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詩歌的經典化生成問題

□韓 偉

當代詩歌的經典化生成問題

□韓 偉

文學的經典化問題，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當然，當代詩歌的經典化問題也如此，逃不脫習慣的窠臼。筆者曾經就經典性問題寫過一篇文章，即《文學經典：一個必不可少的參照系》（參見《甘肅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較為詳細地論析了閱讀文學經典的意義。但就當代詩歌的經典化問題，筆者以為，我們不能簡單地根據自己的閱讀趣味去判定一首詩是不是經典，每個人的閱讀趣味不一樣，美感經驗的生成也就千差萬別，況且美感經驗的生成受很多因素的影響。但是，我們可以分析構成當代經典詩歌的一些基本的元素，我們通過對這些基本元素的闡釋，從而激活蘊涵其間的詩美質素，讓詩歌在閱讀中獲得經典的意義。經典詩歌的構成，至少包含這些元素。

一是經典化的詩歌應該具有“三美”，即聞一多先生提出的音樂美、繪畫美、建筑美。中國當代詩歌經由現代詩歌的發生與發展，再到新時期詩歌的輝煌與沉寂，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詩歌不斷地被解構，甚至走到了越通俗越直白就越好的境地。什么口語詩、梨花體等爭相競放，呈現出洶涌之勢。曾經被譽為文學桂冠上的明珠的“詩歌”成為“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普通之物，詩歌的高貴與神圣消解殆盡。從表象上看，詩歌的確接地氣了，普通人都可以讀詩和寫詩了。但紅火熱鬧的表象之后是詩美的彌散與意義的缺失，詩歌淪為快餐文化，成為曇花一現的文學流星。這樣的詩歌是經不起時間的檢驗的，更無從談及詩歌的經典化問題了。面對這樣的當代詩歌現狀，重新提倡聞一多先生的詩歌“三美”就顯得迫切而重要，這也是詩歌經典化生成的首要元素。

二是經典化的詩歌既要書寫“大時代”，又要表達“小時代”。所謂的大時代是反映一個很長歷史階段中社會發展的全過程以及全過程的矛盾、規律、總特征等，具有普遍性和共性。所謂小時代是大時代中相對獨立的發展階段，它反映的是具體歷史階段中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特殊規律和個性特征，具有特殊性和個性。經典化詩歌既要具有這種“大時代”的宏闊歷史意識，又要精準表達時代的主要矛盾、主要問題、特殊規律，也要凸顯詩歌自身的細膩與豐富。經典化詩歌也應該主動承擔文學的社會責任，應該主動表達時代精神主題，應該對時代深層精神大問題進行把捉。今天的時代，似乎是一個“大時代”逐漸消解，“小時代”日益彰顯的時代。在市場化的流行文本里，“大寫的人”變得微不足道，而“螞蟻”、“炮灰”、“粉末”成為關注的對象。人們目光的聚焦點不再是偉大的時代和宏大的主題，而是一些生活的碎片。一些瑣碎、無趣，甚至是平庸的生活片段成為人們表達所謂“微茫感”的主要內容。歷史意識、民族情懷、時代精神，以及英雄主義，成為昨日黃花。丑和荒誕在人們的審美世界當中，獲得普遍的認同，成為人們表達虛無的世界和虛無的自我的關鍵詞。市場經濟的影響和思想觀念的變化讓多數人已經喪失了考慮時代重大問題的習慣，娛樂與扁平是這個時代最大的特征。每天海量的信息正在淹沒著我們，這些文化碎片肢解了我們的內心，我們被“小時代”的“小”所裹挾。詩歌需要聚焦這些“小”，書寫出這些“小”的感覺和困惑，讓這些“小”走出狹窄的內心世界，走向公共領域，在細微和瑣碎中獲得重大的意義。

三是經典化的詩歌不只是時代的回聲，而且應當是時代的預言。當今的時代是一個不斷被全球化、新媒體化、語境化的時代，也是一個普遍被金錢、權利異化的時代，人的道德滑向無邊的深淵，人文精神成為一種虛妄的追求。今天的詩人不會也不可能成為像田間一樣的“時代的鼓手”，為時代鼓與呼，給社會造成一個意義的共同體、一個意義的系統，而應該立足于本時代，把脈、體會、領悟自己本民族深切的精神危機和意義訴求，做出詩學意義上的創造性回應。詩歌應該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規律去塑造社會生活，去表達人的存在方式和存在的焦慮。詩歌應該高揚崇高這面大旗，以“理性的狂妄”拯救英雄主義的消退和精英文化的失落，重構人類的精神家園。詩歌只有直面時代，成為時代的回聲和預言，才能消解“現代人的困惑”。這種困惑是現代社會給人們帶來的人與自然的異化、人與社會的異化、人與他人的異化、人與自我的異化。這種現代人的“物化”和“異化”帶來的直接的后果是“信仰的缺失”、“意義的失落”、“思想的迷失”。詩歌應以其詩性智慧的光芒變革人們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審美情趣，從而力圖改變人們的存在方式，塑造和激活新的時代精神。

四是經典化的詩歌既是發現的藝術，又是美學的藝術。意大利當代著名作家伊塔洛·卡爾維諾曾說：“經典是每次重讀都像初讀那樣帶來發現的書，經典是即使我們初讀也好像是在重溫的書。”經典的詩歌就應該具有這樣的品格，每次閱讀的時候都有一種“發現”的快樂。人的世界在詩歌中生成“有意義”的“生活世界”，生命的體驗在集聚中沉潛。詩歌作為“意義”的社會自我意識，就在于它是對“意義”本身的自覺尋求和表達。“意義”是人類的“生活世界”的歷史創造，是詩歌的精神棲息地。沒有“意義”的創造，就沒有詩學的蘊涵，也就沒有詩學精神的自覺。詩歌應該是源于生活激情的真誠敘事，體現的是善良的力量和美學的感染力。經典的詩歌應該讓我們每次閱讀的時候都能感受到真善美，讓我們的心靈得到沐浴，靈魂得到凈化，心智得到啟迪。

總之，當代詩歌的經典化生成，就要求我們的詩歌是真善美的表達，是溫暖的、有力量的、接地氣的文字。只有這樣的詩歌，才具有恒久的美學感染力，才讓人常讀常新，才是真正的發現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