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建筑師的鐘擺效應

（文/圖）黃元炤

畢業于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中國（近、當代）建筑歷史研究與觀察家，北京建筑大學建筑設計藝術（ADA）研究中心——中國現代建筑歷史研究所主持人

中國近代建筑師的鐘擺效應

（文/圖）黃元炤

畢業于北京大學建筑學研究中心，中國（近、當代）建筑歷史研究與觀察家，北京建筑大學建筑設計藝術（ADA）研究中心——中國現代建筑歷史研究所主持人

在中國近代建筑師中，不管是個人型或聯合型事務所，所操作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古典、折中與現代并存，并產生一種鐘擺效應，一陣擺向古典、折中，一陣又擺向現代，此乃是中國近代建筑師在實踐時的一個特有的現象。

鐘擺效應下的實踐現象與心理狀態

從20世紀10年代起，中國近代建筑師陸續成立與創辦測繪行、建筑師事務所與建筑公司，投入到實踐市場，作品量逐年遞增，到了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中國近代建筑師建成的作品水平已足以與洋人設計機構的作品相抗衡，并打破了原本由洋人設計機構獨攬項目的市場局面，帶動了一波波近代建筑活動的繁榮景象。

而在作品的實踐中，由于時局、社會的演變與各種原因，導致建筑師在實踐中產生了一些特殊的現象，而這些現象伴隨著不同衍生與特性。

在絕大部分的中國近代建筑師，不管求學于境內或境外，他們在實踐過程中對于設計的追求都有著一種鐘擺效應的權宜性，而這個鐘擺的現象原因來自于時代的背景與宿命——即離傳統越近，繼承的問題越明顯，但又要符合時代的現代化潮流的演進。

眾所周知，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清政府退位，進入到民國時期，但當時并未完全統一，各省各地軍閥割據，有的還要恢復帝制，時局非常混亂，于是，部分知識分子思考到改革并未徹底，意識到儒家所構建起的古代封建帝制太根深蒂固，必須對人民在思想上進行洗滌，才能起到思想上的變革，加上現代化學說與思想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大量導入中國，于是，從20世紀10年代中期后，代表“現代”自由的思想正挑戰著“傳統”權威的概念，彌漫在全國，而這種思想和精神成為了新文化運動的重要立基點和動力。當時，中國社會正處于一種古典（傳統）與現代論戰之間，何者占優？——是現代的科學技術，還是古典（傳統）的倫理文脈。而部分知識分子也思考著何謂本身個體的自覺性與自明性，一種中國性的現代意識正在中國人心中逐漸被構建起。

而建筑身為時代的一部分，也不免俗地融入到時代的論戰當中，進行著古典（傳統）與現代的辯證。

那時，在中國近代建筑師中，不管是個人型或聯合型事務所，所操作的大部分作品都有著古典、折中與現代并存的現象，猶如是鐘擺效應，一陣擺向古典、折中，一陣又擺向現代。當時的建筑師在鐘擺效應下有幾種實踐現象與心理狀態：大部分建筑師沒有單一的設計思想的追求與執著，始終擺蕩在古典（傳統）與現代之間，偶爾又在折中上停留一下，這部分人的心理狀態非常地分裂與糾結，仿佛陷于時代的論戰當中，他們似乎沒有一個定向或經常轉向，姿態非常游離，擺幅較頻繁、較大；少部分建筑師有著單一的設計思想，不管是獨鐘于古典、折中或現代，皆未偏離本身對自己所認可與理解的思想與風格的追求，只是偶爾試驗下其他風格，擺幅較少、偏小，他們的心理狀態非常的堅定與踏實，絲毫不受到外界的時代論戰的干擾，謹守自己的設計主線，持續實踐著；還有少數建筑師自我修正設計主線，從彼端轉向此端，并且對外宣告，擺幅較大，他們的心理狀態經歷了一次革命性的思想與風格的自我解放及救贖的過程。

總之，鐘擺效應是中國近代建筑師一個特有的實踐現象，反映了在時代背景下建筑所處的一個位置，辯證于古典（傳統）與現代之間的語境下。

聯合型的鐘擺效應

華信建筑（楊潤玉、楊元麟、楊錦麟、楊德源）、基泰工程司（關頌聲、朱彬、楊廷寶、楊寬麟、關頌堅）、東南建筑（過養默、呂彥直、黃錫霖）、華海建筑（王克生、柳士英、劉敦禎、朱士圭）、凱泰建筑（黃元吉、楊錫镠、鐘銘玉）、彥沛記建筑（呂彥直、黃檀甫、李錦沛）、梁思成林徽因建筑（梁思成、林徽因）、華蓋建筑（趙深、陳植、童寯）、興業建筑（徐敬直、楊潤鈞、李惠伯）、中國銀行建筑課（陸謙受、吳景奇、黃顯灝）、同濟大學工務組設計處（哈雄文、黃毓麟、祝永年等）、上海中國海關總署（吳景祥）是中國近代最主要、具代表性的聯合型設計機構，他們各自有著不同的鐘擺效應，并煥發出不同的精神分裂的現象。

