉納政府失去多年的依靠,印度政府不會同情拉納專制體制,這使得它在貫徹其內政與外交政策方面將面臨更多挑戰。此情此景令拉納政府急于重新審視尼泊爾與中國的關系。可是,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正在內戰的泥潭中掙扎,對尼泊爾的建交倡議沒有給予回應。后來蔣介石政府永遠失去了回復的機會,因為1949年國民黨政府垮臺后敗走臺灣。面對英國勢力撤出印度的無奈,以及共產主義制度下的新中國所帶來的惶恐,尤其是后者被視為喜馬拉雅地區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性因素,拉納政府決定退回到先前的政策軌道,繼續把尼泊爾塑造為其南部鄰居的一個有價值的盟友。

二、印度牽制下尼泊爾對與新中國建交的謹慎等待

像先前的英帝國一樣,1947年取得獨立的印度在喜馬拉雅諸鄰國奉行向前防御政策。印度外交政策的總設計師尼赫魯與南亞諸鄰國尤其是尼泊爾構建了著名的“特殊關系”,將對方納入其防御體系之中,甚至形成了類似于“門羅主義”的尼赫魯式的南亞戰略,意在避免其他國家染指南亞*M.D.Dharamdasani,Dynamics of Indo-Nepal Relations from Nehru Doctrine to Gujral Doctrine,M.D.Dharamdasani,ed.,Nepal’s Foreign Policy,New Delhi: Anmol Publications PVT.LTD.,2005,pp.30—31.。這一政策遏制了拉納政權與中國進一步修好的意圖。此后,在尼泊爾革命中脫穎而出的尼泊爾大會黨在印度的支持與庇護下推翻了拉納獨裁政權,這就決定了大會黨執政后在對外政策上將不得不受制于印度,并與新中國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

新中國建立后,尼中關系難以用通常的方式開啟。在尼泊爾看來,不同的意識形態是一個巨大的障礙。莫漢·蘇姆謝爾首相清楚地知道,拉納獨裁體制在意識形態上與共產主義制度冰火不容,從而對共產主義體制下的新中國存在天然的恐懼。此外,他還非常害怕中國會重提與尼泊爾的歷史關系問題。像國民黨政府一樣,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申明了對西藏擁有主權的立場。但是,與此前不同的是,新中國可以把宣言變成直接行動。1950年1月1日中國公開聲明要“解放西藏”,同年10月10日就付諸了行動。

如果說中國共產黨政權的建立讓拉納政權感到隱隱的不安,那么,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西藏的聲明和行動則令尼泊爾和印度都倍感惶恐。尼泊爾唯恐自己進入了中國擴張主義政策的視野之中,印度則擔心他們一向視為安全邊界的喜馬拉雅天然屏障可能不保。

當中國接管西藏的意圖剛一公開,印度與尼泊爾便立即進行雙邊協商,探討應對之策。當毛澤東1950年1月在蘇聯結束了與斯大林的歷史性會談即將返回北京之際,尼泊爾首相莫漢·蘇姆謝爾已經到達了新德里。他訪問印度的成果是當年7月31日與印度簽署了《和平與友好條約》(The Treaty of Peace and Friendship)*該條約以和平友好的名義將尼泊爾的安全甚至外交納入印度保護的范圍,因而受到尼泊爾精英的頻頻詬病,但至今仍未廢除。有關該條約簽訂的背景及后果請參見拙作:《試析尼印〈和平與友好條約〉簽訂的歷史背景》,《史學月刊》2008年第11期;《評1950年尼印〈和平與友好條約〉》,《學海》2009年第5期。。這份《和平與友好條約》在尼泊爾被廣泛地視為一種印度令尼泊爾從屬于其邊界并與中國競爭戰略利益的手段*Shiv Kumar & D.Parulekar,Nepal: Between the Dove and the Dragon,in M.D.Dharamdasani,ed.,Nepal’s Foreign Policy,p.51.。

