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去的故鄉(xiāng)

曹寵

一連幾夜夢中，都是走在回鄉(xiāng)的路上，但夢中的故鄉(xiāng)的路，卻總是變化無常，兒時的小道遍找不見，寬闊的柏油馬路邊，到處綠樹成蔭，幾次停下想找個行人搭話，但他們卻都是騎著輕騎匆匆忙忙而過，一輛小巴開過更是呼的一聲閃過，一輛大巴開來又是轟轟飛馳，我一著急競也飛了起來，四顧尋找我那祖居的村莊，晃晃悠悠，我兩腳離地飛奔著，但總是飛不高，我沿著那條向南的依稀的馬路飛奔著，估摸離祖居中莊該只有二、三里路了吧！我彎進了右邊那個房屋成排的村莊，村頭一塊麥田邊，兩個老農(nóng)好像在拉話，我向前招呼問：“打聽一下，這里離中莊還有多遠(yuǎn)哪？”兩位中的一個大嫂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說：“呵，中莊嗎，呵中莊我也不大清楚啦！我們是外來的。”我聽著這大嫂的一口四川鄉(xiāng)音，也好親切，也用四川話問：“那這是啥子村喲？”旁邊那個中年漢子插話了：“這可是叫大園里呵！中莊村在前面可能不遠(yuǎn)了，那里在拆遷造路呵！”呵呀！這漢子講的竟然是道地安徽肥西話呢！從大園里到中莊也不過就二、三里路了'再過蔣家莊，堵家村，就到了中莊了。我謝過他們就要向前奔，我覺得我的雙腳竟然又飛了起來，它竟然是跨過田陌，越過池塘，如履平地。穿過蔣家莊，就該是我兒時和一伙鄰村小伙伴打擲土塊仗的堵家村了，堵家村與我們中莊之間有一個小池塘，池塘中有個小土墩，一旁大約有三、四畝地，那塊地是寶地，因為土墩四周是水，大旱不會干。據(jù)說這塘里還有四個水眼，是泉眼，所以塘水不會干，這塊地因此就叫“四眼塘”。這是我父親死后，三四個弟兄分家，因為我最小才七歲，還有帶著我的母親幼妹要生活，才照顧著分給我們的。我想該看見我那塊解放前供我養(yǎng)我的“四眼塘”了呀！但是看不見，沒有土墩，沒有池塘，腳下只是一塊即將成熟的黃色麥穗。中莊村也看見了前面村莊的住房稀稀落落，隱沒在一簇簇的竹子中。我明確地記得，中莊村往南，前面的村莊應(yīng)是大道邊的陸家村，這大道是從“云亭”直通“長壽鎮(zhèn)”的，它穿過昆山山口的大王廟，往南可是一望平陽，昆山離中莊不過二、三里路，雖然不高，可山頂上有巨石，山頂有廟，山腳下是一片墳地，正是每年清明趕集時最熱鬧的地方。我多次隨堂房老阿哥在這里買甘蔗和荸薺吃，怎么一點都看不見了呢？我晃悠著兩腿，想讓自己飛得高一點，以便更好地尋覓這故鄉(xiāng)的山，故鄉(xiāng)的村莊，但是沒有，沒有昆山的影蹤，不遠(yuǎn)處只是一條長滿綠樹的土崗。我想，難道走錯了方向？不覺就站落在一簇竹子旁的幾間土屋旁。這幾間好像還是過去的沒有重建過的破舊村屋。“這不是阿六伯伯家嗎？”土屋里走出個土頭土腦披著散鬢的老年人。我看竟是阿六堂兄。他愣了一下，就開口說：“寵弟，你可回來啦！”這句道地的云亭中莊村鄉(xiāng)音，忽然讓我憶起1979年時我三哥曹驤從海外歸國省親時他握著三哥的手膀說的那句話。呵呀！這已是30年前的一幕啊！現(xiàn)在阿六伯伯不是早已過世了嗎？怎么又會在此出現(xiàn)。但是，我不管它，我只想知道“中莊村”的下落。我向他急著問：“阿六哥，這是中莊嗎？”阿六的臉色有些怪異，半響，并出一聲嘆息：“中莊遷走了，遷走了！”直到這會兒，我才覺得是在做夢了哎呀我怎么會飛了呢？我……我這是在夢中了？中莊沒有了，我一下驚醒，一身熱、汗，但聞窗外風(fēng)聲蕭蕭，一連幾夜，我都做著這“回憶”的夢，雖然情節(jié)有些不同，可主題卻都是一個啊！

