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后傳》后現代性的延伸

陳　艷

浙江樹人大學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5

《白雪公主后傳》后現代性的延伸

陳艷*

浙江樹人大學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310015

摘要：巴塞爾姆的后現代主義代表小說《白雪公主后傳》是對經典格林童話故事《白雪公主》的戲仿。他用拼貼、諷刺、戲仿等后現代主義常用的手法描繪了一個在20世紀60年代生活的白雪公主，以及圍繞在她身邊的七個小矮人、王子、女巫各色人等。體現了當時人們、特別是女性精神世界的瓦解和無所適從。在21世紀的今天，白雪公主仍然是各類文化題材樂此不疲討論的一個角色；將《白雪公主后傳》放在如今的時代背景下進行剖析，可以進一步探討人們、特別是女性精神面貌和地位的改變。

關鍵詞：唐納德·巴塞爾姆；后現代主義；白雪公主

唐納德·巴塞爾姆(Donald Barthelme，1931-1989)是美國最具有代表性的后現代主義作家。他于1931年出生在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成長在休斯頓。因為父親是著名的建筑師，他從小就熏陶在現代的建筑風格中，在文學里自然也探求起現代風格。他在大學期間對存在主義哲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同時也喜歡現代主義文學理論以及形式主義的批評理論。他和當時新興的一批作家在努力創造一種新的表達方式，以求突破現實主義，甚至是打破包括現代主義“新傳統”在內的一切模式。他們不再著重于現實本身或者是文本的意思，而是強調藝術創作的過程和存在的本身。巴塞爾姆的第一任妻子認為，對他產生最大影響的是荒誕派的巨作《等待戈多》，讓他了解到如何通過反諷的手法來創造反現實主義的文本。《白雪公主后傳》是他的第一篇長篇小說，也是他最具有代表性的后現代主義小說，通過運用反諷、拼貼、戲仿等手段改寫了大眾文化的經典，顛覆了傳統的認知，影射并諷刺了當代社會。

一、后現代環境中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是格林童話中最廣為人知的故事。經美國迪斯尼公司改編成動畫后，更是風靡全世界。它的架構遵循了最為經典的文學創作傳統：正義的主角是美麗善良的白雪公主和英俊勇敢的王子，正義的聯盟有七個小矮人，他們雖然在身體上有缺陷，但是同樣善良勇敢，保護著公主；反面角色是白雪公主的女巫繼母，美麗妖艷，但是蛇蝎心腸，一如她化身成為的那個丑陋的老太婆，仿佛這個才是她的本體。故事的沖突在于繼母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三番五次想要害她，先是派獵人將她帶入森林中殺害，不料，獵人被白雪的純真打動，放她一條生路；隨后，女巫化身為老婆婆，多次販賣有毒的物品給白雪公主使用，雖然在小矮人的保護下，躲過了前幾次陷害，白雪最終倒在了毒蘋果下。故事的高潮在王子路過森林，遇到暈迷中的白雪公主，用他的真愛之吻解救了公主。結局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繼母的結局在不同的版本中略有不同，但是無一例外，她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就是傳統小說中的善惡二元對立，沖突和高潮，最后的道德教化永遠都是正義戰勝邪惡，光明戰勝黑暗。童話故事之所以能千年傳遞下來，就是因為它滿足了人們內心對于美好的向往。這類潛移默化的文化灌輸漸漸在人們的意識中沉淀下來，卻忽視了對現實生活中假惡丑的批判。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不完美的，但是童話卻按照人們的愿望表達生活，建立起了一套“規則”，希望通過對人們意識的控制，去實現童話中的法則。但是，二戰后的世界，早已不是通過童話的教化就能實現美好愿景的世界。人們面對的是冷戰、兩極分化、核競賽，是信仰的缺失和對未來的迷茫。整個社會都充斥著“破碎”和“諷刺”，所以傳統的文體和教導已經無法表達和指導這個“破碎”的社會。這時候，巴塞爾姆等后現代小說家運用了跟當時社會意識等同的寫作技巧來喚醒人們對于這個時代混亂無序的認知。