華信建筑的鐘擺效應

華信建筑（楊潤玉、楊元麟、楊錦麟、楊德源）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有（上海）愚谷邨、原（上海）政同路、原（上海）江灣體育會路住宅、原（上海）三民路集合住宅、（上海）涌泉坊、原（上海）陳楚湘住宅、原（上海）中華勸工銀行（約7個），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政同路住宅，而傾向于古典的近乎無。因此，他們的設計路線以折中為主，稍微擺蕩到現代，沒有太多高深的設計探討和追求，但以貼近現實的態度，去操作各種不同類型的住宅模式，以滿足業主的需求，許多建成作品表現得很樸實，低調地藏于巷弄之中，成為舊時代一項住宅設計的經典和范例。

基泰工程司的鐘擺效應

基泰工程司（關頌聲、朱彬、楊廷寶、楊寬麟、關頌堅）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北京）大陸銀行、原（天津）南開大學木齋圖書館、原（南京）中山陵園邵家坡新村合作社、原（南京）中央研究院地質研究所、原（南京）中央體育場游泳池、原（南京）中英庚子賠款董事會辦公樓、原（南京）國民黨中央黨史史料陳列館、原（天津）新鄉河朔圖書館、原（南京）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會、原（南京）金陵大學圖書館、原（南京）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原（成都）勵志社大樓、原（成都）四川大學規劃及校舍設計、原（重慶）國民黨政府門廊、原（重慶）青年會電影院、原（南京）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原（南京）正氣亭、原（南京）華東航空學院教學樓、南京大學東南樓（約19個）。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天津）大陸銀行大樓、原（天津）基泰大樓、原（天津）大陸銀行貨棧、原（上海）大陸銀行、原（上海）聚興誠銀行上海分行、原（上海）大新公司大樓、原（天津）中原公司、（沈陽）少帥府、原（沈陽）京奉鐵路沈陽總站、原（沈陽）同澤女子中學、原（沈陽）東北大學圖書館、原（沈陽）東北大學文法科課堂樓、原（沈陽）東北大學實驗室、原（沈陽）東北大學教職員宿舍、原（沈陽）東北大學體育場、原（北京）交通銀行、（北京）清華大學生物館、（北京）清華大學男生宿舍、（北京）清華大學氣象臺、（北京）清華大學圖書館擴建、（南京）中山陵音樂臺、原（南京）中央醫院、原（南京）中央體育場田徑場、原（南京）中央體育場籃球場、原（南京）中央體育場國術場、原（南京）中央大學圖書館擴建、（南京）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原（南京）宋子文故居、原（南京）中央大學附屬牙科醫院、原（重慶）美豐銀行、（南京）楊廷寶故居、原（南京）公教新村、原（南京）資源委員會背躬樓、原南京祁家橋俱樂部、原（南京）中央研究院地理研究所、原（南京）中央研究院化學研究所、原（南京）結核病防治院（約37個）。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天津）中國銀行貨棧、原（南京）大華大戲院、原（南京）國際聯歡社、原（重慶）嘉陵新村國際聯歡社、原（重慶）圓廬、原（重慶）中國滑翔總會跳傘塔、原（南京）基泰工程司辦公樓擴建、原（南京）下關火車站擴建、原（南京）新生俱樂部、原（南京）招商局候船樓、原（南京）孫科故居、原（南京）國民黨中央通訊社辦公樓（12個）。若以作品數量統計，基泰工程司的設計路線較傾向于古典（約19個）、折中（約37個），但在鐘擺效應下，經由3次（1931、1937、1945）業務的轉折而讓作品也有了不同的變化。楊廷寶作為基泰工程司第三合伙人，是主創建筑師，負責大量的設計任務。