英屬印度曾將尼泊爾視為與中國和俄羅斯帝國之間的“緩沖國”,并把尼泊爾納入其安全勢力范圍。獨立后的印度繼承了英國的殖民遺產。1950年,尼赫魯總理在議會發言時說:“尼泊爾從地理上講幾乎是印度的一部分,盡管她是一個獨立國家”,并指出這個喜馬拉雅王國是“印度恒河平原的一個自然延伸”*Speech of Prime Minister Jawaharal Nehru in Parliament,March 17,1950,in Avtar Singh Bhasin,ed.,Nepal’ Relations with India and China: Documents 1947—1992,Volume 1,Delhi: SIBA EXIM Pvt.Ltd.,1997,p.37.。這一說法明顯暗示了如下事實,即尼泊爾在地理上與印度相連,從而成為其防御半徑的延伸。

拉納政權在經受了本國民主革命的沖擊后,于1951年2月垮臺。在印度的規劃之下,尼泊爾大會黨與拉納集團組建了臨時政府。在臨時政府時期,與新中國建交的可能性再度被談起。不過,內部的動蕩與印度的介入使該問題的進程不斷延遲。

1950年后,中國對西藏領土恢復了有效管轄。對于尼泊爾來說,她已經與一個龐大而強盛的中國緊緊相鄰,與中國發展關系是不可避免的。非常有趣的是,盡管尼泊爾和中國尚未建交,雙方卻不得不在西藏打交道,因為尼泊爾在西藏的地位比較特殊。它自1856年尼藏戰爭結束起就在拉薩設有代表處,已有近百年的歷史,享有種種特權*1856年發生了尼泊爾入侵西藏的戰爭,由于尼泊爾當時是中國的朝貢國,所以,在駐藏大臣赫特赫主持下簽訂了《西藏廓爾喀條約》。該條約使尼泊爾享有許多特權,如西藏每年賠償尼幣一萬盧比;尼泊爾人可在西藏自由經商且不納稅;尼泊爾在西藏可設置官員作為代表并享受特權和擁有衛隊;尼泊爾商人犯罪由尼方官員處理,西藏官員不得過問;尼泊爾人和藏人之間發生糾紛,由尼泊爾官員參加會審等等。參見楊公素:《滄桑九十年——一個外交特使的回憶》,第221頁。。中國人民解放軍入藏在尼泊爾商人中引起了極大的恐慌。據報道,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甚至因為害怕而放棄了長期經營的生意,逃離了西藏。然而,新中國熱切地希望尼泊爾商人繼續留在原地經商,甚至以貸款和預付款的方式給予鼓勵*Vijay Kumar Manandhar,A Comprehensive History of Nepal- China Relations up to 1955 A.D.,Volume II ,pp.186—187.。此時,尼泊爾政府期待著印度對尼中建交問題給予指導并提出建議,但是,在就西藏問題以及其他喜馬拉雅山國等問題與中國達成諒解之前,印度不贊同尼泊爾政府在對華政策方面有任何積極行動。

我們知道,尼印特殊關系顯示的是印度的大國情結,所以,1950年的尼印《和平與友好條約》被尼泊爾一些精英視為不平等條約,尼泊爾國內的反印情緒不斷增長。中國作為喜馬拉雅地區的主要政治參與者恰恰出現在該區域的權力均勢發生變化之際,不可避免地對尼泊爾人產生了極大的吸引力。自1951年下半年,尼泊爾許多政界要人已開始提出如下要求:作為尼泊爾外交政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中國的外交關系應該適時建立*⑥Leo E.Rose,Nepal: Strategy for Survival,Bombay,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1,p.203.。當尼泊爾大會黨通過了尼泊爾理應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的決議并告知印度時,尼赫魯總理冷淡地回應說:“友好條約總是好的。(對此)我方不可能有任何特別反應。”*S.D.Muni,Foreign Policy of Nepal,Delhi: National Publishing House,1973,p.83.印度的不滿溢于言表,尼泊爾方面只能暫時將上述念頭擱置一旁。

