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威
人到中年,他回來了,因為現實而洗凈疊好的理想主義舊馬褂,再次翻出來穿在身上,依舊熠熠生輝。
3個月之后再見秦朔,感覺他已經瘦了一圈。
從《第一財經日報》掛冠而去,創辦“秦朔朋友圈”這個小微企業,變成了一個“基層媒體人”,采訪、寫作、編輯,日程緊密得幾乎水潑不進,他的忙碌甚至讓團隊成員心疼。
但是,卸下了一身外加的榮銜,卻也丟掉了一切讓人瞻前顧后的枷鎖,他又可以寫一些“在位子上就寫不出來”的好文章了。
那天是1月5日,我在他那間狹小的辦公室里和他對話,再次感受到他那自然而然的溫潤。
我一直在思考,作為一個中原漢子,他的這種溫潤來自何方?一度以為這是他在上海生活和工作的時間太長的結果—因為他話語末尾總帶著“的呀”這種上海味道,可以軟化語氣。
在我的印象中,有修養的上海人是一種珍珠般的溫潤,是半天生的。但秦朔不是,他說話的內容常常電閃雷鳴,話語卻還是和風細雨,這說明是某種磨合的結果。后來比較詳細地談到了個人職業歷程以及心路變化,我才明白,不像珍珠,而更像和田玉籽料。前者在靜如處子中天然生成,而后者則必須跟著玉龍喀什河的水流,一直翻滾碰撞,才把外表磨得細膩緊致,內心則變得更加強硬。
1月18日發表《致李彥宏書》之前,我看到了他在朋友圈的震怒:“看來不寫點東西是不行了!”
發表之后,他又寫道:“我不知不覺在第一財經覆蓋的這些領域,越來越走回《南風窗》的立場和情懷……For the public good。這當然會使我和財經商業界拉開一定距離,so what?”
人到中年,他回來了,因為現實而洗凈疊好的理想主義舊馬褂,再次翻出來穿在身上,依舊熠熠生輝。
他們配不上
他說,蘇格拉底說“未經省察的人生不值一過”,“我現在就是在過一個省察的、創造性的人生,我覺得這一天的到來其實太晚了一點,應該更早一些走這條路”。
2015年6月初,《第一財經日報》總編輯秦朔辭職。這是他在2004年一手創辦的報紙,此時早已家大業大;在傳統媒體的一片哀聲之中,他還剛剛談妥了阿里的12億元注資。在這里待著,足以讓他在一個很高的社會地位上體面地接續后半生。
但他選擇了自媒體創業,辭職的時候,連自媒體的名稱還沒有著落。
很多人惋惜,那是一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秦朔說,總編輯,本質不就是總是在編輯嗎?沒覺得有這個名頭就怎么樣。
“最重要的原因是,現實中很壓抑,不快樂?!?/p>
一家財經媒體,主要報道的對象是投資和商業,日常接觸很多企業家,很多富豪,從中窺見了一個陰影生態。
“我們接觸的還是好的,因為第一財經畢竟是個品牌,一般的企業我們根本也不接觸。”秦朔說,“但在接觸的過程中我還是發現了很多問題,特別是過去媒體的生存模式,很惡心嘛,整天給企業弄這個弄那個,今天要你寫廣告,明天要你寫軟文,后天要你搞這個公關那個線下服務,亂七八糟?!?/p>
“天天接觸這些嘴臉,慢慢地就有些不舒服。”
秦朔覺得自己不是“正宗意義上的媒體人”,他偏好研究,研究企業家、商業行為,在表象的新聞報道背后,他掌握著更多的真相。“我就覺得你們配不上(讓我去服務)嘛!”
