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祥,潘新寧(南京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南京 210097;天津外國語大學 語言符號應用傳播研究中心,天津 300204;南京機電職業技術學院,江蘇南京 21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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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個角度看中國符號學的發展趨向
王永祥,潘新寧
(南京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南京 210097;天津外國語大學 語言符號應用傳播研究中心,天津 300204;南京機電職業技術學院,江蘇南京 211135)
對一門學科未來的發展趨向做前瞻性的預見是一件冒昧而容易失當的事情。但是,鑒于符號學的重要性及其趣味性,我們仍然愿意就此做一粗淺的嘗試。
一般說來,一門學科的發展趨向主要決定于三個因素:1)該學科本身應具備的理論框架體系;2)該學科學術發展的基本規律;3)該學科發展的現實狀態。下面我們試從這三個方面談一下中國符號學發展的未來趨向。
一般說來,大多數學科均存在該學科一般性的基礎理論研究和該學科應用于實際領域的應用研究兩個方面。符號學研究也不例外。
人們普遍認為,現代符號學有兩大源頭,一是瑞士語言符號學家費爾迪南·德·索緒爾(Fеrdinаnd dе Sаussurе,1857-1913),二是美國邏輯符號學家查爾斯·桑德斯·皮爾斯(Chаrlеs Sаndеrs Реirсе,1839-1914),索緒爾與皮爾斯因此被尊為現代符號學之父20 世紀 60 年代起,現代符號學的研究幾乎同時興起于法國、美國和前蘇聯,并在短短幾年內發展成為一場跨越國界和政治集團的統一的學術運動。
在這一全球性的符號學思潮中,中國不可能置身事外;不僅如此,符號學研究在中國具有悠久的傳統,我國古代諸子百家的哲學思想均蘊含了豐富的符號學內涵。在現代,我國也有學者提出建立符號學的設想。趙元任先生早在1926年于《科學》第11卷第5期、第11期發表了“符號學大綱”一文,提出建立符號學的構想。他認為,最好要建立一個普遍的符號學,并作了理論符號學與應用符號學的分工。
趙元任先生完全可能獨立于索緒爾和皮爾斯而提出建立符號學這門學科,遺憾的是,趙元任此文發表之后長期被忽視。令人欣慰的是,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之后,趙元任的符號學思想終于得到部分學者(如趙家新、呂麗賢、趙毅衡等)的關注。這必將大大推動中國符號學基礎理論的進一步發展。
另外,李幼蒸所著《理論符號學導論》(1999)亦為中國符號學研究提供了理論指導。
就應用符號學來說,近年來在很多領域取得了豐碩成果。王銘玉及其團隊于2004年出版了《語言符號學》一書,后又于2013年出版《現代語言符號學》;李思屈等于2004年出版《廣告符號學》;林信華于2011年出版《社會符號學》;馮鋼于2013年出版《藝術符號學》。自2013年起,四川大學出版社陸續出版中國符號學叢書,包括《廣義敘述學》、《電影符號學》、《圖像符號學:傳媒景觀世界的圖式把握》、《游戲學——符號敘述學研究》、《廣告符號學》、《新聞符號學》、《先秦符號思想研究》、《社會文化符號學》、《武俠文化符號學——20世紀中國武俠文本的虛構與敘述研究》等等。
無論在基礎理論研究還是應用領域,中國符號學未來的發展都應該有非常廣闊的前景。
每個民族的科學及學術發展都不可避免地打上民族思維的烙印。我國古代漢民族思維的主要特點包括整體思維、辯證思維、具象思維等。
早在遠古時期,華夏原始先民生存于黃河流域。由于生活在特殊的封閉自足的地理環境,東臨大海,西阻群山,漢民族與大自然的關系較為穩定、協調,從而形成了整體而統一的思維意識。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強調人與天地之間不可分割、相互依賴的密切聯系,這促使漢民族思維趨向整體化。
我國古人早就有“物生有兩”(《左傳·昭公三十二年》)、“二氣感應”(《易·咸》)、“剛柔相摩”(《周易·系辭上》)、“一陰一陽之謂道”(《周易·系辭上》)等等樸素的辯證思想,認為任何事物都包含兩個方面,它們相互對立、相互滲透、相互補充、相互依賴、相互轉化。
我國古代哲學推崇“觀物取象”?!吨芤住は缔o下》第二章有如下記載: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這便是一種具象思維模式:人們通過對事物進行觀察,獲得自己的感受,然后對該事物的特征進行高度概括和提煉。觀物取象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思維模式,“觀物-取象-比類-體道”已經成為中醫、建筑、書法、繪畫等領域的核心方法,對很多學科均有方法論上的指導意義。