我國前外交官兼學者楊公素是當時諸多外交事件的親歷者,他認為,新中國成立后,中尼雙方都有建立雙邊外交關系的表示,但那時印度控制了尼泊爾,它不愿看到尼泊爾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楊公素:《滄桑九十年——一個外交特使的回憶》,第221頁。。尼赫魯在1950年12月6日的議會發言中指出:自英國人統治時期始,我們就是其諸多優良及不良遺產的繼承者,我們向尼泊爾保證,我們不但尊重尼泊爾的獨立,而且想看到尼泊爾的不斷進步和強大。在這方面我們比英政府走得更遠,也就是說,尼泊爾開始(被允許)與別國發展外交關系。當然,坦率地說,我們不喜歡,也不打算喜歡任何對尼泊爾的外來干涉。我們承認尼泊爾是獨立國家,希望它好。但是,連一個孩子都知道,不通過印度,你是不可能到達尼泊爾的。所以,任何國家務必且不得不認識到這一現實并領會其含義*Speech of Prime Minister Jawaharlal Nehru in Parliament on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and the Policy of the Government of India in Relation Thereto,New Delhi,December 6,1950,Avtar Singh Bhasin,ed.,Nepal’s Relations with India and China -Documents 1947—1992,Volume 1,p.44.。尼赫魯講話所傳達的信息非常明確:印度原則上不反對尼泊爾發展與他國的外交關系,但任何國家都必須考慮到印度在其中的特殊地位。

1951年5月21日,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對西藏武裝活動的結束,中國政府與西藏地方當局經談判簽署了《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同年11月,上述協議生效,新中國恢復了對西藏的主權,西藏終于回到祖國的懷抱。就在當年8月,中國曾向尼泊爾提出過兩國建立外交關系的倡議。9月,周恩來總理向尼赫魯總理提出召開中印尼三方會議以討論西藏問題的建議,但該會議因印度不滿而擱淺。令人吃驚的是,尼泊爾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周恩來總理的這一提議,直到1959年,在尼泊爾與中國實現關系正常化四年之后,尼赫魯總理才在印度議會透露了這一信息。當年11月25日,他在印度下院發言稱,周恩來在與印度大使非正式會談中曾說過:“印度邊疆的穩定問題是印度、尼泊爾和中國擁有共同利益的事情,最好由三國共同探討。”*Narendra Goyal,Political History of Himalayan States,New Delhi: Cambridge Book and Stationary Stores,1966,p.29.印度對尼泊爾隱瞞上述消息,顯然是因為尼赫魯要把對尼印雙方均利益攸關的事情緊緊地抓在自己手中,希望單獨與中國商討有關西藏的問題,并視其談判結果來決定尼中關系的發展進程。所以,它對尼泊爾50年代初萌生的與中國建交的倡議肯定不會熱心。

在西藏和平解放之際,尼泊爾大會黨政府取代了尼泊爾革命后成立的臨時政府,由大會黨領袖之一的M.P.柯伊拉臘(M.P.Koirala)擔任首相。由于還沒有清晰的印度政策作為指導,以尼印“特殊關系”為其外交政策根本的尼泊爾新政府在西藏問題上就不可能擁有獨立的立場,所以,執政伊始的柯伊拉臘政府繼續保持對西藏的傳統政策。恰如美國的尼泊爾問題專家雷歐·E.羅斯(Leo E.Rose)所分析的:印度警告性地建議尼泊爾不要草率地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這可能是加德滿都在1951—1954年間故意對這一問題顯得冷談的主要原因⑥。

三、中印協定達成后尼中建交的實現

在20世紀50年代尼印兩國與中國的關系當中,西藏問題被尼泊爾和印度兩國視為利益攸關的大問題,而且既是歷史問題又是現實問題。只有將其妥善解決,中印尼三方關系才會徹底理順。而該問題解決的關鍵取決于中印談判的結果。中印之間一旦達成一致,就意味著給三方關系定了基調,中尼之間的談判才有可能啟動。