華信建筑作品

東南建筑作品

基泰工程司作品

20世紀20年代到30年代初，黃河以北，基泰工程司主要的設計傾向于西方古典與西方折中語言為主，偶爾嘗試中華古典風格，鎖定在細部裝飾上，少數作品嘗試現代建筑。到了20世紀30年代后（抗戰前），黃河以南、長江一帶，基泰工程司主要的設計，大方向漸趨轉向中華古典風格，設計出一系列帶有強烈古典色彩、雄偉莊嚴的大屋頂建筑（南京），它們是遵從政治及回應社會期待下的產物。次方向則是在古典（傳統）與現代的辯證階段中，嘗試將民族形式體現在建筑內外的中式折中語言（南京、上海）。而早年的西方古典與西方折中操作手法仍在兩三個項目中出現（南京）。稍帶有現代建筑語言的試驗，短暫地出現在商業項目上。由此觀察，基泰工程司從20世紀30年代起，在設計路線上走得比較多元、開放，多面向的操作與嘗試，這也是聯合型建筑公司的特色，非定于一“尊”或“思”（合伙人各有想法）。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基泰工程司將總部自南京遷往上海，不久后，上海時局混亂，基泰工程司同其他建筑師與事務所跟隨著國民政府撤往西南大后方，將總部遷到重慶，并自建辦公樓為基地。到了重慶后（1939年后），楊廷寶仍維持抗戰前（1937年前）的設計路線，擺蕩在古典、折中與現代之間。

因此，基泰工程司對于建筑思想與風格的探索因政治的演變而跌宕起伏，在穩定與不穩定中尋求變化與突破，若要將基泰工程司在中國近代建筑史中予以定位，那么建筑的多變性與多樣性，或許更準確些，因為他們都嘗試過對古典、折中與現代建筑的多方探索，真實而又懇切，鐘擺效應非常明顯，擺幅較大。

東南建筑的鐘擺效應

東南建筑（過養默、呂彥直、黃錫霖）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南京）東南大學科學館、原（上海）票據交換所，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真茹暨南大學科學館、原（南京）國民政府最高法院。而東南建筑的合伙人有過養默、呂彥直與黃錫霖，由過養默、呂彥直操刀設計。實際上，東南建筑的作品并不多，讓人耳熟能詳的大作應是呂彥直在時所負責的中山陵設計競賽，但他于1925年離職，所以，過養默并沒有參與到中山陵設計過程與后續施工階段，也反映出在古典的范疇下，大屋頂式樣的中華古典設計并非過養默的設計走向，而他崇尚的是以西方古典來介入設計，在其后過渡到現代建筑的姿態中，又衍生出西式折中的設計特征為其設計主線，而這樣的思路是一種簡化的過渡（古典到現代），鐘擺效應較不大。

凱泰建筑、梁思成林徽因建筑的鐘擺效應

凱泰建筑（黃元吉、楊錫镠、鐘銘玉）與梁思成林徽因建筑（梁思成、林徽因）的鐘擺效應擺幅偏小。凱泰建筑（黃元吉、楊錫镠、鐘銘玉）的作品傾向于古典的有原（上海）中華基督教會鴻德堂，傾向于折中的有（上海）四明新村、原（上海）安凱第商場（一層）、原常熟縣立圖書館，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恩派亞公寓。梁思成林徽因建筑（梁思成、林徽因）的作品傾向于古典的有廣西大學禮堂（匯學堂），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吉林省立大學校舍，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北京大學地質館、原北京大學女生宿舍。

彥記建筑、彥沛記建筑的鐘擺效應

彥記建筑、彥沛記建筑（呂彥直、黃檀甫、李錦沛）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南京中山陵、廣州中山紀念堂，傾向于古典的有廣州中山紀念碑。呂彥直是彥記建筑的主創建筑師，他的路線非常明確，謹守對古典傾向的設計探索，擺幅甚小。

華蓋建筑的鐘擺效應

華蓋建筑（趙深、陳植、童寯）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北平）故宮博物院南京古物保存庫、（南京）中山陵行健亭、原（南京）馬歇爾公館（約3個）。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恒利銀行、原上海北站修復、原（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大樓、原（上海）浙江興業銀行、原（上海）新華路449號西班牙別墅、（南京）福昌飯店、原（南京）中山陵園中山文化教育館、原（蘇州）景海女子師范學校校舍、原（長沙）清華大學礦物工程系教學樓、原（長沙）清華大學礦物工程系機電樓、原（昆明）南屏街銀行、原（昆明）興文銀行、原（南京）張治中公館、原（貴陽）花溪清華中學、（南京）童寯故居、原（上海）葉揆初合眾圖書館、原（上海）富民路花園里弄住宅（約17個）。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大上海大戲院、原（上海）金城大戲院、原（上海）合記公寓、原（上海）梅谷公寓、（南京）福昌飯店、（南京）首都電廠、原（上海）西藏公寓、原（昆明）南屏大戲院、原（無錫）茂新面粉廠、原（上海）浙江第一商業銀行、原（臺灣）糖業公司大樓、原（南京）首都飯店、原（南京）水晶臺中央地質調查所陳列館、原（南京）美國顧問團公寓大樓（約14個）。雖然，華蓋建筑傾向于折中的作品較多，但實際上他們的設計路線是以現代為主，偶爾擺蕩到古典、折中。

