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姐姐”擔起一雙孤女：一個都不能少

霜凌++大名

她們是一對命運多舛的孿生姐妹：剛出生不久，就因病被生父母遺棄，可又幸運地被一位好心的護士收養，并且輾轉治好了她們的病。然而，就在她們以為得到一個溫暖的家時，養母卻因婚姻變故，突然棄她們而去，使她們再度成為孤女！

她，一個來自貴州大山深處的小保姆，受雇呵護著這對孿生姐妹花，當雇主悄無聲息地人間蒸發時，面對一雙年幼的孤女，她該何去何從？這對孿生姐妹花，又怎樣改變了她的人生之路呢？

難舍一雙孤女，“保姆姐姐”接力扛家

2012年8月，一條喜訊傳至貴陽市貴烏路胡同內的一間略顯破舊的普通民房：在這間民房內長大的雙胞胎姐妹卓歡和卓欣，分別被河北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和成都商務學院烹飪工藝與營養專業錄取。

姐妹倆拿著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時，卻不知該如何向她們的“保姆姐姐”李澤英報喜，因為這份錄取通知書，將意味著沉甸甸的學費和生活費，已照顧她們多年的“保姆姐姐”還能扛得住嗎？一想到“保姆姐姐”的艱難付出，她們心中的喜悅瞬間轉化成眼中噙滿的淚花，往事悠悠地浮上心頭——

時光回溯到1994年秋天。16歲的李澤英離開家鄉貴州省惠水縣高鎮鎮山后村，只身來到省城貴陽打工。母親將她送出大山時，一再叮囑：“咱山里人，待人實誠。你進城后，一定要老實做人！”

李澤英將母親的話牢記在心底。

進城后，李澤英被貴陽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護士卓遵琴請到家中當保姆，負責照管一對剛滿月的雙胞胎。人到中年的卓遵琴對李澤英說：“你就是歡歡和欣欣的姐姐，這兒就是你的家。”這些話，讓李澤英覺得異常的溫暖。

到卓家幾個月后，李澤英才得知一個驚人秘密：歡歡和欣欣并非卓遵琴的親生女兒，而是她從醫院抱來的一對棄嬰孿生姐妹。她們出生時，因哮喘而被親生父母拋棄，一直沒有生育的卓遵琴將她們抱養后，視同已出。她與丈夫輾轉多地，花費了數萬元，暫時控制住這對孿生姐妹的病情。

卓遵琴說這些話時，李澤英的眼淚止不住潸然而下，多么可憐的一對姐妹花啊，她發誓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照顧好這對苦命的孿生姐妹！

然而，李澤英來到卓遵琴家的2年后，卓遵琴卻與丈夫因性格不合，鬧起了離婚，前后鬧了幾個月，最終勞燕分飛，這對雙胞胎姐妹也留給了卓遵琴。

領到離婚證的那一天，卓遵琴抱著兩個女兒大哭一場，李澤英心里也被酸楚所填滿。從那以后，她除了要照顧好歡歡和欣欣外，還照顧著因離婚而情緒不好的卓遵琴的飲食起居。盡管卓遵琴有時幾個月都不能支付她工資，可她仍然不離不棄。

離婚后的卓遵琴像換了一個人，對歡歡和欣欣不再過問，整天沉迷于搓麻將，而且賭運不佳，逐漸欠下了一大筆賭債。

隨著賭債的累積，債主不斷上門催債，卓遵琴為了躲債，只得東躲西藏。債主找不到卓遵琴，就經常對李澤英發火，李澤英為此沒少受委屈。李澤英在貴陽認識的幾個同鄉勸她：“卓家都毀了，你半年都拿不到工資，干脆別干了。”卓遵琴卻憨厚地一笑道：“只要卓媽媽不辭退我，我就得干下去。”

1998年的一天，是歡歡和欣欣的生日。傍晚，李澤英上街給孩子買生日蛋糕回來，回來時，卻看到餐桌上有一張紙條：“小李，我走了，兩個孩子就托付給你了！”李澤英心里一緊，她怎么舍得拋下兩個孩子呀？！

李澤英不相信卓遵琴就這么離家出走，她帶著兩個孩子，苦等卓遵琴回來。但是，她苦盼了半個多月，卓遵琴還是音迅全無，醫院也將其除名了。卓遵琴原先住的是醫院的公房，她被除名后，醫院要收回公房。

這時，李澤英想把孩子交給卓珍琴的前夫，可是他自與卓遵琴離婚后就杳無音信。李澤英又找到卓遵琴的妹妹，對方無奈地說：“她們不是我姐姐的親骨肉，你就把她們送人吧！”

李澤英望著兩個可憐的孩子，真想把她們送人。可是歡歡和欣欣卻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她，叫得她心碎。她們的小手也緊摟著李澤英，生怕一松手，姐姐就會扔下她們不管……

經過一翻痛苦的抉擇，李澤英下了決心：不管以后生活有多難，她也要照管好歡歡和欣欣。

隨后，李澤英在城郊租了一個1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暫時安頓下來。她在離住處不遠的一家餐館找了份洗碗工，再利用餐館空閑的時候去做鐘點工，辛苦地擔起養育兩個孩子的重擔。

