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安”俗信在殘疾人救助中的符號價值

倪麗娜*福建師范大學，福建　福州35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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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安”俗信在殘疾人救助中的符號價值

倪麗娜*
福建師范大學，福建福州350007

摘要:“碎碎平安”作為一種民間俗信具有廣泛的記憶基礎。當前我國在殘疾人問題上還沒有可供人們普遍接受的主流價值觀。殘疾人跟“碎碎”具有象征義上的相似性，以此入手討論社會、家庭對待殘疾人時的典型態度，并用帕森斯的社會行動理論探討構建“碎安”俗信價值觀的理論框架，在殘疾人救助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碎安”;殘疾人;家庭;價值觀

“碎安”——破碎保平安，是一種心理學上的防御機制，即當人們不愿意接受“破碎”這一行為的象征意義時，用它相反的象征義“保平安”來不斷告誡自己，以試圖消除焦慮。在中國，人們普遍把東西的破碎當作一種不好的征兆，需要馬上說“碎碎”平安以破解為吉。玉器的碎裂具有同理性。很多人都相信玉石如果破碎，一定是幫主人擋掉了一次災難。

筆者在一五年十月末有幸參與了福建省殘聯關于“十二五”發展綱要執行情況的調研，在調查中發現個別地區殘疾人在家庭中的地位相比其他被調查地區更高，幸福感也更強。在這些地區的亞文化中，殘疾人被當作是為了家族而“破碎的玉石”，獨自擋掉了整個家族的災禍，人們因此對于自己家中有個殘疾人感到十分自豪。這種“碎安”俗信向殘疾人身上的引申以及殘疾人家屬由此形成的對待殘疾人的價值觀念如果能夠作為符號文化傳播開來并被人們接受，無疑對我國殘疾人事業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碎安”俗信的社會記憶基礎

莫里斯·哈布瓦赫說過:“群體的記憶是通過個體記憶來實現的，并且在個體記憶之中體現自身。”“碎安”俗信作為一種文化符號要與殘疾人相聯系并發展為一種社會主流價值觀首先必須要有廣泛的傳播基礎，即群體記憶。

在中國各地各民族的各種民俗禮儀中，打碎東西都被視為是一種禁忌。如漢族禁忌中“過年期間禁忌打破杯盤碗盞及一切器物，如不慎打破，應說歲(碎)歲(碎)平安”①;滿族禁忌中的喜慶婚嫁禁忌“如果偶然失手打碎了器皿，忌諱直言“碎”字，只能說‘歲歲(碎)平安’。”②;東北民間正月里如果打碎了碗盤，“除口稱‘歲歲(碎碎諧音)平安’外，還要用紙從里到外糊好，放到箱子里，意味著骨肉親人永不離散或暫時離散以后也能團聚到一起，遂有是稱聚親盆。”③;民間還有討口彩的語言習俗，即說吉利話，為特定場合下遇不吉利事兒，以“口彩”化之。如客人筷子掉落，主人說:“筷落快樂，快快樂樂。”打破了碗，用“歲(碎)歲平安”來寬慰，解脫窘境。此外，在戲曲習俗的破臺中，有的戲班會跳“跳五鬼(五路神)”。由扮加官及五鬼的演員上場，將預置在門口的瓦片一一踏碎，謂之“歲歲(碎碎)平安”。總之，“碎安”的俗信廣泛流傳于餐桌飲酒規矩及日常的生活與行為中。表現形式也主要是在不小心打碎東西時，馬上說句補救的話“碎碎平安”，以求化吉。

古玉護主則多以流傳的民間故事被人們熟知。像《玉紀》的作者陳性，他身上佩帶了古玉太公璜，有一天在晴川閣游覽，不慎從三樓墜下，竟然只受輕傷沒有跌死，而玉則碎裂，仿若代人受傷擋災。騎士從馬上掉下來，自己毫發無損，但身上所佩帶的玉則摔成很多塊;將軍佩玉出戰，敵軍矛頭刺中胸部，自己毫發無損，胸口玉石碎裂的故事等。這些都說明“碎安”俗信具有廣泛的群眾記憶基礎，它作為一種行事規矩被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約定俗成，有很深的文化積淀與心理認同感，在引申為殘疾人“自己破碎庇佑家庭平安”的象征義時具有可行性。