離開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喜歡寫文章,不受束縛地寫文章。“在傳統媒體,社論寫多長,頭條寫多長,邊欄寫多長,故事寫多長,全部條條框框,現在的寫作是隨心而動、隨勢而行,沒有禁錮,但又盡在掌控之中。寫1000字可以,寫1萬字也可以,只要言之有物、有料、有情、有義就行了,差別很大,現在是一種完全綻放自我的寫作方法?!?/p>
他說,在《第一財經日報》的時候就寫不出現在的文章,所以走出來之后,就有一種“反戈一擊”的快感,由于長期壓抑,更顯酣暢淋漓。
他沒有說明“反戈一擊”所指是哪些文章,但對應這些話語內容,自然會聯想到《反思中國富豪十大錯》。
那天剛好他的一個朋友過來看望他,朋友說,現在的秦朔不是以前總編輯室里的秦朔了,那時候能感覺到他有很多話憋著想說又不好說,現在,多暢快。
秦朔說,有些人感覺壓抑就算了,但我不行,有機會我就要說話。
他說這不是離開的原因,而是離開后的自我覺醒。但我覺得,如果相信冥冥中有某種力量推動著人生,那毋寧承認前者,也許更加準確。
我和秦朔的助理Molly說到秦朔“瘦了”的問題,Molly說,這么辛苦,能不瘦嗎?
前一天,1月4日,秦朔去了北京,當天晚上又回來了,這一天的日程可以代表他現在的日常工作狀態。
早晨5點半起床,6點出門趕赴機場,7點50坐上飛機,抵達北京后馬上前往一家餐廳,跟一個金融機構負責人“交流一些看法”。到得比較早,他打開電腦開始寫文章,寫的是“寶萬之爭”的第二篇,因為頭一天剛發表了第一篇。下午參加搜狐的年度傳媒盛典,集中見到一批朋友,向陳朝華、何力等人約了幾篇文章。傳媒盛典結束,大概16時,他去了宜信財富,采訪創始人唐寧。離開宜信的時候已經快19時,宜信的司機把他送到了首都機場,進到貴賓室大概是19時40分,他又打開電腦寫文章,但此時文章已經換了題目,因為新年開市第一天的股市“熔斷”成了最新熱點。21時15分左右寫完,用時1.5小時,中間因為肚子餓還去吃了一碗炸醬面。
他說這是“回到了一個最原始的媒體人的工作狀態”,但上面的日程,會讓每一個媒體人都深表“同情”。
馬化騰卻在秦朔的微信朋友圈回復說:相信你喜歡現在的工作狀態。
“我當然喜歡了,我就是很享受這種狀態。”秦朔說,“一個醫生一天要開幾臺手術,如果內心是抵觸的,他不可能堅持很久。我喜歡這種生命利用方式,生命就是時間跟空間,讓所有的時間空間都得到有效利用,在所有的時間空間都不放棄觀察、思考、閱讀、接觸、交流和寫作,這種狀態特別適合我這種人。”
有了便捷的互聯網,隨時隨地都可以工作和閱讀,對秦朔而言,每一天里會有很多碎片時間,但從來沒有被浪費的時間。
他出門總要拎一個袋子,里面帶著他要讀的書和報刊。這天因為打算繼續寫作“寶萬之爭”,準備的是3本金融類書籍。一本匯豐前主席葛林寫的《金融的王道》,一本席勒寫的《金融與好的社會》,最后一本是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發布的《2015全球金融報告》,那是他去烏鎮參加世界互聯網大會時拿回來的。
如果在家里寫文章,他會在書桌旁邊放一張椅子,上面堆上二三十本書?!澳X子里本身有個書架,遇到一些問題就會想到某本書,順手就要能抽出來,但我開始寫作的時候又不喜歡書桌上堆很多東西,一多腦子就脹,所以需要一張放書的椅子?!?/p>
多年前秦朔已經說過,他的理想狀態是“有一張安靜的書桌”,結合起他出走的目的,我就問,你離這張書桌更近了嗎?