帶著“妹妹”出嫁，兌現諾言何懼山高水長

2000年9月，李澤英將姐妹倆送進了貴烏小學。那時，李澤英家鄉和她同齡的姐妹們，早已結婚成家。

李澤英也談過幾次戀愛，但聽到她帶著兩個孩子后，就疑慮頓生：不是因為她負擔太重而打退堂鼓，就以為兩個孩子是李澤英的私生女，認為她作風敗壞。李澤英為此錯過了幾次姻緣。

2002年春，李澤英與一位老鄉相戀了。李澤英直接跟對方攤牌：要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出嫁！對方嘆息一陣，表明態度：“那不是你的孩子，憑啥帶她們出嫁？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考慮，你選擇我，就得放棄她們；選擇她們，我們就分手。”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那天，心情苦悶的李澤英獨自跑到河畔，靜靜地坐著，望著流光溢彩的夜景，望著車水馬龍的街市，想起無依無靠的欣欣和歡歡，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李澤英直到很晚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沒想到姐妹倆并沒有睡覺，她們正在昏暗的燈光下等著李澤英。李澤英進門后，眼尖的歡歡掏出自己的小手帕說：“姐姐，你哭了嗎？用我的手帕擦擦眼淚。”欣欣則將一副柔軟的塑料手套送到李澤英的手上：“這是我和歡歡送給姐姐的禮物，你洗碗的時候可以戴上，這樣就不容易傷手了。”

原來，姐妹倆見李澤英的手上裂了口子，她們相約到街巷中撿廢品，賣掉后把錢攢下來，給李澤英買了一副塑料手套。

她們太小了，卻過早地懂得了人間滄桑！李澤英淚如泉涌，把姐妹倆攬入懷中，喃喃地說：“姐不會離開你們，即便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離開你們。”

李澤英痛苦地與男友分手。幾次戀愛受阻，李澤英強抑內心的失落，她打起精神，一心一意地照顧著雙胞胎姐妹。2002年8月，與李澤英同在貴陽龍騰酒店打工的劉毅，主動向李澤英示好，劉毅大她1歲，為人熱情爽朗，李澤英對他頗有好感。

兩人第一次約會時，李澤英就將欣欣和歡歡一起帶來。劉毅先是一陣驚訝，愕然地問：“你……你不是單身嗎？怎么有了兩個女兒？”

不等李澤英回答，懂事的欣欣就搶口道：“她不是媽媽，她是我們的保姆姐姐。”劉毅又將征詢的目光盯向了李澤英，李澤英就將這對孿生姐妹的身世和盤托出。最后，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劉毅：“如果你愿意接納她們，那我們就結婚。”

劉毅沉默了片刻后說：“這事太突然了，容我考慮一下吧。”說罷，他起身離開。誰知，剛走到門外，歡歡和欣欣追了上來，她們一人拽住了劉毅的一只手，抬著淚眼急切地懇求劉毅：“哥哥，你別拋下姐姐好嗎？姐姐喜歡你，如果你嫌棄我們，我們就離開，只要你別拋下姐姐，我們求你了……”說到這兒，姐妹倆哭了起來。

劉毅猶豫片刻還是走了回來，李澤英正伏案哭泣，他的心被猛地一揪，他伸出手抓住李澤英的手，用堅定的語氣說：“你是一個善良的女人，跟你在一起我一定很幸福，我愿意跟你共同照顧她們！”

2003年元旦，迎著新年的陽光，李澤英終于當上了幸福的新娘。婚后不久，李澤英懷孕了。因行動不便她辭去了餐館的工作，一家人的開支全靠劉毅的打工收入支撐，生活過得相當艱難。姐妹倆主動承擔了家務活，每天放學后，她們搶著洗衣、做飯，忙得不亦樂乎。

這年10月，李澤英生下女兒佳璽。歡歡、欣欣高興得不行，姐妹倆你爭我奪地抱著小佳璽親個不停。劉毅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觸景生情地對李澤英說：“現在咱們有了3個女兒，咱們就是溫暖的大家庭了。”李澤英卻糾正道：“女兒只有一個，歡歡和欣欣都是我的妹妹，不是我們的女兒。”

對于李澤英的堅持，劉毅頗為不解，但李澤英并沒有向他說出理由。直到幾年后，劉毅才知道了答案，并且因此更被李澤英所感動著——

2007年10月，歡歡寫了一篇《我的媽媽》的作文，她拿到李澤英的面前，朗讀給她聽：“從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和妹妹欣欣就成了棄嬰，我們記不住生母的容貌，后來被抱養后，卓阿姨成了我們的‘母親。可是她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我們心中真正的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一個被我們叫了10多年‘姐姐的小保姆……”

當她念完作文時，像往常一樣，期待著李澤英的夸獎，可李澤英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臉色越來越陰沉。過了許久，她才悠悠地說：“這篇作文寫得不好，我不是你們的母親，我還是你們的姐姐！”