如前所述,西藏問題是中尼恢復邦交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對于自己在1856年條約中享有的在西藏的種種權利,尼泊爾方面高度重視,渴望盡可能多地保留這些權利。1952年初,當獲悉尼泊爾與西藏的關系不會立即進行實質性調整的消息時,尼泊爾政府感到非常欣慰。當年3月7日,達賴喇嘛的一個特使帶著1萬盧比的年貢到達加德滿都。像往年一樣,隨行者還有一大群為西藏當局購置各種給養物品的藏人。14日,尼泊爾駐拉薩商務代表收到了寄自達賴喇嘛的一封信,信中寫道:“我非常希望我們雙邊政府間持續的古老關系不受阻礙。我祈求佛菩薩,保佑我們的關系將比以往更牢固。”據報道,尼泊爾政府為此大受鼓舞,甚至考慮過把尼泊爾駐拉薩的商務代表處提升至大使館的可能性*Hindustan Times,May 2,1952,5:3,quoted in Leo E.Rose,Nepal: Strategy for Survival,p.204.。顯然,尼方很可能錯誤地認為達賴喇嘛的個人信函也反映了中國政府的觀點。

此時,尼印兩國對于中國在西藏的主權地位的立場開始發生微妙的分歧。

印度一開始對西藏的和平解放視若無睹,在公開和正式的文件中仍把西藏稱為“國家”,并多次試圖堅持在西藏的特權,但在屢次遭到中國的抵制后,尼赫魯總理和他的外交顧問、印度駐華大使K.M.潘尼迦(Kavalam Madhava Panikkar)明智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將西藏看作我們在其中有著特殊政治利益地區的(我們理應繼承的)這種英國政策不能夠再繼續下去了。”*K.M.潘尼迦:《在兩個中國》,第102頁,轉引自張植榮:《國際關系與西藏問題》,旅游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105頁。新德里審時度勢后正式終結了與達賴喇嘛勢力的直接關系。1952年9月15日,印度就此在北京與中國政府會談后,便含蓄地承認了中國在西藏的主權,并答應把印度在拉薩的代表處轉變成總領事館*⑤Leo E.Rose,Nepal: Strategy for Survival,p.204;pp.203—204.。1953年8月中國外交部與印度外交部商定,將印度駐拉薩的代表改為總領事*楊公素:《滄桑九十年——一個外交特使的回憶》,第198頁。。但尼泊爾的反應卻慢了半拍,直到1954年4月5日,尼泊爾首相M.P.柯伊拉臘仍然委婉地將尼藏關系描述為“不受中國控制”的關系。這一點至少看起來是對中國在西藏主權的質疑,因為在1953年,中國政府就已經指示達賴喇嘛取消對尼泊爾的年貢,尼泊爾駐拉薩的商務代表處也得到通知:有關其審理駐藏尼泊爾人的訴訟案件的權利不再得到承認⑤。換言之,尼藏條約的內容到1953年實際上已經被廢止,只是尚未由外交程序和法律文件予以正式認定。

印度政府至少在1951年便已同意,有必要通過協議的方式將印藏關系置于一個新的基礎上,不過直到1953年12月31日,才在北京啟動討論該問題的程序。經過4個月漫長而艱辛的談判,1954年4月29日,中印雙方達成了一項有關規范印度與西藏地區通商、香客交通以及確定中印兩國政府在對方領土上允許建立的商務處的數量及位置的協定。這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印度共和國關于中國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的交通和通商協定》。該協定的前言還包括第一次披露的著名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至此,印度正式承認了中國在西藏地區的充分主權。

