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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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修正案(九)》加大行賄犯罪打擊力度規定研究
●趙崇杰*/文
內容摘要:《刑法修正案(九)》加大了對行賄犯罪的打擊力度,具體表現在完善行賄犯罪的刑罰體系,將罰金刑納入其中;嚴格行賄犯罪從寬處理的規定,降低行賄犯罪逃脫處罰的可能;擴大行賄犯罪的對象范圍,有力地回應了嚴厲打擊行賄犯罪的現實需求。
關鍵詞:刑法修正案行賄犯罪罰金刑從寬
*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人民檢察院[311202]
《刑法》第61條規定:“對于犯罪分子決定刑罰的時候,應當根據犯罪的事實、犯罪的性質、情節和對于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本法的有關規定判處。”罰金作為犯罪的法律后果,也必須與犯罪的危害程度以及犯罪人的人身危險程度相適應。行為人在實施行賄行為時,必然要考慮成本和收益的因素,同時也受需求法則的支配。決定行賄行為的成本和收益有兩個因素:一是實施行賄犯罪行為所獲得的經濟利潤,二是預測行賄犯罪將受到的刑罰處罰。現實中,行賄人之所以敢鋌而走險,就在于其犯罪成本低于犯罪收益,很多行賄人犯罪后被輕緩處置且不會被判處財產刑。因此,要有效遏制行賄犯罪,關鍵在于增加行賄人的預期成本,使其行賄成本大于預期的犯罪效益。
《刑法修正案(九)》關于罰金刑的修訂有兩處:一是在行賄罪、對單位行賄罪、介紹賄賂罪、單位行賄罪原有刑罰基礎上均增加了“并處罰金”的規定。其中對單位行賄罪實行雙罰制,即對單位判處罰金,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在判處刑罰的同時也并處罰金;二是在第390條有關行賄罪的規定中增加規定“致使國家遭受重大損失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這一規定相比以往有很大進步,但仍有完善空間,以后仍需要從健全行賄犯罪刑罰體系的角度考慮,進一步增加罰金刑在行賄犯罪中的適用空間。
在賄賂案件查辦過程中,行賄人通過賄賂官員獲得了巨大利益,但因立法缺失不能對其進行經濟處罰,未免有失公平。增設罰金刑符合刑罰平衡理念和公平正義原則。其一,從刑罰功能上看,行賄犯罪分子在受到人身處罰的同時,在經濟上也受到制裁,增加了犯罪成本,實現了刑罰的特殊預防功能。其二,從刑罰體系協調性來看,現行刑法對行賄罪的處罰以短期自由刑為主,把罰金刑引入到行賄犯罪的刑罰體系中,且在各檔次法定刑中均規定“并處罰金”,能夠充分發揮罰金刑與自由刑并科的互補懲罰功能,使行賄犯罪的刑罰體系更加完備、科學,更利于打擊和預防職務犯罪。
《刑法修正案(九)》進一步嚴格了對行賄罪從寬處罰的條件,將第390條“行賄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可以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的特別減免規定,修改為“行賄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其中,犯罪較輕的,檢舉揭發行為對偵破重大案件起關鍵作用,或者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的,可以免除處罰”。這一修改使得行賄犯罪從寬處罰實現了梯次設置,對行賄人的處罰將更加嚴厲。
第一,從輕或者減輕規定與自首規定相契合。《刑法》第67條規定“對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其中,犯罪較輕的可以免除處罰”。《刑法修正案(九)》修改后第390條款與此相互呼應,但《刑法》原第390條有關“對于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行賄人,都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的規定對行賄犯罪做了降檔處罰,無“從輕處罰”這一量刑檔次。通過近年來的司法實踐情況看,沒有從輕處罰的規定,既不利于依據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對行賄人科學量刑,又使行賄人在以行賄手段從受賄人處獲取利益的同時,通過與司法機關進行“辯訴交易”獲得風險成本利益,無形中放縱了行賄犯罪,以致催生更多的腐敗犯罪,不利于源頭治理。
