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胡春麟
家鄉的柴火垛
文 胡春麟

今年春節期間,我回到了聚族而居的老家。走在家鄉水泥路面的道路上,我不時看到飛檐翹角廬陵風格的農家院落里升起的裊裊炊煙,只覺得濃濃的年味撲面襲來,入眼入心。這不由讓我想起少年時老家房前屋后堆得高高的、瓷實的柴火垛。
20世紀60年代的家鄉,家家戶戶都有柴火垛,有的堆在院子里,有的堆在門前的空地上,有的堆在豬圈的棚頂上,有的堆在空置的偏房里。這些柴火基本上就是枯樹枝、荊條、樹根疙瘩、茅草,還有高粱秸、黃麻秸、芝麻秸、豆秸、花生蔓等。它們一般被用來引火,或是烙餅的時候才用。
家鄉有句祖訓:“柴多米多日子更多,有錢無錢儲柴過年。”那時的柴火垛,對每個家庭來說都尤為重要,做飯、取暖全靠它。它決定了一個家庭的饑寒溫飽,牽動著一家人生活的苦與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柴火垛顯示著一個家庭和村莊富裕的程度。
小時候,母親常說,她們以前天不亮就要出門去砍柴,走很遠的山路,到大山里才能砍到柴。想起這些,我總會感慨,現在多好啊,村邊的樹林里、莊稼地頭上、丘陵坡上到處都有柴火,只要勤快一些,就不會缺柴燒。而我家因有閑不住的母親,那時的柴火垛就堆了有好幾處。
家鄉的柴火垛種類繁多,堆放的方式各有不同,形色各異的柴火垛,構成了家鄉特有的一道風景線。
那時,貪玩好動的我們,總是三五成群地出去玩,蓬松柔軟有彈性的高粱秸垛、芝麻秸垛便成了我們的樂園。我們在上面跑跳打鬧、捉迷藏,稍不留神就陷了進去或是摔個跟頭。這時其他人就一塊把陷進去的同伴拉出來,有時人沒有被拽出來,反而把自己也陷了進去,大家忍不住互相取笑起來。玩得累了,就干脆直接躺在上面,看著天空白云飄過,鳥兒飛過,聽著蟲鳴陣陣,哼上幾首童謠,自在幸福極了。
故鄉的柴火垛也是雞鴨這些家禽的樂園。有時候,一些小牛、小狗,跑丟的羊,也會停留在柴火垛旁,吃著那些秸稈葉子。柴火垛還常常帶給人們意外的收獲。不定哪次抱柴火的時候就能撿到一些雞蛋,不過因為時間比較久了,大多數雞蛋也散黃了,只能扔掉。有時,主人發現家里的母雞少了一只,還以為丟了,惱得不行,不曾想,過了一段時間,原先不見的母雞竟然領著一窩小雞回家了。
柴火經過春夏秋冬四季的風吹日曬,吸收了大自然的精華,在塞進灶膛的瞬間化為燃燒的火焰和裊裊炊煙,燒制成故鄉美味的飯菜,滿足了我們的味蕾。至今,我總是固執地認為,用煤氣灶或是電磁爐做的飯菜,怎么都沒有燒柴火的鐵鍋做出來的飯菜香濃可口,或許是因為缺少了來自鄉間田野的原始味道吧。
如今,退休后我每次回到故鄉,侄媳婦做飯的時候,我都會主動去抱柴火,然后坐在爐灶前燒火。聞著柴火燃燒的味道,看著柴火在灶膛里盡情地燃燒,聽著噼里啪啦柴火燃燒的聲音,我總會想起600年前故鄉先輩明代狀元胡廣的詩文《江頭八景》:“芙蓉隔江羅翠屏,孤峰獨擁金螺青。兩山秀色挹青翠,千古氣入秋冥冥。”這首詩寓意著故鄉不僅山川秀美,而且孕育了燦爛的廬陵文化,滋養了一代又一代廬陵英才。
柴火垛成了家鄉村民們朝夕相處、不可分割的一種依戀、一種情結。它就像一縷始終不會消失的七彩陽光,溫暖了鄉親們的生活。正是這一點一滴的溫暖,匯集起來,便產生了巨大的能量,這能量不僅溫暖今天的你我,還一定會一直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