中印協定的簽署對尼泊爾的對華政策產生了重大影響。就尼印當時關系而言,一旦印度正式承認中國在西藏的主權地位,尼泊爾在西藏的權利就等于被貼上了封條*T.R.Ghoble,China-Nepal Relations and Inida,New Delhi: Deep & Deep Publications,1986,p.41.,尼泊爾對相同立場的表達就不可能過久拖延*Leo E.Rose and Margaret W.Fisher, The Politics of Nepal: Persistence and Change in An Asian Monarchy,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p.153.。早在1924年查爾斯·貝爾爵士即在其著作中預言,一旦中國改變了西藏的現狀,而印度又放棄西藏時,尼泊爾將會傾向于向中國靠攏*Charles Bell,Tibet:Past and Present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24,p.241,quoted in Hemen Ray,China’s Strategy in Nepal,New Delhi: Radiant Publishers,1983,p.10.。在中印協定簽字兩天之后,即1954年5月1日,尼泊爾國王特里布文(King Tribuvan)及其外交部長D.R.萊格米(D.R.Regmi)就飛往新德里與印度政府進行磋商。在一系列會談中,印度勸告尼泊爾應將尼藏關系置于新的基礎之上,并使之從總體上與中印協定的精神相一致。而就在幾個星期前,M.P.柯伊拉臘首相還宣布,他的政府不打算放棄尼泊爾在1856年條約下在西藏享有的權利。現在,D.R.萊格米只能改變口氣。5月8號,他在新德里對記者說:“如果中國正式與我們交涉,我們將在正確的時刻做正確的事情。”*Hindustan Times,May 8,1954,1:4,quoted in Leo E.Rose,Nepal: Strategy for Survival,p.205.;Hemen Ray,China’s Strategy in Nepal,p.10.用這位外長的話來說,這是因為尼泊爾的外交政策“與印度的外交政策是一致的”*Hemen Ray,China’s Strategy in Nepal,p.10.。

至此,尼泊爾應追隨印度改變以往維護舊條約的態度似乎已沒有疑問,但是,對于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建立正式外交關系還是僅僅廢除與西藏的條約,尼泊爾方面一開始似乎還一頭霧水,因為遲至1954年9月5日,D.R.萊格米仍否認報界有關M.P.柯伊拉臘政府正在考慮與新中國關系“正常化”的報道*The Statesman,September 8,1954,quoted in T.R.Ghoble,China-Nepal Relations and India,p.41 .。但三個星期后,當周恩來總理發表了中國已準備與尼泊爾交換外交代表的聲明后,他立即表示歡迎。

尼中建交之路似乎已毫無阻礙,然而,就在此節點上,尼中建交問題又被耽擱下來,因為尼赫魯總理將于1954年10月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此次訪問要討論的議題之一就是尼中關系問題。

在尼赫魯訪華期間,周恩來總理與對方就中尼建交事宜交換看法。尼赫魯提出的條件是:中國不派大使駐尼泊爾,不在加德滿都設立大使館,理由是如果中國在尼泊爾設立使館,美國也要設立*這讓人想起20世紀30年代尼泊爾希望在英國建立使館時英國的相同反應和要求。英印當局作為尼泊爾實際保護者的角色不希望它在倫敦建立使館,旨在避免尼泊爾與別的國家接觸,從而打破其對南亞的壟斷性影響。印度忠實地繼承了英帝國的遺產,由此可見一斑。。回國后不久,在新德里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尼赫魯強烈暗示了中國承認尼泊爾是印度獨有的勢力范圍的信息。有學者據此認為,尼赫魯同意尼泊爾與中國建交,換取了中國尊重印尼特殊關系的承諾*Times of India,November 14,1954,quoted in Hemen Ray,China’s Strategy in Nepal,p.11.。曾經見證了中印與中尼談判過程的楊公素在回憶錄中說,印度所報導的中國已承認印度在尼泊爾的特殊地位的消息并非事實。但中尼建交后,中國派往尼泊爾的大使由駐印度大使潘自力兼任,而且在加德滿都沒有設立中國大使館,這確實說明當時中國開展對尼泊爾的關系還是要照顧印度的意見*楊公素:《滄桑九十年——一個外交特使的回憶》,第222頁。。

