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萬綱
近幾年,在《失控》、《零成本社會》、人工智能、互聯網企業崛起、創新蝴蝶效應連片展現等風暴眼的激發下,企業界紛紛熱議未來的企業到底會不會走上失控化自組織發展之路。同時在重返亞太、“一帶一路”、大歐元區再整合、北極再開發、上帝粒子探索、人腦基因圖譜組、全球治理等大事件及其背后思維范式的啟發下,我們在思考,企業是不是要走頂層設計和頂層管理之下的管控化有序組織發展之路。
社會思潮對管理的影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直接和深入,社會思潮和社會制度的分歧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纖毫畢現地剝露在我們眼前,牽動我們的思維,刷新我們的認知。
這兩種思路的分歧,表面上看似乎只是個普通的不同權力結構之爭,系統進化動力設置之爭,其實背后是系統論、認識論,甚至是哲學是否需要再造的問題。
前者主張的是,利用基層組織的創新和自我驅動、激勵與現場自主,來由下而上的形成大倒逼、大驅動。萬科、巴西的賽目科、維薩國際,都是這么做的;后者主張的是,在集團大平臺之下,上有頂層設計,下有基層首創,中有總部預調、微調、定調,三者互促互動。總部的系統設計,制度安排,以及在各個板塊之上的協調與耦合管理很重要,采用后者方式的例子不勝枚舉。
前者要回答的關鍵問題在于打造一個高活力的自組織結構,并維系其持續成長是否容易,可能的答案是“是”。的確,這類(請注意是類而非具體的個體)組織是有深度生命力的,但這類組織是通過徹底的無邊界式競爭來實現自身的無窮迭代式發展,是個無壁壘、無界限、無規則的世界,競爭必須極為慘烈才能實現高活力的自組織、官僚化、高壁壘組織,自穩態組織在這個世界里面會被叢林規則打敗,于是城頭時刻變換大王旗,整體大類組織繁榮,而其中具體的某個企業或機構就活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在創新和顛覆的靈感離開企業的時刻,就是這個企業朝生暮死之時。這樣的世界其實更適合準備搏一搏的屌絲性機構、自殺型改革,失敗者、無產者等造反者,以及那些驕傲而自信的高顛覆及創新能力者和高領導力者。
后者需回答的問題是打造強大而睿智的總部,強大平臺能力的總部,且使之可持續容易嗎?從商業民主化的角度看的確不容易,從精英培育的角度看似乎可以。從系統不可以被設計的角度看不可以,從系統可以被影響和模糊塑造的角度講可以。一言以蔽之,這種做法更適合大集團,占有先發優勢者、高影響力者、高行業控制力者、高發展慣性者、低基層創新依賴者和中低行業變革程度者。
前者屬于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實踐,后者更適于屌絲式革命,成功后卻打造穩固自身優勢的某種統治的實踐。到底采用哪一種,請認真思量,唯一要提醒的是不要簡單地去做中庸式融合。
于是,很多企業在所謂互聯網思維下匆匆朝前走,很多企業在大集團持續發展的路徑上直接走向后者。
既失控又管控,大處管控,邊緣失控,平穩時期管控,變革時期失控不是更好嗎?智叟們搖頭晃腦地說出他的答案。
我們必須說,面對矛盾或悖論,我們首先要在思路和認識論上對其進行辨析和統一,其次才是行動上可以中庸和模棱兩可。
我們要試著去統一這種對立。抑或我們還要更自覺,更自省地去再造自己的結構,使之更能容納悖論。我們的組織脆弱到只能思考已知問題,而將未知問題統統踢給所謂的例外管理、沖突管理、企業文化和創新管理。之前這種游戲做的很愉快,“成績是唐僧的,錯誤是悟空的”,傳統管理理論采用明面上解決各種顯性問題、超出的全部切割出去的策略,也暢銷世界很多年,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今天傳統管理理論這招不靈了,已然不適用于今天的社會。
我們需要一種系統的、寬廣的、高解釋力的理論來容納目前所有的悖論,使之可以被統一,但同時我們更需要獲得一種理論來指導組織前瞻明日的問題與悖論,呈現一種高悖論承受力。
歸根結底,我們今天的理論、路徑、結構、制度的剛性與確定性有余,而柔性與不確定性不足。我們今天的企業管理理論還是基于牛頓力學式確定性而非量子力學式不確定性,耗散結構式成長性,復雜演進系統式動態性。所以,我們目前的悖論或尷尬往往來源于作為整個社會認識與思考基石的哲學的落后,我們的哲學還是確定性世界的產物,自從量子力學和相對論、混沌理論、復雜系統出現以來,哲學家似乎把它們漠視了,整個社會在實踐上一騎絕塵,哲學卻幾乎原地踏步。
在實學哲學、歸納哲學、案例哲學賦予的巨大勇氣之下,明知道理論缺位,驕傲而內心激動,夢想代替了腎上腺激素的管理學家們叫嚷著領導力,希望利用呼喊這個之前很靈驗的魔咒來趟過黑暗而曖昧不明且充滿風險的實踐之河。
可是我們連在高不確定性背景下如何把握事物的本質與規律、如何把握發展趨勢、如何建立新的時空觀、如何在新系統中把握事物之間聯系與傳導都還沒有闡釋清楚。
盲人瞎馬,愚思蠢行,奇形怪狀,可夜渡寒淵乎?是時候重新思考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