華蓋建筑創建后，即展現對現代建筑的追求。之后，參與原上海市博物館投標，提出簡化的折中設計方案（1934年），是華蓋建筑第一次向中華風格、中式折中語言靠近，究其原因，與時代背景（國府主導下的大屋頂浪潮），或所受教育（學院派）有關。但是，身在上海的他們似乎選擇回避大屋頂的中華風格所帶來的沉重包袱，企圖在設計中反映一種面向世界或國際的新（現代）建筑的時代觀，因此，華蓋建筑在上海的實踐仍貼近于現代建筑語言的操作。

凱泰建筑作品

梁思成、林徽因建筑作品

彥記建筑、彥沛記建筑作品

華蓋建筑作品

華蓋建筑在南京的實踐因首都建設計劃及城市風貌的原因，有了一些設計變化，他們低調地轉向投入到中華古典風格的實踐中去，有一種被迫性，少量項目是對現代建筑的追求。抗戰后的華蓋建筑在昆明與貴陽成立分所，基本延續抗戰前事務所設計的基本思路，沒有多大的改變，更多傾向現代建筑的試驗，部分是折中設計。

興業建筑作品

中國銀行建筑課作品

上海中國海關總署作品

同濟大學工務組設計處作品

周惠南作品

總之，華蓋建筑早就確定以傾向于現代建筑的試驗——橫平豎直、虛實對比為其基本的設計思路與走向，這當中或之后（1938—1945年、1945—1952年）或許會因項目與現實條件的不同而忽左忽右，而產生中式折、西式折中傾向，但卻不影響他們對新（現代）建筑觀念的追求，大部分作品皆如是，因此，可以說，他們是出自于古典（學院派）訓練下的現代建筑的設計旗手。

興業建筑的鐘擺效應

興業建筑（徐敬直、楊潤鈞、李惠伯）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南京）中央博物院，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南京）意大利大使館、原（南京）丁家橋中央大學附屬醫院修建門診部、原（昆明）盧漢西山別墅、原（南京）實業部中央農業實驗所，傾向于現代的有原（昆明）酒杯樓、（上海）裕華新村、原（重慶）建國銀行行屋、原（上海）張群故居、原（南京）馥記大廈。從戰前的創辦時到戰時、戰后的拓展階段，興業建筑除了原（南京）中央博物院項目是傾向于大屋頂式樣的中華古典風格，其余項目皆傾向于現代建筑的試驗與操作，更多關注在垂直與水平（豎橫向）的構成或扣合的語言，以及體量層疊后的不對稱性，并帶有一種幾何的構圖美感，而材料在興業建筑設計中儼然成為一項中介質，用以緩和不同材料彼此之間的沖突性。

中國銀行建筑課的鐘擺效應

中國銀行建筑課（陸謙受、吳景奇、黃顯灝）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南京）中國銀行南京分行、原（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原中國銀行青島分行、原山東金城銀行、原（上海）中國銀行虹口大樓、原（蘇州）中國銀行、原（上海）中國銀行大廈。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中國銀行堆棧倉庫、原（上海）中國銀行同孚大樓。陸謙受是中國銀行建筑課課長，因深受現代主義建筑思潮的影響，曾在《中國建筑》（第26期，1936年）雜志上撰文“我們的主張”，文中對古典、折中風格采取緘默的態度，鼓勵和號召建筑朝向現代化的符合功能實用和需求，符合時代背景，遵從美術和文化精神而努力，因此，中國銀行建筑課的設計主線較傾向于現代建筑。

同濟大學工務組設計處的鐘擺效應

同濟大學工務組設計處（哈雄文、黃毓麟、祝永年等）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同濟大學工程實驗館、原（上海）同濟大學水泥實驗館、原（上海）同濟大學化學館、原（上海）同濟大學科學材料館、原（上海）同濟大學基建處、原（上海）同濟大學學生宿舍（西北一、二樓）、（上海）同濟新村（村一樓至村四樓）、（上海）同濟大學南北樓、（上海）同濟大學圖書館、（上海）同濟大學西南一樓。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同濟大學文遠樓、原（上海）兒科醫院、原（上海）中央音樂學院華東分院教學樓60號樓、原（上海）同濟大學學生宿舍、原（上海）姚有德故居、原（上海）同濟大學教工具樂部、原（武漢）同濟醫院。同濟大學工務組設計處是高校型的設計機構，他們大部分作品皆擺蕩在折中與現代之間。