二、當今社會與家庭對待殘疾人的態度

當前的一些研究表明，盡管現在殘疾人救助已得到很大發展，但社會對殘疾人的偏見和歧視依然存在。在參與社會生活時，殘疾人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受到極大限制，他們很少能發出自己的聲音，大多作為弱勢群體處于被代言的地位，無法平等的享受各種權利。并且，殘疾人大多處于隱性被隔離的狀態。無論是福利機構還是社區照顧，殘疾人除了接觸相關工作人員與自己的親屬，很少能夠見到正常人，機構的選址往往也在十分偏遠的地區。這些使得殘疾人與正常人之間的理解不深，當殘疾人走進正常人的生活時，往往會接收到各種異樣打量的目光，增加了他們的自卑感和不安全感。殘疾人在生活、學習、就業等方面依然面臨著很多困難。

殘疾人的家庭關系主要呈現出“冷漠與忽視、虐待與愧疚、不甘與絕望、依賴與嫉妒”等特征，家庭往往把殘疾人當作一個負擔，在有些較封閉的農村地區甚至直接視殘疾人為整個家族的污點，是“上輩子不積德”所致。一些家庭的照顧者在長期照料殘疾人的過程中，自己的身心健康也受到了很大的破壞，這就進一步激化了家庭矛盾，有殘疾人的家庭大多幸福感較低。在這種消極的家庭關系中，殘疾人被局限在家里，生活樂趣被剝奪，失去尊嚴，享受的關愛有限，喪失獨立生活能力，大多存在各種生理、心理問題，壽命不長。

所有這些情況都是我國殘疾人事業基礎薄弱，社會對殘疾人的定位沒有一個有效價值觀來引導的結果。用“碎安”俗信這一符號來界定殘疾人的價值，對社會與家庭在殘疾人態度問題上的轉變，殘疾人自身自尊心、自信心的樹立以及我國殘疾人救助事業的發展都會產生正向引導。

三、“碎安”俗信在殘疾人救助中的預期影響

在以往的研究中，我國的殘疾人事業主要是從社會觀念、政府職能和社會服務三個緯度進行衡量，殘疾人救助大多被看做政府職能的一部分，家庭作為初級群體在人的社會化中的作用往往被忽略。改革開放以來，雖有政府各項政策的頒布、設施的建設、資金的支持，社會中占絕大多數的正常人對待殘疾人的態度依然沒有太大改變。把為大多數人所認同的符號文化引申到對待殘疾人的態度，從家庭出發在社會上形成一種對待殘疾人的新觀念，將對我國殘疾人救助事業具有重要意義。

(一)殘疾人需求的滿足方面

首先，在生理需要上，針對殘疾人的救助服務設施如特殊學校、康復醫院等數量可能更多、硬件會更完備、治療方法會更科學;殘疾人藥物、輔助器具的供應可以做到真正普惠，按需領取;殘疾人總體生活條件會得到極大改善，普遍壽命會有所提高。其次，在心理需要上，“碎安”俗信可以讓殘疾人重新進行自我認知，增加他們的自尊心、自信心與安全感，摒棄自厭情緒。更好的融入社會與參加社會生活，感受到來自他人的需要，在倫理觀上具有歸屬感和認同感，建立積極的人生觀價值觀。最后，在具體的教育與就業上，現在相當部分的殘疾人文化程度偏低，很少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從業人員少，就業面狹窄，可選擇從事的職業類別有限，這些使得他們大多缺少信息和朋友，與社會相隔離。“碎安”俗信這一價值觀如果能在社會范圍內廣泛傳播，必然會極大的改變殘疾人群體在學習與就業上的尷尬處境，給他們帶來更多與正常人平等學習與就業的機會，滿足殘疾人群體自我實現的需求。

(二)殘疾人家庭方面

“碎安”俗信下，家族是殘疾人犧牲自我庇佑的主體。正是有了殘疾人的存在，家族中的其他人才能平安順遂。這種價值觀下，殘疾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必然會得到極大提高。習近平主席講過:“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細胞，是人生的第一所學校。”因此，殘疾人也可以看作是整個社會與國家的庇護者。這種對殘疾人認知的新觀念不僅可以轉變以往把殘疾人當作“不詳”與“包袱”的舊觀念，給予他們理解與尊重，而且可以增加家庭這一初級群體的感情聯系紐帶，建立友愛互助的家庭關系，構建和諧的家庭氛圍。家庭作為社會化的主體之一對人的自我的發展具有重要影響。父母在對待殘疾人問題上向子女傳達“碎安”俗信的價值觀，還可以形成一種良性的螺旋上升，有利于這一觀念的普及與傳播，使之不斷發展為和諧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一部分。