他說,現在擁有的是“一張安靜而流動的書桌”,可能今天在這,明天在那,但它已是完全按照自己的真性情來寫作。“安靜的書桌不是有閑的書桌,是一個生氣勃勃的,自己掌控的東西。”
他說自己“本質上是比較宅的”,但如今的忙碌讓他只能給這張書桌加上一些注解?!爱吘蛊髽I剛起來,隊伍還需要培養,我個人的壓力比較大。(2015年)12月份他們統計工作量,我給整了20篇,寫得太多了,這樣我用在做研究的時間就少了。不過比在報社還是好多了,不用今天被叫去開個會,明天被叫去參加個活動,活在別人各種各樣的要求和約束里面?!?/p>
Molly說,看到老板這么努力,自己也很感動。
這就是創業的樣子。1990年大學畢業后,秦朔就開始了“和田玉”在玉龍喀什河里“滾”的過程,這個過程在精神層面,豐富而漫長,但如果寫簡歷,卻出奇的簡單:《南風窗》—《第一財經日報》—“秦朔朋友圈”。到目前為止,他只經歷過3個單位,而且每一個要么在創辦不久后加入,要么自己親手創辦,他似乎總是“無福消受”成熟期的成果。
秦朔說,他很喜歡梁啟超,喜歡他的那句話:但開風氣不為師。
他給自己的自媒體選了“秦朔朋友圈”的名字,是源自同學吳曉波的推薦。吳曉波說他人比較Nice,朋友多,大家都買他的面子。
的確,在中國,可能很難找出另一個像秦朔這樣被廣泛認可的非商業界人士。去年10月16日“秦朔朋友圈”上線的時候,臨時決定要搞一個活動,秦朔作為公司“老板”親自上馬邀請賓朋,5天時間就在黃曉明和Angelababy結婚的地方張羅起一個在商業界可謂“明星璀璨”的派對,中國10大互聯網公司的創始人都給他發來了賀信。
剛剛把企業辦起來的時候,他的微信通訊錄里只有一兩百個朋友,現在已經增加到四五千個。自媒體叫“秦朔朋友圈”,還真不是幌子,朋友資源是相當重要的內容來源,那些有名的外稿作者是他的朋友,那些“跺一跺腳抖三抖”的訪談對象也是他的朋友。第二天要寫篇文章,而他還沒有想好題目,他就會在微信朋友圈讓朋友們提建議,再把這個建議往幾個專業群里一丟,文章思路便基本成型了。
他跟許多知名企業負責人聯系頻繁,也是通過微信?!捌髽I家是一種什么動物?一種沒有時間的動物,你跟他約訪問,大多數時候根本不行,你就單刀直入想問什么問什么,如果你問的問題很蠢,他沒有興趣,那他就不回答,就結束了。”
秦朔說,朋友圈這種社交屬性,使得一個人可以連接一切,四海之內皆兄弟,無窮無盡無邊無界,他認為朋友圈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
抬起頭,他捶了捶脖子說:“如果真要找一害,就是天天低頭,頸椎出了問題。”
在一般認識里,這種社會關系是值得炫耀的,但我無意為秦朔炫耀,而只是一種鋪墊,因為他同時必須面對一種矛盾:跟這些企業家都保持這么好的關系,一個理想主義者要怎么去開展批評?
雖說“但開風氣不為師”,今天的秦朔恐怕再難避開“為師”的位置。他帶著對中國富豪的不屑離開《第一財經日報》,追尋一種批評的自由度和開闊度,但要實現這種精神愿景,就不能選擇性地批評。
所以,就像對李彥宏的批評一樣,他必定會“和財經商業界拉開一定的距離”,還要對著自己的內心說一聲:“So what?”