我自13歲離開故土，投親靠友，讀書識字，父親1937年死于抗日戰(zhàn)亂中，是個鄉(xiāng)下郎中，母親因是個城市女子，讀過幾年私塾，所以總想讓我讀書認(rèn)字，知禮成人。1949年上海解放時，我投筆從戎，參加部隊，不久就奮戰(zhàn)異國他鄉(xiāng)，幸存返國后，輾轉(zhuǎn)于外鄉(xiāng)地方學(xué)校，浪跡江湖，從此離開了故土故鄉(xiāng)，雖曾幾次回鄉(xiāng)尋訪家鄉(xiāng)父老，近親后人，然亦是流星一瞬，悠忽而逝。1979年曾隨從海外歸來的三哥返里尋親，所見老人，已伶仃暫存，同齡人亦已去世過半。唯兒童興旺，成群相隨，當(dāng)時我和三哥均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之嘆！今又三十余年過去，三哥早已亡故，家鄉(xiāng)老人盡皆亡沒，同齡人聽聞亦僅存數(shù)人而已！最近又聞家鄉(xiāng)為建設(shè)發(fā)展，城鄉(xiāng)一體，已將分散于山麓、崗尾、田頭、陌上之墓葬人_律集中遷去遠(yuǎn)山深處矣。有些村莊因筑路或建設(shè)某些項目需要遷移，故里中莊村一部拆遷，因此我決心在五月，攜全家兒孫回鄉(xiāng)祭祖省親。

五月的一個清晨，我們?nèi)覐脑仆ゆ?zhèn)出發(fā)，走上了去故里中莊之路，從云亭到中莊只有四里路（華里），可兒時走這曲曲彎彎的泥土路總覺蠻有走頭的，而今是一條寬闊的柏油路直通昆山頭，（七里）一眼能看個透了。路兩邊綠樹成蔭，使你更分不出路兩邊的樹莊是什么村，而各村的面貌也都變了，房子一排一排的，干凈整齊，更找不出過去各村的具有的特色，路上更少徒步行走的人，兩輛輕騎馳過，就來了一輛轎車，競連騎自行車的人也不多見，人們都在路上匆匆地趕著。

有的村邊房子有時會是加了圍墻，民房變成了工廠和車間，而且不是一家，二家，竟然是一堆三、四家，有廣場有商店，儼然又成為了一個集市。我一路上仔細(xì)辨認(rèn)著這些房子是哪個村？這些房子又是哪個店？憑著舊時對地形，和一些河塘的記憶認(rèn)出來“居楊村”“堵家村”等。我突然明白為什么我在那幾天的夢中找不到家鄉(xiāng)了！兒孫們倒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說：“這和上海的郊區(qū)差不多呀！”的確，城鄉(xiāng)一體化么，哪里的標(biāo)準(zhǔn)都該一樣吧！

走進中莊村頭，忽覺面前一片開朗，灰塵四起。機聲隆隆，高架聳立，好一片繁忙景象。開車的侄孫告訴我，這就是拆了三分之一的中莊村在擴建江陰大道的工地。走進村頭，進村的那條大路已消失，兩簇竹子也沒有了'因為它們正好在道路范圍以內(nèi)，東北村頭的幾排民居也早已拆除，這十幾家也早已搬去云亭安家了，當(dāng)然，他們都得到拆遷的補償，而且連每棵鏟除的樹也賠了錢。