(三)社會方面

“碎安”俗信首先有利于殘疾人自身社會價值的實現。“人的社會價值就是個人的創造活動對于社會需要的滿足。”④通過把殘疾人看作不異于正常人的群體，不再把他們當作社會的附庸，發自內心的接受他們尊重他們，可以使殘疾人擁有自我實現和通過自己創造性勞動服務社會的勇氣與信心，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發揮自己的作用。其次，“碎安”俗信價值觀的傳播有利于減輕社會對于殘疾人的救助負擔。殘疾人如果被看作是為了社會、家庭的平安昌盛而承受苦難的群體，社會在面對殘疾人時可能會有一種補償的心態，人們也會有更多的憐憫心同情心，他們可能會更加關注殘疾人的身心健康、學習生活，民間救助組織的發展也會更為興盛，各種志愿服務也會更加發達。相對的，依靠國家社會救助殘疾人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最后，有利于針對殘疾人制定的政策法規的完善。“制度是影響現代社會和現代人的生存的重要資源，是支配現代社會的根本而又優先的力量。”⑤在“碎安”俗信價值觀的影響下，政府可以制定更多有利于殘疾人群體享受到社會公平、正義與秩序的法律法規，促進我國殘疾人事業的發展。

四、“碎安”俗信價值觀構建的理論框架

當前社會與家庭對待殘疾人群體的行為取向特征即模式變項一般表現為價值中立、個人取向。人們在殘疾人問題上的態度大多取決于個人的文化教育水平、經濟社會發展的程度及社會范圍內扶殘助殘的宣傳力度等。要通過“碎安”俗信把人們對待殘疾人的價值觀念轉變為情感性的集體取向，需要政府自上而下的引導。在此只作理論框架方面的討論，不做具體推廣步驟的探討。

一套主流價值觀的推廣需要有意識的內化、行為的規范及社會秩序的鞏固。根據帕森斯的社會行動理論，人們的行動都是在社會條件下意志、情感、觀念及各種價值觀內化的結果，這種內化決定著人們行動的動機和意義，其中價值觀構成了社會秩序的基礎，并對行動具有調整作用，占支配地位。“人通過表達意義的象征，表現出他們的主觀感受、觀念和動機;而且，所有這些主觀因素才使我們在行動的時候決定我們的行動。”我們在傳播“碎安”俗信這一符號時，首先需要把殘疾人群體“破碎保平安”的象征義內化為人們普遍接受的一種規則，才能進一步影響他們的行動方式。

行動具有意向性和目標導向的特征，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意向性。人行動的意向性是伴隨著社會化的過程一步步形成、完善和發展的。通過分析一般行動的主觀性意向可以概括出具有普遍意義的模式變量。當個人意向性行為連續進行時就會產生一個行為流，即“個人主流運行”。在個人主流運行中，行動與價值觀互為強化，并能對他人行為的預期產生影響。當絕大多數人在對待同一事物的個人主流運行相一致時，初級的秩序就會建立，進一步發展就會對整個文化系統產生影響。帕森斯認為人在行動中都是朝向規范化實現行動意義的傾向。這種行動意義的界定是由價值觀決定的。在家庭中推廣殘疾人“碎安”俗信的象征義，有利于塑造孩子在對待殘疾人態度上的普遍意向，進而作為主流價值觀內化在他們社會化的過程中，成為其個人主流運行，并在目標、手段、條件、規范等方面對他人的行動產生影響。

人的行動要受到社會環境和條件規范的制約，即社會秩序的影響。每個社會成員都有自己的行動意向，有自己的行動規范。要想使大家都能夠實現自己行動的目標，就需要建立一定的秩序。秩序是“社會共享價值與規范在人格結構的需要。”是在社會化過程中價值觀內化的結果，會在人們追求自己行動目標的過程中自發形成。隨著社會化特征的加深，人們的價值觀越發成熟，行動目標越發明確，秩序也就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起來。要把“碎安”俗信價值符號內化為人們普遍認同的一種規則，在社會化的過程中不斷強化，并使之成為行動的目標與規范，進而產生一種對殘疾人群體認知觀的新的社會秩序，作為社會主流價值觀對整個文化系統發揮影響。

［注釋］

①韓雪峰.遼寧民俗［M］.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298－299.

②李治亭.愛新覺羅家族全書·五家法禮儀［M］.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443.

③李治亭.關東大辭典［M］.遼寧教育出版社，1993:933.

④李秀林等.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原理(第五版)［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136.

⑤彭定光.和諧社會建構的制度倫理基礎［J］.江西社會科學，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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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倪麗娜(1991－)，女，漢，山東人，福建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社會學碩士，研究方向:文化社會學。

中圖分類號:D669.6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04－0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