批評只是手段,就像盧梭憧憬“德性的統治”一樣,他的理想主義在更宏大的層面上是要給商業灌注倫理和德性。
“在國內,過去這些年經濟增長了N倍,但人們的快樂指數、幸福指數增長很少,帶血的GDP、高碳的GDP、霧霾、三聚氰胺等等,人們并沒有從經濟增長中得到應有的快樂,說明我們本身就要反省這樣一種商業實踐背后它自身的問題。”
“在海外,中國商業走出去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給人家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比如西班牙人為什么會燒中國人的鞋子?用長江商學院院長項兵教授的話說,中國的企業就像是‘不披羊皮的狼。商業競爭當然是免不了價格戰的,但是它沒有一點點的遮掩,赤裸裸地就把價格打到最低,就把人家給搞死,那人家怎么受得了?人家就會質疑,你憑什么能壓到最低?你的血汗工廠怎么來的?你的原材料怎么來的?你的稅務處理怎么來的?這么一算,到底是一種文明的生產還是一種野蠻蒙昧的生產導致你有更低的成本,可以去把人家整個產業給顛覆掉?”
“商業不是唯一的社會價值,只是諸多價值中的一個維度?!?/p>
正因如此,秦朔認識到了商業文明在中國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在一切忙碌的背后,他的終極目的,就是通過思想建立起中國人自己的商業文明。
秦朔歸來了,“秦朔朋友圈”才剛來,路漫漫其修遠。
秦朔說,美國的創新其實只是它的平等主義和多元文化的副產品。 圖/受訪者提供
《南風窗》:你在2001年第4期的《南風窗》發表過一篇很有名的文章—《我和你的戀愛剛剛開始》,那是你2000年在美國做訪問學者,從雜志發展的角度感知了中美差距,從而堅定了自己的責任和使命。今天我想問問,現在對比兩國的文化產業,你是怎樣一種心情?
秦朔:這分兩個角度。第一個,中國市場本身特有的規模帶來的機會,把整個文化產業跟美國之間的距離大大壓縮了。
美國《財富》雜志薄得不能看了,《新聞周刊》已經??耍度A爾街日報》、《今日美國》都N年沒什么變化,只有《紐約客》、《哈佛商業評論》這一類傳媒才基本保持了原貌。我們在新媒體上的嘗試,比如羅輯思維、吳曉波頻道,在美國也沒法用這么短的時間做出這么大的成績。互聯網應用上,像微信這樣的,不僅僅是中國最佳,還是全球最佳,廣義的內容產業正處在一個欣欣向榮的蓬勃期,這個角度來講中國比美國有更大的活力。
第二個,就想象力、多元化、原創性來講,特別是傳媒產業的體制機制上,我們跟美國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打個比方,中國整體市場化程度已經很高,但在傳媒領域非市場化程度也很高。我去烏鎮采訪,是以互聯網公司的名義被邀請去的,不是作為一個媒體,我寫的幾篇報道影響都蠻大,蠻好的嘛,像我們這樣的自媒體為什么就不能給我們一個證呢?
此外,類似全國兩會這樣的場合,更是少數官方媒體的專利。官方媒體就一定能證明自己是最好質量的代表者嗎?很多時候不也就是剛畢業幾年的人在寫嗎?要講輿論導向,我們這樣的媒體難道就不講輿論導向嗎?我們自己做其實更加慎重,如果一不小心封號了或者暫停了,等于一切付諸東流。我們肯定會有自審、自省的意識,不會去觸碰底線。而且我發自內心地也認為,觸碰底線并不是中國媒體發展的正途,更加主流的方向還是在我們這個深刻變革的時代去尋求最大程度的共識,去推動歷史的前進。
當然,自媒體的蓬勃發展本身也意味著更加開放寬松。當年我在美國寫中美雜志比較研究的時候,我的老師是美聯社的。我就問他在美國做雜志要具備什么條件,他反過來問我在中國要什么,我說按照新聞出版規定有6個條件。他說在美國“If you have an idea,if you have money,you can launch a magazine(有創意,有錢,你就可以辦一本雜志)”。這在今天的中國傳統媒體領域還是很難想象,但是自媒體時代的到來,的的確確也做到了這一點。
《南風窗》:能夠感覺到你跟很多從美國回來的人不一樣,沒有一種“什么都是對岸好”的崇拜。
秦朔:我們80年代接受啟蒙教育的、有情懷的人,在去美國之前肯定都認為那是一個寄托了我們很多美好理念的地方,自由、民主、人權等等,但到了之后會發現這些理念的形成也是一個歷史的產物,比如美國的黑人普選權,美國的婦女地位,也是靠爭取而來。