上海中國海關總署的鐘擺效應

上海中國海關總署（吳景祥）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北京）干面胡同57號住宅 、原（海口）海關大樓、原（上海）新閘路海關職工宿舍、原（上海）汾陽路海關住宅區（今海關一村）、原（上海）吳景祥自宅。吳景祥早年任職于上海中國海關總署，他為海關設計一系列的作品，以及自宅設計皆是折中傾向，所以，他的設計路線明確，鐘擺效應接近于無。

個人型、個體戶的鐘擺效應

周惠南、莊俊、楊錫宗、沈理源、閻子亨、范文照、董大酉、楊錫镠、盧鏞標、李錦沛、盧樹森、林克明、奚福泉、顧鵬程、羅邦杰、張玉泉、范能力、蘇夏軒皆在中國近代成立個人型事務所，他們也有著不同的鐘擺效應。

周惠南的鐘擺效應

周惠南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大世界游樂場、原（上海）共舞臺、原（上海）中央大戲院、原（上海）天蟾舞臺（現逸夫舞臺）、原（上海）遠東飯店、原（上海）一品香旅社、原（上海）中西大藥房、原（上海）中法大藥房。周惠南的作品皆是折中傾向，他的設計路線是明確的，無任何鐘擺效應。

莊俊的鐘擺效應

莊俊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上海）金城銀行、原（濟南）交通銀行、原（哈爾濱）交通銀行、原（漢口）金城銀行、原（青島）交通銀行、原（漢口）大陸銀行。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天津）扶輪公學校、原（上海）袁佐良故居、（漢口）金城里、原（上海）四行儲蓄會、原（上海）大陸商場、原（上海）交通大學總辦公廳、（漢口）大陸坊、原（上海）富民會館。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古柏公寓、原（上海）孫克基婦孺醫院。總結莊俊的設計，由于他設計的銀行建筑居多，又幫銀行職員設計住宅，所以是一位與銀行關系密切的銀行建筑師。而在古典的范疇中，西方古典、西方折中是莊俊主要的設計傾向，只有一兩個項目是對現代建筑的試驗，因此，他的鐘擺效應不大。通常在莊俊的作品中皆體現出一種古典的莊重、奢華與貴氣之感，符合那個年代里中產階級（銀行職員、華商、醫生、教師等）所要傳達的由弱變強、合法致富的社會地位與價值。

楊錫宗的鐘擺效應

莊俊作品

沈理源作品

楊錫宗作品

閻子亨作品

楊錫宗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廣州）第一公園、（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園、（廣州）十九路軍淞滬抗日陣亡將士陵園、原（廣州）仲元圖書館、原（廣州）嶺南大學水塔、原（廣州）中山大學入口石牌坊、原（廣州）中山大學工學院電子機械工程系館、原（廣州）中山大學工學院土木系館。傾向于折中的原（廣州）西濠口嘉南堂、原（廣州）西濠口南華樓、原（廣州）商務印書館廣州分館、原（廣州）培正中學美洲華僑紀念堂、原（廣州）中山大學教職工宿舍、原（廣州）銀行汕頭支行。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廣州）中山大學教職工宿舍、原廣州市銀行華僑新村。楊錫宗實質上是一位從景觀（公園、墓園、陵園）切入到建筑的建筑師，設計視點由大轉到小、由宏觀轉到微觀……他將公園、墓園、陵園設計逐漸從簡單化和單一化朝向一種立體化和個性化，并從中探索和演繹中華古典、西方古典的許多元素與物件的表情，達到整體性的景觀化和藝術化，他成為此方面的翹楚。當他進入到建筑設計階段時，更來回反復于中華古典、西方古典風格的思辨當中，還曾進行對現代建筑的試驗與操作，由此可知，他不流于俗套，是一位順應時局、順應潮流的建筑師，融于整個大環境的趨勢當中去實踐著，因此，他的鐘擺效應非常明顯。