走進中莊村，我最想找的是故人，是那些年邁的鄉(xiāng)親。但村子里寂靜悄悄，偶爾在大門洞開的房子邊有幾個四五歲的孩子在玩泥巴。不遠(yuǎn)處的對面房前場上，兩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在搗弄著一輛輕騎，又打氣又擦車的，兩人拉著呱，口音竟然是四川的。我和老伴慢慢前行，阿姨推著車在后隨行，沒有跟著看熱鬧的孩子連對我們汪汪吠叫的狗也沒有一只，這與三十年前我陪三哥回來時的情景完全兩樣了。這是多么寂靜，多么安寧的村莊呀！有些房前屋角的花壇中開著紅色和黃色的花，在微風(fēng)中輕輕地?fù)u動。我終于看見在一家大門口坐著的老翁了，他靜坐著，閉上了雙眼，好像在打盹，我走近一看，竟然是我近房堂侄九十四歲的永厚。他好像有些感覺，睜開眼，看見了我。“唵唵，寵叔，你回來了？”我說：“你怎在門口打瞌睡呢？”“是呀！是呀！前幾天就聽說寵叔你要回來，在門口坐著等你吶！”永厚利索地站起來，招呼我在他身邊的長凳上坐下說。“這是嬸娘吧！”我沒坐下就趕緊一個個打聽起村中的老弟兄來，但他們還都是我的后輩呢。同郎，惠初，永熬呢？還有永祥，那個大家都喊他“茅山芋頭的？”永厚一下卻愣住了，“都走了。都走了？”什么？“都走了呢？阿狗今年初才走的，吃過晚飯，睡到半夜就走了，醫(yī)生說叫什么心梗！”永熬、永祥前幾年就走了。他們比我大幾歲，惠初是去年死的，也說不清是什么病？只有他比我小幾歲。我極想見的一個兒時在云亭鎮(zhèn)街上同住過的堂侄民益卻在上個月走了。我正懊惱著，永祥娘子，阿泉娘子，慧初娘子一幫孫媳娘子聽說我在永厚家，就都來了。寂靜的村莊，果然也熱鬧了起來，他們說，村里的青壯年，除外出打工的，現(xiàn)在也都在附近的民企上班了，早出晚歸，家里留下的也只有不能干活的老人和未上學(xué)的兒童了。要是說有年輕力壯的，那就是在廠里三班倒的打工仔，那兩個四川妹子也是上完夜班回來休息的。有些已外出打工和工作的人家，就把多余的空屋租給了外來的打工仔。他們有的也是拖兒帶女連老人也帶來照顧孩子了。所以我在前頭夢里也已遇到了這些外地來的村民！家鄉(xiāng)變了呢？不但景色在變，人物也在變了。我坐著輪椅，從村東走到村西，一路尋覓兒時的記憶，解放前，中莊村的村民都姓曹，老祖宗傳下來五房人，村西頭住的是大房，最窮，小孩都是貧雇農(nóng)，村東頭的是小房，輩分最長，都是些中農(nóng)成分，二、三、四房屋在村中央，四房最富，都是地主，二房好像是絕了后，我從小就沒有聽說他們的子孫是誰，三房是很奇怪的一房，聽祖母說三房的前代本是曹家的大管家，忠耿，有了后人但始終沒有離開曹家，始終在中莊落戶，因此就轉(zhuǎn)姓曹，成了曹氏的三房，這房香火不旺，幾個子女有在外面經(jīng)商的、當(dāng)伙計的，因為田地不多，家里的幾個子孫也成了貧雇農(nóng)。到了抗戰(zhàn)時代，有子孫叫阿富的，在南京混了回來當(dāng)了日偽警察，有些偽績，雖未禍及曹氏，但暗中都為曹氏族人所不齒，他是在抗戰(zhàn)期間被國民黨的忠義救國軍槍斃在云亭鎮(zhèn)上的。

