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桶挑戰

周銳

晚上，老方在書房寫作，方果子在客廳看電視。

方果子不喜歡看電視劇，他喜歡紀實節目。他看見電視里正在播放一種快樂而刺激的游戲，不同的人用桶給自己兜頭潑冰水，他們把這種游戲叫做“冰桶挑戰”。

一些平時一本正經的名人也參與到游戲中來。方果子看見全球首富比爾·蓋茨攥著一根操縱繩，一拉繩，“嘩啦！”一桶冰水把他澆成了落湯雞。還有美國前總統小布什，他笑著說：“潑冰水不符合總統的風格，我還是給你們寫一張支票吧！”話音剛落，他的夫人勞拉用“嘩啦”一聲替他下了決心。小布什抹著臉上的水珠說：“現在輪到克林頓了。他馬上要過生日了，我給他準備的

禮物就是一桶冰水。”

方果子大叫：“老方，快來看！”

老方問：“看什么？”

“冰桶挑戰，很好玩的。”

老方走出書房，說：“我在網上也看到了。其實這不是游戲，它有很嚴肅的目的。”

“哦？”

“有一種很少有人知道的病，叫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癥，俗名叫‘漸凍癥，是跟癌癥、艾滋病等并列的世界五大頑癥之一。這種病的患者被稱為‘清醒的植物人，他們的肌肉逐漸萎縮、僵硬，整個身體就像被漸漸凍住似的。物理學家霍金，你知道吧？”

“當然。”

“他就是得了這種病，最后只有眼皮能動了。現在有人要幫助漸凍癥病人，就想出了‘冰桶挑戰。誰用冰水澆自己的身體，就可以點名挑戰別人，被挑戰者必須在24小時內做出選擇，或者選冰桶，或者捐款100美金。”

“是這樣啊……”方果子若有所思。

方果子已經洗過澡了，但他再次脫去衣褲。

老方看著兒子進了浴室，他知道這是方果子做決定前的體驗。

只聽水龍頭打開，水柱噴出，然后是方果子重重地跳了一下，水聲戛然而止。

走出浴室的方果子，臉上滿是挫折感。

老方微笑道：“這還不能算是冰水，只是一般的涼水。”

方果子嘟噥：“明天是星期一，每個星期一學校都有晨會，校長講完以后，會給學生兩分鐘演說的機會。我本來想——”

“想大出風頭，來個冰桶挑戰？”

方果子不作聲了。

忽然，他反問道：“老方，要是你有這樣的機會，你敢不敢？”

老方說：“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也許會選擇捐款。我不是不想出風頭，只是不想用冰桶來出風頭。”

這時，電話鈴響了。

是方果子的好朋友瓜哥打來的。

瓜哥問：“你在干什么？”

方果子說：“沒干什么，我在看電視里的冰桶挑戰。”

“什么冰桶挑戰？”

方果子就把他看到的和想到的說了一遍。

瓜哥說：“你別泄氣，也許我們可以合作一把。”

“怎么合作？”

“我不會演說，但我比你扛凍。”“你是說，跟演雙簧一樣，我來講，你來做？”“總比既不講也不做強吧！”方果子挺高興，頭腦簡單的瓜哥也能貢獻好主意。

第二天早上，方果子把在冰箱里冷凍而成的大冰塊放進塑料桶，提著出了門。一路上，他對鄰居們、同學們好奇的詢問一律不回答。

全校師生對著國旗唱國歌時，只有方果子身旁放著一個用途不明的塑料桶。

七校長的講話接近尾聲。最后，七校長說：“我知道已經有同學準備好演說了，打算捷足先登。我看見一個桶，這個桶是演說用的道具嗎？”

方果子便將冰桶交給瓜哥，自己登上升旗臺。

他問大家：“你們知道植物人嗎？”

大家齊聲回答：“知——道——”

方果子說：“植物人昏迷不醒，什么感覺也沒有。可還有一種不昏迷的植物人，他們是得了漸凍癥，那可是活受罪啊！有一種幫助這些人的辦法，已經從美國傳到了中國。”

這時，瓜哥將冰桶提到臺上。

方果子指了指冰桶，說：“誰能將這桶冰水從頭頂澆下，他就可以傳遞挑戰。被他指名的人或者澆冰水，或者選擇捐款。現在挑戰者已經站在你們面前了，他就是勇敢的瓜哥！”

方果子帶頭熱烈鼓掌。

瓜哥興奮地鞠躬。

“我們接著要一起決定被挑戰的人選。”方果子說，“就選三個吧，好不好？”

“好！”大家齊聲響應。

“那么，第一位被挑戰者是誰呢？”方果子故意將目光繞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七校長身上。

于是，場下喊聲雷動：“七校長！七校長！七校長……”

瓜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冰桶高高舉起——剎那間，他被冷水寒冰籠罩了。

濕淋淋的瓜哥哆嗦著將空桶遞給七校長。

七校長不得不接過桶。

他說：“自來水有的是，可還得放進冰塊……”

七校長囑咐教務主任：“李主任，食堂里應該有冰，你去弄一點兒來。”

第二桶冰水很快就準備好了。

七校長可憐巴巴地問學生們：“如果今天我不接受挑戰，你們會不會覺得我這個校長不夠格？”

學生們開心地起哄。

“嘩啦”一聲，轉眼間，七校長把自己變成了落湯雞。

歡呼聲和掌聲立刻響遍全場。

方果子再問大家：“我們現在要選出第二位被挑戰者了，他是誰？”

操場上頓時炸開了鍋，學生們喊叫著、提議著，老師們則有點兒期待，又有點兒緊張。

六年級的一些男生開始推薦一位美女老師，他們喊著：“六老師！六老師！”

這喊聲很快壯大起來，蓋過了其他喊聲。六老師既害羞又得意，裊裊婷婷地上臺去。“謝謝大家！”六老師說，她看著令人生畏的冰桶，“既然可以有兩種選擇，那我就選擇優雅地捐款吧。”

臺下立刻掀起反對的聲浪：“不行！不行！”全都是男生的聲音。

六老師微笑道：“那么，同意我捐款的同學舉手。”舉手的全是女生。

“一半對一半。”六老師說，“為了讓漸凍癥患者真正得到幫助，我決定掏錢。”

臺下一片嘆息聲。

她又說：“為了讓另一半同學不失望，我同時決定——”

她向身旁站著的比她還高的瓜哥示意，瓜哥一把提起重重的冰桶，朝六老師澆了下去。

場上的氣氛進入高潮！

接著，大家開始關心：誰將是第三位被挑戰者？

方果子說：“我是這樣想的，別只在學校里找，咱們也去找個明星吧？”

這個主意同學們十分贊同。

孔伯定提議：“我想到一位著名作家。”

大家問：“是誰？”

孔伯定狡猾地一笑：“就是方果子的爸爸。”

老方萬萬沒想到，兒子把桶帶了回來，也把挑戰帶了回來。

今天兒子出門后，老方一直在思索：兒子讓瓜哥澆冰水，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缺乏擔當，沒有男子漢氣概？

所以，老方愿意當個楷模。

準備好冰水后，老方將相機交給兒子，說：“別怕把我拍得太狼狽，人有時應該狼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