范文照作品

董大酉作品

楊錫镠作品

沈理源的鐘擺效應

沈理源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原有（北京）勸業商場、原（北京）真光電影劇場、原浙江興業銀行杭州分行、原浙江興業銀行天津分行、原（北京）前門珠市口開明影院、原（天津）中華匯業銀行、原中南銀行天津分行增建、原（天津）鹽業銀行。傾向于折中的有（天津）洛華里、原（天津）孫傳芳故居、原（天津）許澍旸故居、原（天津）曹汝霖故居、原（天津）章瑞庭故居、原（天津）周明泰故居、原（北京）清華大學化學館、原（北京）清華大學電機館、原（北京）清華大學機械館、原（北京）清華大學新林院、原（北京）大學圖書館、原（天津）新華信托儲蓄銀行、（天津）民園西里。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天津）王占元故居。在沈理源的實踐中，他以西方古典作為設計的主要路線，并逐漸嘗試折中的設計傾向，他幾乎都在古典與折中之間，偶爾才對現代建筑進行試驗，因此，沈理源的設計路線單一，鐘擺效應不大，擺幅偏小。而那個年代里掀起的大屋頂式樣的中華古典設計風潮，沈理源碰都沒碰過，也根本不感興趣。

閻子亨的鐘擺效應

閻子亨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原（天津）南開中學范孫樓、原（天津）孫仲凱故居、原（天津）丁懋英女醫院。傾向于折中的有（天津）信義里、（天津）四宜里、（天津）四宜倉庫、（天津）德旺里、原（天津）卞俶成及其子女故居、原（天津）胡奇故居、原（天津）耀華學校第三教學樓校舍、原（天津）耀華學校第四教學樓校舍、（天津）沈鴻翔醫生辦公處、原（天津）耀華學校游藝館、原（天津）茂根別墅、（天津）永定里、（天津）岳陽里、原（天津）大興村。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天津）王天木故居、原北洋工學院工程學館、原（天津）防盲醫院、原（天津）壽德大樓、原北洋工學院工程實驗館、原天津茂根大樓、原（天津）久安大樓。總結閻子亨的實踐，一開始他以古典為設計路線，后逐漸轉向試驗現代建筑，從這之中產生出折中的設計傾向，到后期，他在公寓式大樓表現出對現代建筑的設計追求，因此，他的鐘擺效應明顯，但擺幅次數偏小，直接擺向現代為主。

范文照的鐘擺效應

范文照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上海）圣約翰大學交誼室、原（上海）南京大戲院、原（南京）鐵道部大樓、原（南京）勵志社總社、原（上海）八仙橋基督教青年會大樓、原（南京）華僑招待所、（蘇州）保圣寺古物館、原（上海）同孚路82號。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交通大學執信西齋、原（南京）國民政府衛生部、原（上海）歷屆殉職警察紀念碑、原（上海）孔祥熙故居。傾向于現代的有（上海）協發公寓、原（上海）西摩路與福煦路轉角處市房公寓、原中華書局廣州分局、（上海）美琪大戲院、（上海）集雅公寓。范文照本是奉行于古典精神的設計旗手，項目也如數家珍，之后，完全轉向對新（現代）建筑的試驗，并一直追求下去。而他認為的新（現代）是要讓所設計出來的房子，能讓人的生活過得有現代的舒適、方便和安逸之感，是以民為本的觀念，但內部還得顯藏與保留中國建筑的藝術與精神，才是一種從內而外的設計。他覺得現代生活也需考量經濟與實用的意義，所以，他反對大屋頂式樣的過度浪費。因此，他的實踐過程經歷了一段自我救贖的過程，也就是中國人對新（現代）建筑理解的過程。

董大酉的鐘擺效應

董大酉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上海）特別市政府大樓。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唐紹儀故居、原（上海）陳英士先生紀念塔、原山東大學科學館、原上海市圖書館、原上海市博物館、原上海市衛生試驗所、原上海市立醫院、原上海市體育場、原上海市體育館、原（上海）中國工程師工業材料試驗所，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中國航空協會陳列館及會所、原（上海）震旦東路董大酉自宅、原（上海）京滬、滬杭甬鐵路管理局大樓、原（上海）吳興路花園住宅、原（上海）大西路惇信路伍志超甲、乙、丙種住宅。

楊錫镠的鐘擺效應

楊錫镠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南京）東南大學科學館、原（上海）中華基督教會鴻德堂。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南洋大學體育館、梧州中山紀念堂、原上海南京飯店、原（上海）真茹國際通訊大電臺、原上海百樂門舞廳、原（上海）第一特區法院、原（上海）大都會舞廳、（無錫）茹經堂。楊錫镠的設計路線明確，一直處于對折中傾向的探索，鐘擺效應不大，而他實際上是一位中國近代的建筑媒體人。

