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作為六經(jīng)之首,分為風、雅、頌。孔子將三千多首詩,揀選了三百零五首,一言以蔽之:思無邪。是導(dǎo)人心歸正的。
那么是孔子故意附會的嗎?不是。
風,是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和風格,各人有各人的風,一家有一家的風,一國有一國的風。風,嚴格地講,就是指偏,指個人的。在偏中依然有正。譬如第一章的“周南”,周南就是指王道之風。“周”雖然不是天下,周圍還有很多大國,但是“周”這個國家已經(jīng)代表了人類完備的狀態(tài)。所謂風,放在偏的話中,仍可以以偏帶正的。
每個人雖然都是個體,但是每個人都具備著全人類最完備的東西。這就叫人人都可以成圣王,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有良知。你可以偏的方式來應(yīng)證那個完備的狀態(tài)。
風,就是代表俗,就是“十里不同俗”的俗,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所謂俗就是偏。
而雅就是正,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所以在大雅小雅中講的都是正。
頌,就是指以生命去居正而產(chǎn)生的。頌是對王者的唱頌,是生命居正完滿的狀態(tài)。
總之,風雅頌向我們每個人提供了從人的當下出發(fā),向生命的圣境靠近的機會。所有的凡夫都可以成圣,所有的俗人都可以成佛。立足當下,一念之間。
從目錄上看,周南有11篇,從相數(shù)上看也是很有講究的。懂得周易和相數(shù)的人,從術(shù)數(shù)上看,會覺得很有意思。11是單數(shù),是陽數(shù);但是1+1=2,又是陰數(shù)。這是個陰陽互轉(zhuǎn)之數(shù)。古代所有出現(xiàn)的數(shù)字,凡有數(shù),必有理。現(xiàn)在稱為數(shù)理。今天的數(shù)理是自然意義上的,是西方國家的。我們祖先講數(shù)理的時候,是道之理。凡有理,必有道。數(shù)理都是有精確,可以卜兇吉的。
《關(guān)雎》,開局之篇;《葛覃》,枝葉伸展的形態(tài);《卷耳》,一種野菜;《樛木》,是指長得不成材的木頭(它雖然不是棟梁之材,但是可以長生,可以保命的);《螽斯》子孫繁昌;《桃夭》,室家之美。各種各樣的植物和草。前面的四首,《關(guān)雎》《葛覃》《卷耳》《樛木》,全都是講女德的,女子有生長之德。
我們現(xiàn)在看的書是毛亨的《毛詩序》。毛氏對于我們學(xué)詩經(jīng),是有效的參照。否則,我們無法跨越兩千年,去揣摩古人寫的是什么意思。所以他留下的著作猶為重要。
我們讀《詩經(jīng)》,不可能可以繞開毛亨。不是說毛亨注得對,我們無論是讀《詩經(jīng)》,讀《易經(jīng)》,還是讀《尚書》,所有的經(jīng)典都是提醒,所有的注釋都是個人解讀,你不要認為哪一個是最正確。你首先得承認,你怎么理解都是誤讀,你才有可能逼近那個真相。這就是古人所言:唯德者知不可所得而安之。唯有德者知道,他什么德行都沒有。只有小人才會顯擺他有德行。這背后的理是通的。
毛亨說:《關(guān)雎》講的是后妃之治,《葛覃》講的是后妃之本。后妃就是指王的后。這是毛氏留下的線索——這個王指的是周文王,他的王妃叫太姒,是母儀天下的。后世很多學(xué)者都不贊同毛氏的這個方向的注解。大家不否定他講的是女德,但不坐實了是講太姒的。近世的學(xué)者——特別是解放后,認為對女德的說法是對女人的摧殘,基本上拋棄了這種說法。
(對女德的)這種誤讀成就了皖南很多牌坊,同時也構(gòu)成了吃人的禮教。凡是我們覺得一個事情有利的時候,它一定有害,它一定是一個東西的兩面。所以圣學(xué)是不可以被體制化的,一旦官方體制化的推行圣學(xué),就是殺人。
講女德不是對女人的要求,而毛亨開創(chuàng)了女德是對女人的要求的先河之后,的確造成了后代一些胸襟不夠、修為不深的人繼續(xù)在對女人的要求上下功夫提供了借鑒,這是很恐怖的地方。事實上至少在漢唐宋,對《詩經(jīng)》的理解還是正解的。
嚴格地說,女德不單指女人,因為宇宙是由雌雄陰陽和合而成的,在比喻的手法上講,女代表陰,男代表陽,只是代表,不是鎖定了就是。所以講女德,就是講陰德。在《道德經(jīng)》里,有知其雄,守其雌。王道,天地人一貫,與權(quán)利沒有關(guān)系。人若是經(jīng)天緯地的,一個人也可以稱為王。王在古代不單純地講國王,更多的是指生命的完滿的狀態(tài)。這種完滿的狀態(tài),西方人稱為佛,中土人稱為王——內(nèi)圣外王,你就是你的王。
前四章講女德,講的是如何知雄守雌,是講如何培護好我們的陰德,這對男女都是一樣的。女德就是陰德,陰德就是不把德行顯擺給別人看。只要一個人大言不慚地說他是好人,就肯定不是一個好人。一個真正的孝子,是不會顯擺他的孝的。所以“曾子悲”,是指他窮盡全力也不能讓他父母高興。孔子對曾子說:大杖跑,小杖挨。在夫子那兒,儒學(xué)是非常的活潑的,后來才慢慢變成了“村規(guī)民約”。一切都是在生命的層面撐控的。一個人是不是在做好事,只是你對你自己負責。不需要別人來作證明。
前四章講的是如何養(yǎng)護我們的陰德,如何守護好那不可示人的一些德行。詩,比興,用可以說的東西,來比興那不可言喻的事情。
編輯/徐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