《白雪公主后傳》是對《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戲仿。戲仿又稱滑稽模仿(paro-dy)，該詞的希臘詞根意為重復曲，是指借用一個文本，或一個作家的個人語言技巧與風格，但目的是創造一種幽默諷刺的效果。主要形式有模仿、借用、拼貼。[1]在《后傳》中，故事的主人公名字基本都沒有變，甚至體態外形，命運都是相似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內心和所處的時代。但是，其中的人物形象又是支離破碎的，需要通過讀者的解讀，才能拼湊出那個掙扎在二戰后的白雪公主的形象。小說一開始描述她是一個黑發美女，但是身上有六顆痣。至此，讀者還無法確定這位女士的身份。但接下來“她頭發烏黑如烏檀，肌膚雪白似白雪”[2]——這個和童話故事一模一樣的描述將她和白雪公主的形象重疊在了一起。又當讀者滿懷希望地進一步想了解這個白雪公主的真善美時，卻不禁咋舌。這里的白雪公主已經失去了肉體上和精神上的純真性，她和小矮人一起洗澡，讓大家的欲望得到滿足；她還為此寫了四頁長的下流詩。生活糜爛、精神萎靡的白雪公主被困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中，小矮人不在是守衛她的騎士，他們靠生產中式兒童食物和清掃大樓為生，生活渾渾噩噩；白雪公主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一條紅色浴巾包裹的漂亮的白屁股”[2]。這里體現出了當時女性本身的墮落和社會對女性的物化。所以處在這個境地的白雪公主總是郁郁寡歡，她希望有一個遵循童話故事原則的王子出現，將她從平庸中解脫出來。而王子終于出現了，但卻只有王子的頭銜，完全失了內涵——他躲進了西內華達的一所修道院內，整日和教士混在一起，逃避自己的責任。在白雪公主放下自己的長發為他引路的時候，他選擇了逃避，并在地下室裝起了監控去偷窺白雪公主的日常起居。最后，他喝下了“女巫”簡為白雪公主準備的毒酒后身亡，徹底斷了白雪公主“被王子拯救”的幻想，也宣告了這是個沒有英雄的時代。其中，白雪公主在高樓里放下長發為她的王子引路這一段，不禁讓讀者想起另一個著名的格林童話故事《萵苣姑娘》——被女巫囚禁在高塔的萵苣姑娘每晚放下金絲般濃密的頭發，讓王子爬上來與她相會。只是在這個時代，沒人有勇氣去擔負起王子的使命。而王子的死——臉上冒著綠泡丑陋地死去，以及白雪公主的內心獨白“保爾是只青蛙。他徹頭徹尾是只青蛙。我原以為他在某個時候會褪下那層濕漉漉的綠黃色的斑點皮膜，沐浴在王子氣度百道金光閃閃的色澤中。但他純粹只是只青蛙。就這樣。我失望了。”[2]又讓讀者聯想到另一個童話故事《青蛙王子》。只是這次的王子，從外表到內心都是如青蛙般的模樣，最后還落得個慘死。傳統故事中的沖突消失了，高潮消失了，而結局也不再是教化式的“王子和公主過起了幸福的生活”，王子因為懦弱無能慘死，而公主呢？故事的結尾，白雪公主繼續去拜訪王子的墓，把菊花放在他的幕上，即使內心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不過是喜歡他的血統，喜歡那個抽象概念里的王子；最后，在一片荒誕的情景中“白雪公主屁股失靈白雪公主重拾童貞白雪公主羽化登仙白雪公主騰云生天英雄們啟程探尋一個新的原則嗨嗨喲”[2]。這仿佛是在昭示著白雪公主最后還是恢復了童話故事里的純潔，以另類的方式達到了救贖。而這里說的英雄探尋一個新的原則，暗示著要突破當時那個時代帶來的種種社會矛盾、精神糜爛和局限性。透過童話的碎片，讀者可以窺探到當時的那個美國：兩次世界大戰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的利益，推動了工業化和科技的發展；但是軍備競賽、朝鮮戰爭、越南戰爭又將美國的經濟推入泥潭，給自詡為正義的美國人民帶來了精神困擾。各種運動接踵而來：性解放運動、民權運動、女權運動、反戰運動。在這場紛亂中，人們的傳統價值觀受到了挑戰，信仰已經不復存在。而毒品、性、虛無主義、神秘學則成了人們精神的寄托。[3]所以，在支離破碎的語言中，在童話和現實世界相互交織的故事里，讀者看到了當時社會的混亂和作為個人的無奈。