所以作為一種理想是存在的,但是作為一個現實它不應該是先驗的,不是說現實中沒有達到某某標準就是不民主、沒人權的。同時作為一個中國人你也會發現,在細節上他們對你有很大的誤解,他們對中國的了解程度遠遠少于我們對他們的了解程度。很多人都沒有到過中國,帶著大量的偏見,今天更加如此。
人的思想是信息的產物,中國人接觸很多的信息,不斷學習,自然中國人就比較聰明,所以很多中國人走出去,發現現在很多方面美國已經不比中國強,甚至很多方面比中國落后了。
當然,它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不能說中國就了不起了。反過來講,中國現在經濟上這么強,但近一兩百年來中國對人類文明的貢獻并不太大。中國當然對整個世界格局的改變和穩定有很大貢獻,但文明上,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我們現在這些東西全部都是脫胎于人家創立的基礎。過去中國的社會科學研究哪有什么科學性?它有合理性,但不是用科學方法做的。
《南風窗》:在美國的所見所感,什么方面給你的觸動最大?
秦朔:美國的教育。
它的核心問題就是要讓孩子們意識到,我們這個世界是由無窮無盡的多樣化構成的,沒有尊卑貴賤,全部是天然的,你們在一起就是從多樣性角度去體會尊重、關懷、愛與平等。
所以我覺得美國的價值,超級大國、霸權、經濟實力、創新固然都存在,特別是創新能力很強,但真正的價值是,好比造物主在這個星球上找到很多各色背景、各色條件都不一樣的充滿了差異的人,在美國這塊地方給他們一個避難所。
真正的平等,這個東西在美國的社會結構上是優先的。有了這樣一個平等的民主主義的文化,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有尊嚴,每一個人都愿意按照自己想象的路去走,所以美國人在商業上出現了很多奇才?;蛘哒f,美國的創新其實只是它的平等主義和多元文化的副產品。
就這一點說,人家還是很強的,我們不要覺得自己就很了不起。
《南風窗》:都說秦朔是一個有情懷的人,具體來說你怎么理解“情懷”這個詞?
秦朔:不同的階段理解不一樣。
在《南風窗》的時候是深刻塑造我的精神生命的階段,對情懷的理解就是責任感,我提出來“做一份有責任感的政經雜志”,這就是當時情懷的體現。
在《第一財經日報》的時候,這種情懷分為兩個階段。前半程提出“商業改變世界”,后半程我越來越意識到單靠商業本身還是存在很多問題,又提出“對時代負責”。所謂“對時代負責”,具體來說就是“讓市場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更對稱,讓商業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更長久,讓社會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更公平”。
而在今天,這種情懷更多地表現為帶著一種謙卑的心情,去追求一些更長久的價值。做了這么多年的媒體,我發現一個人如果為了追求更大的名、更大的利、更大的欲望,他就會很擴張自己,覺得自己了不起。但我覺得這個世界有兩件事情,會讓你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必須非常謙卑。一件是宗教,在我們這樣的一個唯物主義國家,像我這樣一個人,去信一個實體意義上的宗教比較困難,我更多地把宗教作為一種情懷,讓我們意識到我們都不是全知全能全善的,應該擁有反躬自省的能力。第二件就是讀書,包括讀人,人也是書的一種載體。多讀書你就會覺得自己沒那么了不起,稍微跨一個界,你就無知了,所以這么多年來我養成了一種學習態度,可以說無一日不讀書,每天晚上都是看書看論文到十分疲倦了才睡覺,真正覺得“人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所以,我今天的情懷就是用謙卑的態度追尋一些自己認定的比較長遠的價值,簡單來說,就是從商業文明的角度,對我所經歷的中國這幾十年給出自己的觀察和判斷,然后做一些中西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