“為什么你不讓我們叫你一聲媽媽？”歡歡不滿地反問。

李澤英語氣淡定地說：“你們的母親是卓媽媽，當初要不是她把你們抱養，你們還可能活到今天嗎？我在卓媽媽面前承諾過，我只做你們的姐姐，只要她能回來，她，仍然是你們的媽媽！”

承諾如山！李澤英一直讓姐妹倆不改名字，依然跟著“卓媽媽”姓卓。

一個都不能少！最美的期冀一家人團聚

這些年來，歡歡和欣欣的哮喘偶有發作，李澤英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們，給她們買藥煎藥。有一次，她聽說山里有一種草藥對治療哮喘有奇效，她立即動身回到老家，上山挖草藥。豈料在下山的途中，一不留神，摔下了一個幾米深的山洞。幸虧下面有厚厚的野草，李澤英只是摔昏了過去，但她卻再無力氣爬到山上，只能無力地躺在山洞里，山風呼嘯，讓她緊張得眼睛一刻也不敢合……

第二天，李澤英才被進山的村民發現，救了出來，她已經虛弱不堪。母親看著差點喪生的女兒，淚如泉涌：“女兒啊，你這是何苦啊！”

李澤英淡淡地一笑道：“媽，我出山時您說的話我還在記在心上，我得盡快回去，給她們煎草藥去。”一席話，令母親再度淚雨滂沱。

李澤英與姐妹倆的真情故事在貴陽傳開后，感動了無數市民。貴州一家化妝品公司的老總得知李澤英的事跡后，破格錄取李澤英為公司的正式員工。2010年1月，李澤英以高票當選第二屆全國道德模范。同年的央視春晚，李澤英被邀請為春晚現場嘉賓。春晚節目現場直播時，主持人董卿走到李澤英的身邊，她飽含熱淚地講述著李澤英與一對孿生姐妹的真情故事，讓全國億萬觀眾心靈深受震憾。

李澤英從北京歸來后，一對來自江蘇的夫婦緊隨其后來到了貴陽。這對夫婦家境很好，他們是看了電視后，被李澤英的真情所打動，他們想收養雙胞胎姐妹中的一位，以減輕李澤英的經濟負擔。同時，他們還給姐妹倆制訂了出國留學計劃。

“咱們家窮，如果送一個出去，可以讓她受到更好的教育，可送誰去呢？”李澤英為難起來，與丈夫劉毅商量，可商量來商量去，送誰去李澤英都舍不得，最后還是劉毅提議，把選擇權留給姐妹倆。

但李澤英剛把想法跟歡歡和欣欣一說，姐妹倆急了：“我們誰都不離開，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個都不能少，絕不會分開！”姐妹倆堅決不同意，李澤英只得作罷，謝絕了那對夫婦的美意。

2012年，姐妹倆雙雙被大學錄取。她們商量好準備先向學校請假休學一段時間，再外出打工攢學費。為此，兩人悄悄藏起了錄取通知書。豈料，李澤英已從高中老師那兒得知她們考上大學的消息。那天晚上，她認真地對姐妹倆說：“我一直把你們倆當成我的親妹妹，我的夢想就是你們能考上大學，可是你們卻不愿意幫我圓夢。現在，你們別提打工的事，就給我好好上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的事我自有辦法！”

在李澤英的“威逼”下，姐妹倆含著眼淚，拿著李澤英東挪西湊來的錢，前往各自的大學報到。

姐妹倆上大學后，每年的學費、生活費就需要近4萬元，李澤英夫婦更加辛苦地為她們掙學費。她白天在餐館打工，晚上就到鬧市區賣花、賣水果。劉毅為了多掙錢，辭去了廚師工作，租了一輛出租車日夜奔跑，每天只休息四五個小時。

為了回報“保姆姐姐”，卓歡、卓欣更加發奮讀書，早上5點鐘就起床背單詞，晚上到圖書館學習熬到閉館。課余時間她們都用來勤工儉學，寒暑假也堅持打工，爭分搶秒地努力。卓歡多次被評為“優秀學生干部”，卓欣從大二上學期開始連續獲得學院獎學金。

2015年中秋節，未能回家的卓歡、卓欣分別給李澤英發來短信。卓歡說：“姐姐，是您的愛，撫育了我們成長；是您的愛，撐起了我們飛翔的天空；是您金子般閃閃發光的心，照亮了我們的人生。您斑白的兩鬢就是母愛的見證，永遠銘刻在我們的心里。”

卓欣則在短信中寫道：“姐姐，您雖然沒有給我們血液，但無私地給予我們濃烈的母愛，給了我們溫暖的家，使我們像有媽的孩子一樣幸福成長。您不只是我們的保姆姐姐，更是世上最親的媽媽。”

燈光下，讀著姐妹倆發自內心真誠的話語，幸福的淚水從李澤英滿是皺紋的臉上涓涓而流……她在接受筆者采訪時說：“我希望卓遵琴能通過這篇文章，看到她的一對‘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希望卓遵琴能回來跟她們團聚……”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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