二、“白雪公主”在21世紀

在后現代主義小說興起時，其寫作手法中的拼貼和碎片化，給適應了傳統閱讀模式的讀者帶了新奇的感受，同時又引起了部分的不適。以《白雪公主后傳》為例，不到200頁的篇幅被切割為100余塊類似章節的片段，以換頁和首字母大寫為標記。經過剪裁的片段一幕幕地被演繹著，迅速交替。這些零落的片段跳躍在小說中，由一股強烈真實的情緒貫穿始終。[2]21世紀的讀者似乎更能勝任這樣的閱讀，因為隨著科技的發展、互聯網的推廣和智能手機的普及，人們的閱讀模式也從傳統的紙媒變成了電子化閱讀。往往一個信息還沒來得及完全看完，另一個信息已經跳入視野，這種碎片化的信息攝取方式和跳躍的思維模式，跟后現代主義所呈現出來的閱讀模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當然會有人批評這樣的閱讀模式不利于完整信息的攝取和培養縝密的思維模式，但是不得不承認，科技在方便我們生活的同時，也改變了我們的閱讀習慣和思維方式——讓其更加后現代化。21世紀除了閱讀方式更加符合《白雪公主后傳》的敘事體系，“白雪公主”的困境也在這個時代給出了相應的解答。21世紀才過了十幾年，就推出了三部跟白雪公主有關的影視劇作品。2011年，美國廣播公司推出的《童話鎮》(Once Upon a Time)，2012年推出的電影《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Mirror，Mirror)，以及同年環球影視推出的《白雪公主與獵人》(Snow White and the Huntsman)，這些作品無一例外都塑造了一個新的白雪公主形象。在這個創立了“新原則”的世界中，《后傳》里那個彷徨無措、等待王子救贖、最終“羽化升天”的白雪公主終于有了新的道路可尋。《童話鎮》中的白雪公主和她周邊的一切被魔法送到了一個平行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她憑著自己的熱情和善良當上了小學老師、進一步成為了鎮長，帶領大家跟黑暗勢力進行斗爭。在形象上，她有一頭烏黑的短發，展現出干練果斷的一面。而王子也不再是她的依靠，是和她并肩作戰的戰友。同時，這個鎮子里又生活著其它童話故事里的人物，《侏儒怪》中擅長使用黑魔法的侏儒怪，《小飛俠》中的虎克船長，《木偶奇遇記》中的蟋蟀，《愛麗絲夢游仙境》中的瘋帽子，這些人物的塑造也是借鑒了經典童話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和特點，并融入了當代人的性格特征。《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里面的人物沒有像前者這樣多樣化，但是白雪公主同樣不再是等待救贖的形象。故事中的反派，邪惡的皇后用邪術奪取了一個國家的控制權，將白雪公主流放到黑森林中，并用藥水迷住了王子和她成親。在這個故事中，王子已經無法拯救公主。白雪公主只得靠自救，在小矮人的幫助下，她變成一個具有決心和意志力的復仇女神，最后打敗了邪惡的皇后，解除了設在王子身上的魔咒。在這兩部作品中王子的形象被弱化，從一個救世主變成一個被拯救的人，突出了21世紀女性意識的覺醒，并且不再依賴男性和困惑如何擺脫不利的處境。《白雪公主與獵人》亦是如此，王子的角色已經降為次等重要，而能和白雪公主并肩作戰的獵人則被提到了重要的地位。是他輔助白雪公主發現自己的力量，是他伴隨其左右向邪惡的皇后宣戰，最終實現了白雪公主的成長。21世紀還有其它的關于白雪公主的作品，但是不管用何種手法演繹，白雪公主都不再是那個依附于小矮人或者王子，雖天真善良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的形象更加豐滿，這得益于女權運動的發展和科技的解放。

三、結語

《后傳》中的白雪公主誕生于后現代女權運動，該運動主要討論了性解放和男女對立的關系。所以里面的白雪公主私生活有更多的“去童話性”，王子也失去了原有的高貴品質。但當時的女性還沒有多自主選擇權，所以在誰能拯救白雪公主，或者誰能拯救女性這個問題上，小說是給不出答案的。只能說期待以后“新的規則”能幫助找到出路。到了80年代，越來越多的女性占據了政府企業學校傳媒的領導地位。有了經濟基礎和話語權后，女性的困境也就引刃而解了。21世紀，得益于科技的進步，人們對于解讀《白雪公主后傳》這樣的后現代文學更加得心應手了，而對于如何解除白雪公主的困境，各個文學影視作品也給出了很好的答案。

[參考文獻]

[1]王祖友.巴塞爾姆“拼貼畫”創作及其意義[J].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08(4).

[2]虞建華譯，唐納德·巴塞爾姆.白雪公主后傳[M].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馬瑩.從斷裂與碎片中重構意義[J].學術界，2015(3).

** 作者簡介：陳艷(1985-)，浙江湖州人，漢族，碩士，浙江樹人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10-004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