我家是小房的，我父親自幼失父，由祖母高氏從二十多歲時守寡持家，扶著一男一女成人，后父親被送去武進農(nóng)村鄉(xiāng)下郎中處學(xué)徒，滿師后回家成為一名鄉(xiāng)下郎中。亦耕亦醫(yī)，勤儉度日，在小房中，我家是小房中的小房，輩分最長。這房也有四五兄弟，除種田外也有外出做季節(jié)販賣的，所以都是中農(nóng)成分。有一個叫阿四的，后來在云亭鎮(zhèn)經(jīng)商開米行購買土地，解放時成了富農(nóng)。在中莊村中間的“四房”最富。因為他們的上代讀書，做官加經(jīng)商發(fā)了財，購買土地，成了大地主，他們?nèi)硕∫才d旺，有弟兄七、八個人。在外的也多，這一族是最早離開中莊村的，有先到云亭鎮(zhèn)上而后江陰城再后向無錫、上海直至全國各地，解放前夕，四房一族，基本離開了中莊村。這一房的變化最復(fù)雜，他們的后代中魚龍混雜，有革命成為烈士的，有為革命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有反動被鎮(zhèn)壓的，有成為干部、教授的，我與這一族的同齡兒女，也有著很多童年的記憶。

我們小房的全房子孫十幾戶，住在村東頭的一幢五進的大院子里，我家和惠郎家一戶以及他們家七十多歲的老代娘，住在最后一進。我父親做了醫(yī)生子孫興旺，住不下，還在五進宅子的后面，增建了一套五問新屋和一些偏屋，我和母親父親住在新屋里，父親鄉(xiāng)下郎中的診所，也就在新屋中的大廳里，新房的東頭開了一扇大門。鄉(xiāng)親們來求診的也就走東大門了。但是，要到中莊村前的門前大場上（也是打谷場）就要從老屋的一進進的門廳過道走出去，每天夜晚，村前土場上是最熱鬧的地方，門前大場上三三兩兩地集結(jié)了吃過晚飯的莊稼漢，叼著大煙袋，嘮著家常。這時更是全村孩子們聚會嬉耍的好辰光，有的打鬧拌嘴，有的會合起來唱山歌。夏天的夜晚，大場上搭滿了鋪板、長凳，人們都一天辛苦以后，全家就在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大場上吃晚飯，吃完晚飯大人們就從板凳上、鋪板上聊天，孩子們有的跑到田畦上去捉螢火蟲，裝進玻璃瓶中，一亮一亮地當(dāng)手電用，口里還唱著“螢火蟲，夜夜紅，阿公挑水澆胡蔥，阿婆打漿糊燈籠……”的兒歌，有的就躺在鋪板上仰望繁星數(shù)著天空中閃爍著的星光，并唱大人教他們的兒歌：“滿天星亮晶晶，好像仙人眨眼睛……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而在老人的議論里，更有人會嘆出了人心不古，世事艱難。我最難忘的則是秋日新谷上場后的門前大場上，一垛垛堆滿的新草垛散發(fā)著稻谷的芬芳，孩子們在夜晚都聚集在大場上，玩耍唱歌，有在草垛行里躲來躲去捉迷藏的，村東頭和村西頭的孩子便會分頭聚在一起，互相斗嘴，甚至?xí)称鸺軄恚黝^窮，中、東頭富，會使孩子們的心情有些異樣，但這只是個別較大歲數(shù)的孩子問才發(fā)生的事。年幼的孩子們不管這些，只是照各自的興趣結(jié)合起來，中間四房里的孩子則會根據(jù)各自的喜好，結(jié)伴玩耍，我在東西兩頭都有玩伴，西頭的阿狗，阿善，他們都比我大，我跟他們?nèi)シ排＃跆镫u，東頭的和我玩的，一般都比我小，而且女孩多，他們和我玩辦家家，捉迷藏，還哼著講述女孩出嫁的民謠，如：“大姐嫁在周莊，二姐嫁在祝塘，三姐沒人要，一頂花花轎，抬到陸家橋……”當(dāng)時周莊是富庶的地方，祝塘排在后面，而陸家橋是個窮地方。“辦家家”中女孩都喜歡當(dāng)新娘，有一次中段四房里地主家的小希婉一定要給我當(dāng)新娘，因她和我一起上小學(xué)而且又是個男孩的脾氣，喜歡爬樹捉鳥吊田雞，敢作敢為，解放時，她參加革命，在無錫當(dāng)了個小學(xué)的校長，她哥則在解放前就參加了黨的地下工作，離休后在無錫，他比我大二歲，現(xiàn)在該88歲了吧！現(xiàn)在每當(dāng)靜夜沉思，我一閉眼就會想起這些場景，這些個夏日與冬日的夜晚。這些個孩子們的樂園，這些個窮孩子富孩子的樂園。