正因為如此,在訪華結束后,當尼赫魯被問及關于尼中外交關系問題時,他似乎非常大度地說:“那無疑是尼泊爾政府會以自己的方式處理的事情。”*The Statesman,October 16,1954,quoted in Hemen Ray,China’s Strategy in Nepal,p.11.顯然,尼赫魯在確保尼中建交及其關系模式與中印協定一致后已放下了所有的憂慮。他這種默許尼中進一步發展關系的態度為尼泊爾就建交問題與中國進行嚴肅認真的談判開了綠燈。而1955年4月在萬隆召開的亞非會議則為尼中兩國關系正常化提供了絕佳的機遇。周恩來總理在這次會議上發言時強調了中國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基礎上與所有亞非國家建立正式外交關系的重要性。這一政策也是中尼關系煥發生機的一個重要因素。同年5月,尼泊爾向中國表達了建立外交關系的愿望。M.P.柯伊拉臘發表聲明稱,尼泊爾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真正的政府”,他的政府“正在考慮與北京政府建立直接外交關系”。尼泊爾外長聲稱,如果中國“正式地”與尼泊爾“接觸”,那么這將是“恰逢其時的正確舉措”*Narayan Khadka,Foreign Aid and Foreign Policy: Major Powers and Nepal,New Delhi: Vikas Publishing House Pvt Ltd.,1997,p.249.。既然發展與鄰近國家以及第三世界國家的關系是中國的國家利益之所在,那么中尼建交就是順應時勢之舉。為了落實這項政策,中國駐印度大使袁仲賢于1955年7月下旬率代表團抵達加德滿都,與對方商討正式建交事宜。7月26—30日,經過四輪談判,雙方達成協議。內容如下:(1)中尼駐印大使分別兼任駐尼和駐華大使;(2)兩國政府建交后,將盡快簽訂友好條約,談判時間和地點由雙方商定;(3)尼泊爾與中國西藏地方的關系問題將于雙方政府商談友好條約時加以討論,在此以前,所有在中國西藏地方現存之尼泊爾政府機構均將暫如現狀*《中尼雙方代表團最后達成協議的換文稿》,1955年8月1日,引自廉正保、王景堂、黃濤鵬主編:《解密外交文獻——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檔案》(1949—1955),中國畫報出版社2006年版,第637頁。。8月1日,雙方簽署了建立外交關系的協定,并發表了建交聯合公報,兩國外交關系因此正式建立。

縱觀尼泊爾與中國建交的整個過程,我們發現印度是一個核心的影響因素。尼泊爾的拉納政府萌生與國民政府時期的中國恢復外交關系的念頭源于印度獨立的刺激,可惜該想法生不逢時。當新中國崛起后,尼泊爾的拉納政權和之后的政黨政權均因受制于尼印《和平與友好條約》所界定的特殊關系,在外交上成為仰人鼻息的角色。所以,無論執政黨或在野黨提出與中國建交的倡議均受到印度的壓制,尼中建交時間被一再延遲。這一過程揭示了印度獨立后欲將整個南亞次大陸納入其安全防御體系的設想,體現了其雖曾是帝國主義殖民擴張的受害者,卻又繼承帝國主義余孽且妄圖構建大印度迷夢的心態。20世紀50年代,中國奉行的是與周邊國家尤其是第三世界國家建立友好關系的戰略,以便打破西方世界的封鎖,避免外交上的孤立。在這種戰略背景下,中國遂采取了立場上的原則性與實踐中的靈活性相結合的外交策略,適度照顧了印度在尼泊爾的特殊利益,最終實現了與尼泊爾邦交的正常化。這是新中國外交戰略的一大勝利。

[本文為蘇州科技大學科研項目“20世紀50年代尼泊爾與印度和中國的關系研究”(341410015)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汪謙干

On Indian Influence in the Process of Establishment of Diplomatic Relations between Nepal and China

WANG Yan-fen

(History Department,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uzhou 215009,China)

The form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Nepal was established in 1955,but its process was full of twists and turns,and heavily influenced by India.India’s coming independence in 1947 had impelled the Nepal’s Rana government to resume diplomatic relations with China under the KMT’s ruling,this prospect was ended with the collapse of the KMT.And Nepal and India’s scare about the appearance of New China and its liberation of Tibet in particular,the ‘special relations’ between Nepal and India,and India’s obstruction,all of them made the recovery of Nepal’s relations with China come to a halt;After an agreement about trade and traffic in Tibet between China and India was reached,under the Nehur’s acquiescence,Nepal’s formal diplomatic relations with China was finally established.

Nepal;China;India;Rana government

K355.5;K351.5

A

1005-605X(2016)06-0114-07

王艷芬(1967- ),女,黑龍江鐵力人,蘇州科技大學歷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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