盧鏞標的鐘擺效應

盧鏞標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漢口）聯保里、原（漢口）中國實業銀行、原（漢口）中央信托公司、原（漢口）四明銀行、（漢口）江漢村、原（漢口）湖南省郵政管理局辦公樓。盧鏞標幾乎以折中作為他的設計表態，絲毫沒有偏移，故也沒有鐘擺效應。

李錦沛的鐘擺效應

李錦沛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上海）盲童學校、原（上海）清心女子中學、原（常州）武進醫院病房大樓、原（上海）中華基督教女青年會大樓、原（上海）旅滬廣東浸信會堂、原（昆明）基督教青年會、原（上海）廣東銀行、原（上海）吳淞國家檢疫局辦公大樓、原（上海）嚴同春住宅、（上海）華業公寓、原（杭州）浙江建業銀行、原（南京）新都大戲院、原（南京）聚興城銀行南京分行。綜觀李錦沛的設計，由于他受布扎藝術教育培養出身，對于西方古典的裝飾藝術方面的設計，再熟悉不過，后因工作與現實的原因，接觸到了中華風格的相關內容，于是逐漸在設計上操作既西式又中式的折中設計，或者擺蕩在這兩者之間，折中的意圖非常鮮明、單一。

盧樹森的鐘擺效應

盧鏞標作品

李錦沛作品

盧樹森作品

盧樹森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南京）中央研究院北極閣中央氣象臺辦公樓、原（南京）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圖書館、原（南京）中山陵藏經樓、原（南京）文德里中國科學社生物研究所、青島湛山寺藥師塔及山門。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中國科學院上海明復圖書館。盧樹森的作品皆是古典傾向，設計方向明確，沒有鐘擺效應，是位古典的旗手。

林克明作品

奚福泉作品

貝壽同作品

林克明的鐘擺效應

林克明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廣州）第一中學校舍、原（廣州）市立中山圖書館、原廣州市政府合署、原（廣州）中山大學地質地理生物系、原（廣州）中山大學化學樓、原（廣州）中山大學法學院、原（廣州）中山大學教學樓、原（廣州）中山大學天文系、原（廣州）廣東省教育會會堂、原（廣州）廣東科學會館、原（廣州）廣東省農業展覽館。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廣州市平民宮、原（廣州）中山大學男生宿舍、原（廣州）中山大學宿舍、原（廣州）金星戲院、原（廣州）大中中學校舍、原（廣州）華南土特產展覽會門樓、原（廣州）中蘇友好大廈、原（廣州）中國出口商品陳列館、原（廣州）羊城賓館。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廣州）廣東省立勷勤大學校舍、原廣州中山大學發電廠、原（廣州）中山大學學生宿舍、原（廣州）林克明自宅、原（廣州）豪賢路住宅、（廣州）華僑新村。林克明是一位多產的建筑師，作品分布平均，在古典、折中與現代三方面都有著為數不少的好作品，也因此，他擺蕩的范圍較大，鐘擺效應明顯，實踐后期，則較傾向于對現代建筑進行試驗與追求。

奚福泉的鐘擺效應

奚福泉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上海）梅泉別墅、原（上海）都城飯店、原（南京）國民大會堂、原（南京）國立美術館、原（南京）中國國貨銀行南京分行、（上海）建國西路花園住宅、原（沙市）郵局大樓、原（上海）高安路18弄住宅。傾向于“現代”的有（上海）康綏公寓、原（上海）白賽仲路公寓、原（上海）虹橋療養院、原（上海）浦東大廈、原（上海）歐亞航空公司上海龍華飛機棚廠、（上海）自由公寓、原（上海）福開森路4號住宅、（上海）玫瑰別墅、原（上海）歐亞航空公司上海龍華站。雖然，奚福泉的折中與現代的作品量相等，實際上，他是一位熱衷于對現代建筑進行試驗的建筑師，且路線專注，從未偏移過，鐘擺效應不大，他的折中設計有些是因項目條件與現實原因而生，有一種半被迫性。