我坐著輪椅車在村里轉(zhuǎn)悠，舊時的記憶在逐漸消失，夏日的大場消失了，兒歌沒有了，四周的青山也變矮了……當(dāng)我轉(zhuǎn)悠到村西頭，到兒時游泳的大河邊時，兩輛推土車正在忙碌地推著河邊的灘地，說是準(zhǔn)備為一條18公里的江陰第五大道建一座讓河?xùn)|河西合龍的橋。河兩邊的田地都已作收購補償，但灘地上的蠶頭雜蔬果已經(jīng)成熟，突然阿泉娘子急匆匆地趕來，大喊著，“推土師傅，你慢—下吧！讓我把蠶頭采下來吧！”在一旁抽著卷煙的一個師傅不耐煩地說：“不是政府都已補償給你錢了嗎？我們可不能耽誤工期啊！”阿泉娘子請村里頭的人快去找她的大兒子來幫忙，自己瘋一樣地連根帶豆地拔起蠶頭，這已經(jīng)到嘴邊的豆子可不能讓機器吞掉啊！我讓給我推車的保姆快去靜忙。阿泉當(dāng)兵回來后在村里機灌站管水，前年去世了'現(xiàn)在由大兒子接班，阿泉是我隔房的侄子。在上海橫沙的守軍的一個陸軍連里當(dāng)過三年通訊員，因為身體弱，人又矮小，服役期滿后就復(fù)員回村的。不時，他大兒子騎著電動車就來了，一下車就給兩個正停車休息的推土機師傅發(fā)了兩支煙，寒暄起來。

阿泉的大兒子熱情地陪我去昆山腳下我兒時清明趕集的玉皇殿，永福庵，但一切都變了，山腳下的墳場遷走了，山上的樹林茂密了，但好像山變矮了，聽說上面都用鐵絲網(wǎng)圈起來了，要造什么生態(tài)度假村了。里面將來會憑證出入了。我想找山口大王廟邊的大道，這是直通山南長壽鎮(zhèn)南下無錫的要道，可舊時的痕跡完全沒有了，山脊變平坦了，地勢也矮了，一條平坦筆直的柏油大路直奔山南的水泊，村莊……

當(dāng)夜亂夢，家鄉(xiāng)變了，兒時的記憶也漸漸隱去，再聽不到兒時玩伴的歌聲，人老的老，走的也走了，村內(nèi)的“鄉(xiāng)音”也變了，聽到的全是五湖四海的聲音。

我突然感到，記憶在漸漸地隱去，舊事的景象，也漸漸地淡入淡入，故鄉(xiāng)在遠(yuǎn)去，時光啊！一切將被你慢慢淹沒，而我也即將會化作塵土，化作春泥，永遠(yuǎn)融入祖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