第二,免除處罰規定與立功規定相契合。《刑法》第68條規定,“犯罪分子有揭發他人犯罪行為,查證屬實的,或者提供重要線索,從而得以偵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現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而原第390條規定行賄人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就可以免除處罰,較第68條的規定更寬泛,反映了寬縱行賄、嚴懲受賄的反腐策略,導致司法實踐中很多行賄犯罪因種種原因被豁免。而《刑法修正案(九)》規定的免除處罰條件與第68條的規定相一致,要求免除處罰要以具備刑法規定的法定情節為前提,即犯罪較輕的,犯罪人的特殊預防必要性小,對其免除刑罰可達到特殊預防的目的。基于刑罰的層次銜接角度考慮,設置行賄犯罪從輕、減輕、免除處罰的梯次,更能彰顯行賄受賄并重打擊的立法主旨。
第三,行賄犯罪出罪條件設置嚴格。《刑法修正案(九)》第390條規定,只有在行賄人犯罪較輕且檢舉揭發行為對偵破重大案件起關鍵作用的,或者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的,才可以免除處罰。而對于主動交代犯罪較輕的行賄人,揭發檢舉行為只對偵破普通案件起關鍵作用,或者對偵破重大案件起一般作用,或者行賄人有重大立功表現,但犯罪較重的,均不能免除處罰。此條款的嚴苛設計摧毀了行賄人認為行賄數額越巨大,交待后立功也就越大,也就越可能免除處罰的夢想,充分反映了刑法重拳打擊行賄犯罪的決心,行賄犯罪輕刑化處罰將成為歷史。
《刑法修正案(九)》在第390條后增加一條,即“為謀取不正當利益,向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或者其他與該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或者離職的國家工作人員或者其近親屬以及其他與其關系密切的人行賄的”,構成對有影響力人員行賄罪。這一規定擴大了行賄人員入罪范圍,使行賄犯罪的法網越織越密,彰顯出從嚴打擊行賄犯罪的決心。
第一,擴大入罪對象的法理依據。《刑法修正案(七)》增加了利用影響力受賄罪,但現行刑法沒有設置相對應的入罪條款。從刑法理論來看,行賄與受賄屬于對合關系,對合關系犯罪具有對合性、犯罪性、法定性三方面屬性,行賄行為與受賄行為功能上存在對向性,雙方主體各自實施行為,彼此補充,相互呼應,形成統一整體,二者的對合關系要求立法上要配置相應罪名。從罪名完備性上看,行賄受賄在特點、規律上的相似性、關聯性,決定了對二者的罪名、刑罰設置的協調性和必要性。考慮當前反腐力度的強化和刑法罪名完備化的現實要求,與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對應的利用特殊關系行賄罪被納入定罪范疇,既符合刑法犯罪對合關系原理,又是反腐敗現實的必然要求。
第二,擴大入罪對象的立法淵源。《刑法修正案(七)》增設了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刑法修正案(八)》增設了對外國公職人員或者國際公共組織官員行賄罪,《刑法修正案(九)》又增加了對有影響力人員行賄罪,這些罪名均按照聯合國《反腐敗公約》規定的內容設置,既是當前反腐敗工作的內在要求,也使我國反腐敗立法與國際社會形成有機對接。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第18條規定,“直接或者間接向公職人員或者其他任何人員許諾給予、提議給予或者實際給予任何不正當好處,以使其濫用本人的實際影響力或者被認為具有的影響力,為該行為的造意人或者其他任何人從締約國的行政部門或者公共機關獲得不正當好處”。公約要求締約國應將此故意實施的行為規定為犯罪,這構成了將對有影響力人員行賄行為納入刑法規制范圍的重要立法依據。
第三,擴大入罪對象的價值所在。《刑法修正案(九)》將對有影響力人員行賄罪的行賄對象擴展到國家工作人員的近親屬、關系密切的人員及離職工作人員等。其意義在于:其一,此類人群均是會對國家公職人員用權行為產生影響力的人員,將對此類人群行賄行為納入刑法調整之列,勢必對行賄人產生強制威懾力,可遏制賄賂的上游犯罪,對于預防職務犯罪產生積極效果。其二,雖然《刑法修正案(九)》增加的對有影響力人員行賄罪依然要求具備“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的構成要件,但隨著刑事司法實踐不斷發生變化,我國法律、法規和各類規章制度的日益完善,以行賄方法獲取的能夠為法律和政策承認及認可的正當利益會變得越來越少,有利于對行賄犯罪的偵查、取證,也更能實現從整體上預防職務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