顧鵬程、羅邦杰、張玉泉、范能力與蘇夏軒的作品量不多，較難看出其基本設計走向，只能就單一作品來作基本定位的判斷，因此，很難觀察出鐘擺效應的產生。

除了聯合型與個人型事務所，還有一批建筑師屬于個體戶，他們分別是政府部門、金融企業、學校等機構的建筑師，如貝壽同、齊兆昌、汪申、朱兆雪、張邦翰、鄭校之、柳士英、劉敦禎、劉既漂、李宗侃、盧毓駿、趙志游、陳品善、顧文玨、劉福泰、胡德元、陳榮枝、李炳垣、黃玉瑜、關以舟、余清江、雍惠民、譚垣、夏昌世、陳伯齊、劉鴻典、黃作燊、譚天宋。他們的作品量偏少，只能就一兩件作品來判斷其所處的設計傾向，至于鐘擺效應就很難判斷了，但有的作品量較多，仍能觀察得出他們的設計思路及鐘擺效應。

貝壽同的鐘擺效應

貝壽同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北京）歐美同學會會址擴建，傾向于折中的有原（蘇州）高等檢察廳看守所、原（北京）中國地質調查所西樓辦公室。貝壽同一直是一位政府部門的建筑師，所設計的項目甚少，從他作品中，絲毫看不到任何過分的設計，縱然建筑所傳達的傾向各異（地方性、中華古典、折中），但整體上表現出一種低調與內斂的姿態，既寡欲、簡單，又貼切地把握每一個設計的環節。

柳士英的鐘擺效應

柳士英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安徽）蕪湖中國銀行、原（長沙）湖南大學老圖書館、原（長沙）湖南大學大禮堂、（長沙）愛晚亭（改建）。傾向于折中的有原（上海）同興紗廠、原（杭州）武林造紙廠、原（上海）中華學藝社、原（上海）大夏大學校舍、原（上海）大夏新村、原（上海）王伯群故居、原（長沙）湖南大學至善村教工住宅區、原（長沙）湖南大學勝利齋教工宿舍、原（長沙）湖南大學科學館（加頂層）。傾向于現代的有原（長沙）湖南電燈公司辦公樓、原（長沙）湖南大學學生第二宿舍、原（長沙）湖南大學學生第三宿舍、原（長沙）湖南大學學生第九宿舍、原（長沙）湖南大學學生第七宿舍、原（長沙）湖南大學工程館。柳士英的設計有明顯改變，從古典、折中轉向現代，推舉現代思想，以功能至上，通過簡潔的手法反映現實，并著重在細節的處理，鐘擺效應明顯。

劉既漂的鐘擺效應

劉既漂的作品中，傾向于古典的有原（杭州）西湖博覽會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會塔、原（杭州）西湖博覽會會橋。傾向于折中的有原（杭州）西湖博覽會西冷橋畔音樂亭、原（杭州）西湖博覽會革命紀念館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博物館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藝術館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水上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衛生館大門、原（杭州）西湖博覽會教育館大門。劉既漂是一個折中傾向并積極倡導裝飾藝術風格的建筑師，他將古典元素簡化、變形，并與裝飾藝術相結合，借以宣揚他喜愛的美術建筑的思想，因此，他的設計路線專一，鐘擺效應偏小。

夏昌世的鐘擺效應

夏昌世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原（廣州）華南工學院舊圖書館、原（廣州）華南工學院22號教學樓。傾向于現代的有原（廣州）華南土特產展覽會水產館、原（廣州）中山醫學院藥理寄生蟲研究大樓、原（廣州）中山醫學院教學樓、原（廣州）華南工學院舊圖書館、原（廣州）華南工學院化工實驗室大樓。實際上，夏昌世崇尚現代建筑，他將留德時領悟到理性、經濟與實用的原則，與古典自然、意境及氣候特色、材料相結合，形成他自己的主要設計思路，注重功能，控制經濟，并把現代建筑物理方面的研究應用于設計上，實乃一種創新，而他的鐘擺效應偏小。

劉鴻典的鐘擺效應

劉鴻典的作品中，傾向于折中的有原（沈陽）東北工學院冶金學館、原（沈陽）東北工學院校門。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沙發花園、原（沈陽）東北工學院冶金學館、原（長春）東北工學院長春分院教學樓。雖然，劉鴻典的作品量不多，有些還是擔任甲方建筑師時與人合作的項目，但他還是有一個稍微明顯的現代傾向，路線單一。

黃作燊的鐘擺效應

黃作燊的作品中，傾向于現代的有原（上海）中國銀行宿舍、原（山東）濟南中等技術學校，因此，他是一位現代主義建筑師。

The Pendulum Effect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s

Among the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s, whether individual firms or associates, most of their practicing works are classical, eclectic and modern in coexistence, and generate a pendulum effect. That means they sometimes swing to classical and eclectic, and other times they swing to modern. This is a peculiar phenomenon in the practice of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s.

柳士英作品

劉既漂作品

夏昌世作品

劉鴻典作品

黃作燊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