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傾聽自己靈魂

楊鐵光

春光里傾聽自己靈魂

楊鐵光

楊鐵光

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遼河油田作家協會副主席，《遼河文學》雜志副主編。作品在《中國青年報》《工人日報》《解放軍報》《中國石油報》等近百家報紙雜志發表或轉載，獲得國家、省部級文學獎項多次，著有散文集《這方熱土這方人》。

這是春天一個雙休日的早晨，吃罷早飯，我來到陽臺前推開窗戶，做了一個深呼吸，哇，一股輕柔的春風撲面而來，夾雜著濕漉漉泥土的清香。有余味。我倚在陽臺上，邊曬著太陽邊張望著，明媚的陽光盈滿了臉上、身上、手上，是那么溫暖、舒服、熨帖。深吸一口春天的陽光，有一種特有的涼絲絲清淡淡暖融融的味道，令身心清曠。蔚藍色的天空有片片飄浮的云朵，悠悠的軟軟的白白的。樹上有小鳥在枝葉間來回穿梭，嘰嘰喳喳，自娛自樂得不行。樹下有一對大花貓在嬉戲，幸福的樣子，好像正熱戀。小孩在大人們的陪護下盡情地玩耍，老人們有的散步，有的看景，有的曬太陽。一樓八十多歲的老太太，白發、慈顏，眼睛微閉著坐在陽光下一動不動，像一尊佛，姿態優雅，泰然安詳。不遠的馬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奔忙不息。這真是一個入春以來難得的好日子，清爽而明快。我的心也跟這美麗的春天一樣，泛起了茸茸的暖意。

我就這樣倚在陽臺上曬著太陽張望著，陽光透過樹葉輕輕地閃爍，一點點一寸寸地燦爛起來，微風撫摸著我的臉，撥弄著我的頭發。忽然間，感覺日子是那么綠意盎然，活色生香，一下子就有了詩意，有了芬芳的色彩，甚至覺得歲月靜好是一種人生的幸福時刻，讓我流連。在這蜂蝶戲舞、嚶嚶成韻、風吹落英、片片飛紅的美麗春天中，我聞到了花朵發出的香氣，聽到鳥兒在枝葉間鳴囀，真可謂：眼前花影亂，耳畔鳥啼歡，朝陽春光綻，色彩分外嬌。仿佛有一種濃密的蒼翠的清幽純凈，撲面而來，周身澄明而遼遠，愜意暢美，氣象萬千，春風春花春色春光春的氣息直抵心扉，自由燦爛，心境盈然，我感覺好像不是在家里，而是置身在一個五彩繽紛、姹紫嫣紅的大花園中，內心一片歡喜。

平日里，不謙虛地講，我是一個很嚴謹也很隨和的人，工作不敢說十全十美，但也是盡心盡力，為人忠厚，心態陽光，不失為講責任敢擔當的好男兒。紛繁的塵世間，匆匆忙忙的人群里有我，加班加點的人群里有我，隨波逐流的人群里有我，早晨走出家門，晚上不知道幾點回家的人群里也有我。就這樣在這座很時尚、很文明、很繁華，也很溫暖、很平靜、很有品位的小城里過著平淡的生活。但是，在工作的間隙里，我也常常抽空玩玩小生活，讓自己放松下來。我以為，人生都是一期一會，日子不應該天天都忙忙碌碌、緊緊張張、奔波不停，美好的生活應該是用一處處閑筆來點綴豐滿，讓自己修籬種菊，給自己云水禪心。所以我很愿意享受工作狀態下不可能有的舒展。在精神抖擻腳踏實地做好工作的同時，閑暇的時候我愿意養養花，散散步，喝喝茶，讀讀書；聽聽音樂，練練書法，看看樹綠，嗅嗅花香，望望云朵；做做小家務，寫寫小文章，喝喝小濁酒，釣釣小河魚，偶爾還與市場賣菜賣肉賣水果的小商販搭訕幾句有用沒用相干不相干的話，悠哉優哉，自然美好，樂趣盎然，感覺每天挺有意思。我還特別愿意跟陌生人說話，跟陌生人說話的最大好處是隨便說，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不用防備，不用虛偽，說完之后，哈哈一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奔東西，再也不用相見。