綜上所述,就民族思維特性而言,中華民族長于整體性、辯證性和具象性思維。因此,在我們看來,中國符號學的發展今后一段時間似乎感悟型、應用型理論的發展將會取得更多的成果。
學術發展除了受制于時代的經濟、政治、文化等諸種因素外,還有著其自身的發展規律。這其中,學術研究的互補性是最重要的一個規律。即每一學科在某一方面出現長足的發展之后,其相對應的另一方面也會出現長足的發展,以與已經發展的另一方面相對應。例如,基礎物理學長足發展之后,應用物理學一定會相應地獲得發展;而應用物理學長足發展之后,基礎物理學也會獲得長足發展。
語言學理論發展史也體現了這種互補關系。歷史比較語言學主要研究印歐語系各語族的起源問題,尤其是各語族間共同的淵源和譜系問題。當歷史比較語言學發展到一定階段時,索緒爾終于站了出來,走出歷史語言學營壘,建立其共時語言學理論,研究語言體系;巴赫金稱索緒爾的語言理論為“純語言學”,但在肯定索緒爾的語言觀的基礎上,提出了他自己的話語觀,建立其“超語言學”理論。索緒爾語言觀與巴赫金話語觀是互補性的,體現了兩種語言哲學視角。與此同時,在美國,20世紀上半葉盛行的結構主義語言學流派終于在喬姆斯基的《句法結構》出版之后被轉換生成語法取代。當美國以轉換生成語法為主流語言學,重視語言形式研究時,英國、澳大利亞則興起了系統功能語言學流派,強調語境的研究。
就符號學而言,索緒爾的語言符號學理論與皮爾斯的邏輯符號學理論也同樣具有互補性。其理論基礎不同,前者基于結構主義語言學理論提出建立符號學的構想,后者則基于實證主義哲學、生物行為主義理論和邏輯學建立符號學;在意指方式上,它們分別采取符號二分法和符號三分法;就使用范圍而言,前者屬于社會心理學范圍,主要應用于社會人文科學,而后者具有科學傾向,使用于包括心理學在內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其范圍無所不包。
我們認為,就符號的普遍意義及隨機意義而言,就有關皮爾斯、索緒爾、莫里斯、巴赫金、洛特曼、卡西爾、巴特等各位符號學家的理論的理解、闡釋來說,諸領域的互補性的學術理論也將是今后一個階段中國符號學重點取得成果的領域。
圣坦基羅認為符號學是一種社會科學(Sаntаngеlо)。格雷馬斯更將符號學看作社會科學中的科學話語。而社會科學有其發展規律。中國符號學也必然遵循一般社會科學的發展規律,遵循“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樣一種循環往復以至無窮的認識規律,在中國特有的社會環境下,通過社會實踐,發現問題,以此作為中國符號學發展的新的動力,促進其進一步發展;中國符號學也必然在來自語言學界、文學界、哲學界、藝術學界等各人文社會科學的思想碰撞和學術爭鳴中獲得長足發展;符號學尤其具有跨學科特征,它具有多元性、開放性,因此,中國符號學應該貫通古今,將人文社科各領域的成果加以整合,并且融會中外,將國外符號學思想與中國符號學研究有機結合起來;不僅如此,中國符號學還需要汲取包括生物學等在內的自然科學的營養,拓寬學科范圍,從而將符號學發展為西比奧克意義上的“整體符號學”(glоbаl sеmiоtiсs)。就當下我國社會科學研究的現狀來看,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受西方人文科學發展的影響,注重跨學科研究,注重吸收臨近人文學科的成果甚至吸收自然科學的成果,已經得到眾多學者的認同并漸成趨勢(例如當代學者林興宅的“系統論美學”、黃海澄的“控制論美學”,潘新寧的“戲曲藝術控制論”等。而符號學本身就是一門需要吸收各學科成果的具有跨學科性質的學科,因此,我國當下這種跨學科研究的風氣也為符號學的發展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條件。
符號學在中國的發展具有廣闊的前景,不僅體現于上述幾個方面。國內除了一大批符號學研究的專家、學者以外,還涌現了眾多符號學研究團隊、符號學研究機構、符號學學術期刊等;中國語言與符號學研究會成立已逾二十年,每兩年舉辦一屆年會和一屆高層論壇,這些都為我國符號學界的學者相互交流和對話創造了機會。作為一本立足我國符號學研究的國際英文學術期刊,《中國符號學研究》(Chinese Semiotic Studies)更將中國符號學研究推上了世界舞臺,使得西方學術界能夠傾聽來自中國符號學學者的聲音,為中西方符號學對話與溝通構筑了良好的平臺。
目前,符號學在中國已經引起越來越多的學者的關注和興趣。中國符號學研究呈現出多元化蓬勃發展的態勢。當然,我們仍需努力,繼續維持并不斷擴大應用型符號學研究成果,尤其要加強中國特色的符號學基礎理論的構建,唯有這樣方能實現中國的“第四大符號學王國”之夢。
收稿日期:(2015-12-10;本刊修定日期:2015-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