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定義

覃恒程

葉囡囡今年10歲了，讀小學三年級。葉囡囡是一個倔強的小女孩，黑瘦的臉蛋上總是變幻陰晴不定的表情，只要是她認準的事情便據理力爭。

在一次智力測試游戲問答中，郝老師吃驚地發現葉囡囡把1+1=2這樣簡單的連幼兒園的孩子都能答得上的算術題居然說成了3。郝老師連忙糾正她，可葉囡囡還是固執己見。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一個小女孩在正常情況下一口咬定1+1=3這樣令人費解的答案呢？郝老師想不通，懷疑葉囡囡的心智有問題，本著對學生負責的態度，她當即決定前去家訪。

郝老師剛從師范學院畢業，聽說山區的孩子上學難，便主動要求來到米湯小學當了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師。

都說山區苦，真的到了那里，郝老師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山區的艱難處境。遠的不說，單就目前的飲水問題就夠讓人糾結的了。米湯村是一個閉塞的小鄉村，這里四面環山，交通不便，降雨少蓄水難，僅有的一條泥石路凹凸坑洼，出入靠簡陋的馬車馱運，甚至用牛車拉，用水需到三四里外的山洞里挑水回來，往返費時費力。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卻聚集著附近好幾個村莊的幾十個山里娃。與米湯村隔岸相望的那座小土丘上長著一株高大的佛手榕，一桿豎起的五星紅旗在旁邊迎風招展，分外醒目，后面則是一小片平坦的操場及學校。校舍分為兩間，均是混凝土結構，只有一層，面積小的用作教師辦公和起居室，面積大的也就幾十平方米，各個年級的學生們混雜其中，屬于典型的“混班”。郝老師默默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里忍不住流著淚。

當地的鄉民們一直有尊師重教的光榮傳統，在老村支書的號召下，各家均節省下口糧，還不辭辛苦地挑水悄悄送到學校。郝老師感動得無以言表，默默在心里發誓，唯有用實際行動積極投身教學來回饋大家。

一個學生教不好都是自己的失職啊！郝老師不敢耽擱，周末這天早早動身，一條山路七拐八彎，走得氣喘吁吁，在熱心鄉鄰的指引下，終于在一座山腳下的一間土泥瓦房里見到了葉囡囡和她的爺爺奶奶。

這會兒正是午飯的當口，老人家捧上了米湯和玉米面窩窩頭，郝老師也已饑腸轆轆，便和他們一起坐下來邊吃邊聊。

郝老師問起葉囡囡的父母時，兩位老人嘆著氣說因為家里窮，他們都出去打工了，一年難得回趟家。

喝完米湯，葉囡囡說要去寫作業了。郝老師望著葉囡囡的背影，欲言又止。這時候，兩位老人又嘆道：“郝老師，說了不怕您笑話，別看囡囡小，這娃兒懂事著呢。每當想念爸媽的時候，她就往那邊的山頭跑，摔了跟頭也不怕，說是站得高望得遠，就能看到爸爸媽媽回來。我們年老跟不上，苦了這娃了……”

了解了家庭情況后，郝老師心情沉重地告辭了。

平日除了上課和日間休息外，只要能抽出時間，郝老師便隔三岔五地往葉囡囡家里跑，陪老人聊天，還主動干些體力活。一來二去，葉囡囡和她親近了許多。葉囡囡乖巧懂事，除了讓人糾結的“1+1=3”外，其他一切正常，郝老師這才暗暗舒了一口氣。

年關將近，外出打工的人都陸陸續續地回鄉了。這天，郝老師剛走到田間地頭，遠遠地看見葉囡囡興奮地奔過來，張開雙手摟著郝老師的腰，大聲說：“郝老師，我爸媽就要回來了！”

“真的？囡囡，你是怎么知道的？”郝老師激動地問。

葉囡囡大聲說：“老師，我在那邊山頭上看見的！”說完拉著郝老師往家里跑。

葉囡囡的父母真的回來了，葉囡囡興奮得又蹦又跳，老人的眼里噙滿淚水。葉囡囡的爸媽緊緊摟著她，生怕她要飛了一般。

葉囡囡哽咽著懇求道：“爸爸，媽媽，請你們不要再扔下我們了，好不好？”

葉囡囡的爸爸用力抹了一把淚，堅定地點點頭說：“以后我們一家人都不會再分離了！”

接著，葉囡囡的爸爸聲情并茂地講起了回家發展的長遠規劃：“我們打算過了年就去銀行申請無息貸款，利用在城里學到的技術大力發展養殖業，今后必定會興旺發達起來，這都是國家的政策好，我們趕上好時候了。我們要脫貧，要奔小康，絕不能再拖國家的后腿了……”

看到葉囡囡的高興勁兒，郝老師再次小心翼翼地湊近葉囡囡的耳邊問：“1+1=？”

葉囡囡哈哈大笑道：“1+1=5！”

還沒等郝老師反應過來，只見葉囡囡掰著指頭數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我……”

直到這一刻郝老師才明白，葉囡囡所說的并非題目本身的答案，而是源于她幼小心靈里的那個對“幸福”的定義。

（發稿編輯/蘇 朝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