我覺得，生活嘛，就是這樣，光熱愛不行，還要懂生活、會生活，生活都不懂，光懂別的有什么用？酸甜苦辣咸淡澀，喜怒哀樂愛惡欲，柴米油鹽醬醋茶，鍋碗瓢盆交響曲，樣樣都離不開，樣樣都有煙火味，樣樣都有人情美，樣樣都有塵世香，我們每個人的日子就是從這些瑣碎開始的，俗世俗人俗生活，一旦生出了趣味，小日子也就有了意義，有了色彩，單調枯燥也就云淡風輕了。

這真是一個日麗風清的春天。我就這樣在陽臺前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靜靜地張望著，忽然又有了新的感覺。平時我們有些人總認為忙碌才是充實的，夠不著的東西才是最好的，被這樣的錯覺左右著，于是我們不停地忙碌，不停地尋找，不停地仰望，不停地追逐。我們許多人并沒有太多的錢，但卻有著太多要用錢完成的夢想——房子、車子、面子。為了這些，不惜代價，不顧一切，哪怕被折磨得精疲力竭，頭暈目眩，寢食難安，甚至折騰得眼花繚亂看不清前行的方向，最終雖然腰包鼓了，肚皮飽了，眼睛亮了，靈魂卻餓著。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放不下的，也沒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替代的，只有心靈的自由與充盈，才是生命最重要的；只有不拖著生命往前走的人，才是人生最好的選擇。緩慢、悠閑、自然，才是生活最奢侈的要求。俗話說得好：歲月本長，天地本寬，風花雪月本閑。一個人的靈魂，只有在安靜中，才能洞悉自身的澄澈與明亮，才能體味到生命的葳蕤與蓬勃。

有一副對聯說得非常好：“擇高處立，著平處坐，向闊處行；存上等心，結中等緣，享下等福。”我很喜歡，也一直在體會著它，雖然做到這些很難很難，但它卻始終貫穿在我生活的點滴中，時時指引著我靜觀世界，笑對人生，快樂工作，和諧生活。它使我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心往何方，每天輕松、開心地享受溫暖的陽光，感覺活在塵世是一種幸福。

曾經看過茅盾文學獎獲得者張煒寫的一段精彩的話，他說：“急劇變動的社會生活如同一個頻頻搬動和打掃的大房間，整個空中灰塵密布，讓人恐懼和焦慮，無所適從；但灰塵也是有重量的，它不能老在空中，它會落下來。不同的事物總要回到它自己的位置上去，形成自己的格局。這就叫塵埃落定。”這是說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它自己的規律和歸宿，就連輕微細小的灰塵也不例外，也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方向。

獨處時，我突發奇想，蒼茫浩瀚的宇宙世界里，人，不也是一粒漫天飄浮的微塵嗎？一粒無足輕重的微塵，一粒有著靈魂的微塵，可是，它忙碌些什么呢？它棲息得舒坦嗎？它的坐標又在哪里？

是的，是該靜下來了，是該聽一聽靈魂的聲音了。面對滾滾紅塵，面對浮躁誘惑，人不能總是以一個姿態活在世上，人也沒有必要為房為車為虛榮畫地為牢。如果有一天，當我們忙得再也聽不到自己靈魂的聲音，甚至忙得不知道自己的靈魂需要什么、去了哪里的時候，我們的生活就變得相當危險了。所以，我們有必要清理一下內心，有必要沉淀一下自己的心靈，濾去那些雜質，拭去那些浮塵，讓自己的精神世界安詳寧靜，讓自己的平淡生活陽光明媚，讓自己的幸福喜樂永遠與最初最真切的靈魂需求相伴。

如今，世界充滿了各種喧囂之聲，而唯一聽不到的，卻是自己內心深處那些最初簡單而又純粹的聲音，因為，我們正在悄悄喪失這種傾聽的姿態和傾聽的能力，所以導致了步履匆忙的人們每天六神無主，享受不到自己獨有的時光。記得蘇軾說過這樣一句話：“此心安處是吾鄉。”在這個美麗的春天早晨，我頓悟了，腳步匆匆的紅塵里，人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爭斗，都需攀比；人生并不是所有的抵達都有意義，都有價值。我為我的生命收獲了最寶貴最美好的東西，那就是從容，那就是自由，那就是豁然，那就是靈魂深處的淺吟低唱，那就是身體每一個細胞的通透與輕盈。

春光中，我就這樣倚在陽臺上，邊曬太陽邊靜靜地張望著，眼前一片片美麗明亮的色彩在我的內心航行，愉悅著我的心田，芬芳著我的世界，歡樂著我的時光，詩意著我的人生，繾綣著我的靈魂。

責任編輯 劉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